羅倩儀

身在一個再婚家庭，因為哥哥的挑唆，加上身邊的傳聞，陳綺敏一直認為媽媽是第三者上位。當(dāng)事情的真相被全部揭開，陳綺敏驚呆了——

重組家庭的痛：我是第三者的女兒

2015年7月，17歲的陳綺敏去補習(xí)機構(gòu)上課。在茶水間，她聽到教導(dǎo)主任對英語老師說：“陳綺敏的家校溝通，你要做好一點，她母親脾氣不大好，聽說是小三上位?！标惥_敏腦袋里“轟”的一聲……

陳綺敏，1998年出生，廣州市人。1996年，23歲的母親經(jīng)人介紹認識了40歲做木材生意離異的父親。父親和前妻有個兒子，比她大4歲。在陳綺敏剛懂事時，哥哥陳奇果就拿出一沓照片，指著一張合影說：“我爸媽還沒離婚，你媽就纏上我爸了。你媽是逼走我媽的‘第三者，你就是狐貍精的女兒。”“你胡說！”陳綺敏氣得臉都紅了。

陳奇果又把其他照片遞給她看，那都是他和他父母在當(dāng)時住的房子里拍的。一家三口看起來甜甜蜜蜜，照片上都標著日期，日期顯示在她母親和父親的合影之后。陳奇果挑釁地看著她：“你媽貪圖我爸的錢才嫁給他的。我媽媽事業(yè)有成，才不像你媽那樣靠男人呢！”陳綺敏被氣哭了，陳奇果卻心滿意足地收起照片，抱著籃球出去玩了。

母親買菜回來后，陳綺敏紅著眼睛問：“你為什么要當(dāng)‘第三者？”母親大發(fā)雷霆：“你怎么可以這樣跟媽媽說話？”陳綺敏咬著嘴唇追問：“你真的沒有破壞別人的家庭嗎？”“沒有！”母親咆哮起來，“以后再提‘第三者，就撕爛你的嘴?！蹦赣H的氣勢，讓陳綺敏不敢再多問一個字。

可是，她和陳奇果在同一所九年一貫制的私立學(xué)校念書。2005年11月，期中考試成績出來了，陳綺敏由于感冒沒發(fā)揮好，成績不盡人意。陳奇果卻取得了全班第一名的好成績，被校長通過廣播表揚。而就在這時，學(xué)校傳出一個讓她在同學(xué)中抬不起頭來的消息：她是小三的女兒！

經(jīng)過調(diào)查，陳綺敏得知，散布這個消息的人正是哥哥。他在被同學(xué)祝賀奪得第一名時，有同學(xué)問起：“你妹妹好像也在這個學(xué)校，她也和你一樣厲害嗎？”哥哥幸災(zāi)樂禍地說：“她媽是‘第三者，狐貍精的孩子學(xué)習(xí)能好到哪里去！”爆炸性的消息就這樣傳開了，陳綺敏被冠上了“狐貍精的孩子”的名號。

陳綺敏哭著跑回家跟父母告狀。母親氣得發(fā)抖，一面罵陳奇果是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一面罵女兒不爭氣。父親也訓(xùn)斥了陳奇果，還苦口婆心地教育他。誰知，陳奇果眼圈泛紅：“你們都欺負我沒有媽媽在身邊！”

陳奇果的母親在北京工作，時常要到歐洲出差，一個月才見兒子一面。

盡管陳奇果受到了批評，但謠言已經(jīng)傳出去了，周圍的同學(xué)都開始用異樣的眼光看陳綺敏。她變得沉默、敏感，上課心不在焉，成績處于中流水平，而陳奇果的成績卻非常好，父親對他越發(fā)喜愛。

開家長會時，陳奇果的班主任對陳父說，這孩子一定可以去初中重點班，會成為學(xué)校的重點栽培對象。陳父回家就對陳綺敏說：“綺敏，你看哥哥多棒，你也要努力才行啊，別整天心不在焉的。”陳母不服氣：“綺敏還小呢，以后也一定能上重點班。”

從那以后，陳母逼陳綺敏上各種補習(xí)班和興趣班。可逼得越緊，學(xué)習(xí)效果反倒越差。為了轉(zhuǎn)移母親的注意力，陳綺敏嘗試勸母親去工作。不料，母親瞪了她一眼：“我全職照顧你，你都這般沒出息，要是我去工作了，那還得了。但凡你爭氣一點，都不至于處處被哥哥比下去?！标惥_敏被噎得啞口無言。

抑郁少女的恨，戀情遇阻父母絕情

陳奇果以優(yōu)異成績考上示范性高中，高一結(jié)束，成績名列前茅。這天飯后，陳父看著兒子的成績單，眼睛笑成了一條縫：“你會是咱家第一個大學(xué)生，以后爸的生意交給你沒問題。”陳父說完這話，陳綺敏看到母親切水果的手抖了一下。

陳綺敏知道，自己小升初沒有考好，不能如愿進入重點班，母親很失望。她料定，母親接下來會逼她去上更多補習(xí)班。可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母親都沒逼她，甚至對她愛搭不理。直到一個深夜，她才明白個中緣由。

那天，陳綺敏被噩夢驚醒，起來上廁所時，看見父親晚歸，母親正給他煮夜宵。陳綺敏打過招呼后，身后響起母親的聲音：“這么晚還不睡覺，肯定又在玩電腦。要是學(xué)習(xí)能這么用功，早考上重點班了……”“唉，算了，綺敏不是讀書那塊料。”“我們再生一個孩子吧？”是母親討好的聲音，陳綺敏聽得心驚肉跳。這時，父親說：“我都五十多歲了，也有一兒一女，再說，我工作也忙，順其自然吧?！薄翱晌蚁攵嘁獋€孩子呀！”母親的語氣有些不悅。“行吧，我盡量配合?！?/p>

接下來的兩年，母親對陳綺敏放松了管束，但她的肚子始終不見動靜。初三暑假，陳綺敏再次感受到母親的“熱情”：她重新管起自己的學(xué)習(xí)，從初三到高三，不是請家教來家里補課，就是將自己送到各大教育機構(gòu)去補習(xí)。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關(guān)于母親是“第三者”的消息，總是不脛而走。時間久了，陳綺敏也麻木了。高二暑假，當(dāng)她在茶水間聽到教導(dǎo)主任與英語老師的對話時，雖然仍有刺痛，但痛感已經(jīng)鈍了。

經(jīng)過漫長而孤寂的補習(xí)，陳綺敏總算考上了廣東省東莞市一所本科院校。而此時，哥哥已經(jīng)順利從重點大學(xué)畢業(yè)，準備去英國留學(xué)跟他母親團聚了。

2016年9月，陳綺敏到東莞上大學(xué)。大二時，她在社團活動中認識了杜志豪，一來二往，兩人相戀了。

大三的暑假，母親察覺到她的變化，主動問：“綺敏，你在大學(xué)有沒有交男朋友？”陳綺敏把杜志豪的照片拿給母親看，母親點點頭：“長得還可以，家里是干什么的？”陳綺敏立刻給杜志豪發(fā)微信，問他父母的情況?！八职质擎?zhèn)上的建筑工人，媽媽在一家飯店當(dāng)服務(wù)員?！标惥_敏照著微信上的回復(fù)念了出來?！熬瓦@樣的家庭條件？”母親立刻拉下臉：“綺敏，你學(xué)習(xí)不聰明也就算了，怎么找男朋友也不知道找個條件好的呢？”

陳綺敏感覺受到了侵犯：“我就是喜歡他，難道你嫁給我爸是看上他的錢嗎？”“你胡說什么！”母親一怒之下甩了她一個巴掌。陳綺敏臉上頓時火辣辣的，眼淚噴涌而出。以前不管成績?nèi)绾尾?，母親從不會對她動手。這一巴掌，是皮肉連著心尖的疼。

自此，陳綺敏和母親之間有了更深的嫌隙。杜志豪得知她和母親鬧別扭，心里也有了疙瘩。兩個人之間也因為家長的干預(yù)，多了吵鬧。

2020年初，陳綺敏畢業(yè)在即，卻趕上疫情暴發(fā)，她和杜志豪忙于在網(wǎng)上投簡歷應(yīng)聘工作。經(jīng)過幾次視頻面試，杜志豪頻頻被拒，脾氣變得暴躁不安。

“沒關(guān)系的，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陳綺敏安慰他。杜志豪并不買賬：“你家里有錢，才不在乎能不能找到工作呢?！标惥_敏覺得委屈：“我當(dāng)然在乎，我這些年承受的壓力不比你少！”“你們這些富二代就愛無病呻吟?！眱扇嗽挷煌稒C，感情急轉(zhuǎn)直下。

2020年3月2日，杜志豪主動向她提出分手，還拉黑了她的微信。陳綺敏覺得失去了世上最愛她的人，每天郁郁寡歡，失眠多夢，咬著被角無端哭泣。父親對她視而不見，天天與哥哥視頻通話：“現(xiàn)在英國疫情很嚴重啊，能不出門就別出門了！”母親看到她紅腫的眼睛，追著問：“你跟杜志豪還在一起？還為他哭鼻子？我怎么有你這么沒用的女兒！”

父親不喜歡，母親失望透頂，還被男朋友甩了，在網(wǎng)上投出的簡歷也石沉大海，陳綺敏覺得自己一事無成，生無可戀，腦海里不斷出現(xiàn)自殺的念頭。

2020年3月24日，陳綺敏又鼓起勇氣重新添加杜志豪的微信：“我想你了！我們復(fù)合好嗎？”杜志豪沒有回她。突然，手機“叮咚”一聲，陳綺敏打開手機，“抱歉，您的條件與本公司的崗位要求不匹配?！彼龂@了口氣，心酸涌上心頭。剛想關(guān)閉手機，一條微信消息出現(xiàn)：“以后別打擾我了，我們真的不合適。”

陳綺敏眼淚決堤而出。母親一把奪過手機，看了一眼又將手機扔給她：“他這種條件你不甩他還等他來甩你？你什么時候能爭氣一點？”陳綺敏關(guān)上門，把母親的罵聲和父親的笑聲都鎖在門外，抱著膝蓋，哭得直哆嗦。她想到了死。

真相曝光的驚：“小三”謊言原是父親前妻布局

心里謀劃著自殺，陳綺敏晚餐扒拉了兩口飯就擱下了碗筷。她默默走到廚房，拿了一把水果刀。

她回到房間，輕撫每一個陪她度過孤寂黑夜的毛絨公仔，在心里一一跟它們道別。走到書桌前，她想給父母寫一封信，拿起筆，眼淚先落下來了，寫了又劃掉，最后只留下一句話：“可能沒有我，你們會更快樂吧！”寫完，她扔掉筆，用手機搜索，如何割腕自殺，怎樣割腕會沒那么疼……

到了夜里11點，她聽到父母都回房休息了，便拿著水果刀對著手腕割了下去，心里默念：“永別了，痛苦的世界！”漸漸地，她失去了意識。

等她醒過來時，耳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哭泣聲。

原來，陳母早有察覺女兒的異樣，心里覺得不踏實，半夜推開女兒的房門，發(fā)現(xiàn)女兒割腕自殺了。陳母當(dāng)即打電話叫了救護車。由于陳綺敏進食不多，力氣不夠，所以傷口不深，在醫(yī)院被搶救回來了。

第二天，醫(yī)生得知她是自殺，建議父母帶她去精神科檢查一下。父母一邊抹淚一邊領(lǐng)著陳綺敏到了精神科。醫(yī)生簡單問了幾個問題，讓陳綺敏做一份自評量表，并開單子叫她去做腦部CT及激素檢查。

在陳綺敏做檢查的時候，陳母竟然也告訴醫(yī)生：“我情緒也挺不好的，經(jīng)常煩躁失眠。我會不會也有抑郁癥？”醫(yī)生便讓陳母也做了一份自評量表。

經(jīng)過診斷，陳綺敏被確診為中度抑郁癥，而母親也被診斷出有抑郁癥傾向。母親流著淚向她道歉：“綺敏，是媽媽對不起你，這么多年來，媽媽逼你太緊了?！备赣H更是愧疚不已，覺得愧對妻子和女兒。醫(yī)生建議一家三口相互敞開心扉。父親少有地流淚了，左手拉著陳綺敏，右手抱著妻子的肩膀：“我以為我努力賺錢，讓你們生活無憂就夠了……”

“爸，你確實讓我們沒有為金錢煩憂過，可是你早出晚歸，很少陪我聊天，也不關(guān)心我的成長，你都不知道，你的前妻和兒子給我和母親多大的壓力。我最大的痛苦，是從哥哥對我說，母親是‘第三者開始的?！标惥_敏第一次將滿腹心事說了出來。

父親急急地解釋：“綺敏，你媽真的不是‘第三者……”一旁的母親不住地流淚。在他們的講述中，陳綺敏了解了真相。

原來，當(dāng)年哥哥出生后不久，父親和前妻的感情就破裂了，1992年2月，他們正式簽字離婚。為方便照顧兒子，他們離婚不離家。后來，父親和母親走到了一起，并被前妻偶然拍到。父親認為，既然和前妻離婚了，又已經(jīng)結(jié)交了新女友，希望前妻搬出去住，免得引起誤會。那年7月，前妻搬離舊居。8月，父親迎娶母親。所以兩人在一起時，父親的前妻還沒搬走，導(dǎo)致別人以為他倆還沒離婚。母親受了不少委屈，所以痛恨女兒逼問她，并禁止女兒提及“第三者”的字眼。

兩天后，父親用溫和的聲音問陳綺敏：“女兒，你愿意跟潘阿姨和哥哥通電話嗎？別怕，他們只是想跟你道歉，還有一些心里話想跟你說一下?！?/p>

陳父讓遠在英國的兒子和前妻跟女兒視頻通話。陳奇果告訴妹妹，疫情讓他倍感生命珍貴，叮囑妹妹要珍惜生命。得知自己曾深深傷害陳綺敏至今，他痛苦地捂住臉，并為年少無知犯的錯誤誠懇道歉。

“綺敏，阿姨在這里跟你說一聲對不起。我真的沒有想過，我的所作所為會給你和你的母親造成這么大的影響。”接著，父親的前妻說出了更讓人意外的真相。當(dāng)年，她是故意把兒子留在前夫身邊的，其目的就是為了給陳綺敏的母親添堵。后來看到兒子在前夫身邊生活得很好，她自己工作也越來越忙，就沒有將兒子接回身邊。那些謠言，也是她教唆兒子說的。雖然離婚了，但她嫉妒前夫離婚不久就找到了年輕漂亮的妻子，也嫉妒這個女人那么快就得到了前夫的真心。而她一直都沒再找到真愛。

“綺敏，我對不起你和你的母親?！备赣H的前妻又真誠地說了一遍。她和兒子都沒料到，他們的陰謀，讓陳綺敏和母親活得如此痛苦。

掛了視頻電話，陳父緊緊抱著母女倆。他發(fā)誓以后一定多花時間陪伴女兒，與女兒多加交流。編輯/王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