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艷兵
現(xiàn)代世界變得越來越復雜,人也一樣,人心就更是如此了。如今那些簡單的樂觀主義者,正如那些簡單的悲觀主義者一樣,已經(jīng)越來越少了。人們總是在樂觀中透露著悲觀,在悲觀中仍然保留著一些樂觀。按理說,純粹的悲觀主義者與純粹的樂觀主義者都是不可能存在的:徹底的悲觀主義者是無法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正如徹底的樂觀主義者一定會在現(xiàn)實中嘗到悲觀的滋味一樣。所以我們說,有悲觀的樂觀主義者和樂觀的悲觀主義者。甚至有些人的情況更為復雜:他們大概可以稱之為悲觀而又樂觀的悲觀主義者;或者樂觀而又悲觀的樂觀主義者。更有甚者,有人會拒絕這類悲觀或者樂觀的概念,因為語言概念并非生活本身,它們并非像手和手套一樣可以完全吻合,天衣無縫。語言的局限總是難以呈現(xiàn)生活或現(xiàn)實的多樣性和豐富性。在這一類人看來,我們只是活著而已,并沒有什么悲觀和樂觀之分。
2020年年初出現(xiàn)并暴發(fā)的新冠病毒疫情,沒有人想到會持續(xù)如此長的時間,并且會如此廣泛地在全世界傳播;沒有想到疫情在發(fā)達的國家也會如此蔓延,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猖獗,以致“死亡毀壞了這許多人”,“嘆息,短促而稀少”,“倫敦橋塌下來了”……我們曾經(jīng)希望疫情很快就會過去,一切都會迅速重回正軌,就像“太陽照常升起”一樣,但是我們有些失望。有時候眼看勝利在望,但很快又冒出新的病例,借用一句俗話,就是“按倒葫蘆起來瓢”。在武漢和湖北的疫情得到控制,病例清零之時,域外疫情大面積暴發(fā)。于是,域外輸入病例增多,間或又冒出少許新增本土病例,局部疫情暴發(fā)的可能性突然增大,于是,希望變成失望。我們共同經(jīng)歷了這樣的內(nèi)心煎熬:希望,失望;再希望,再失望。然而,當我們一次次經(jīng)歷了希望和失望后,我們并沒有變得無望,更沒有從此變得絕望,只是我們的希望變得越來越小心謹慎,也就是說不敢再有奢望。我們不得不感嘆:不是人類還不夠聰明和堅韌,而是病毒太狡猾和善變了。在這種時候,我們即便還有希望,但卻不那么樂觀了。這就是所謂“不樂觀的希望”。
美國哈佛大學著名比較文學教授丹穆若什在疫情期間撰寫了《八十本書環(huán)游地球》。美國疫情暴發(fā),哈佛大學自創(chuàng)始以來第一次在學期中間停課,丹穆若什教授取消了年內(nèi)所有的旅行,將自己隔離在布魯克林家中讀書寫作。后來他開始在哈佛大學網(wǎng)頁上每天發(fā)布一篇文章,每天討論一篇世界文學經(jīng)典,丹穆若什教授預期在八十天內(nèi)完成一次世界文學之旅,如同凡爾納《八十天環(huán)游地球》中的主人公所做的那樣。據(jù)該書的中譯者宋明煒介紹,該書“既是重構(gòu)世界文學的版圖,也是為人類建立一個紙上的記憶宮殿。當病毒流行的時候,有人在自己的書桌前讀書、寫作,為天地燃燈,給予人間一種希望”。這里也談到了希望,但我以為這種希望比較渺茫,因為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讀到《八十本書環(huán)游地球》。想來不會太多,即便讀過此書的人,是否真的因為讀書而燃起希望,亦未可知。倒是在第七周的第四天,丹穆若什論及一位當代作家埃米爾·哈比比(Emile Habibi,1921— )的作品《悲情樂觀主義者賽義德的秘密生活》,其中“悲情的樂觀主義”,這倒是一個有意思的話題。
“悲情的樂觀主義者”這個詞是哈比比獨創(chuàng)的。哈比比生活在以色列,但他是阿拉伯人,所以他既是以色列作家,又是巴勒斯坦作家。一個生活在這個地方的阿拉伯人,很難做到天真的樂觀,但卻有可能變成絕對的悲觀。1921年哈比比出生于海法一個信仰基督教的阿拉伯家庭。他當過記者,擔任以色列國家議會議員,并且長達二十年之久。在20世紀90年代他同時獲得巴解組織和以色列頒發(fā)的文學獎。他因此而受到質(zhì)疑,但他的回答是:“獎與獎之間的對話,勝過石頭和子彈之間的對話?!?(丹穆若什《八十本書環(huán)游地球》,第七周第四天,以色列/巴勒斯坦埃米爾·哈比比《悲情樂觀主義者賽義德的秘密生活》)這個回答無可挑剔。1974年他出版了代表作《悲情樂觀主義者賽義德的秘密生活》(The Secret Life of Saeed)。他作品中的主人公是一位反英雄,一個典型的阿拉伯騙子。哈比比采用了法國著名作家伏爾泰的小說《老實人》(Candide)的故事框架來講述他的故事。
《老實人》寫于1755年。這一年11月,里斯本發(fā)生大地震,死了三萬人。盧梭將災難歸咎于人類自己:假使我們住在野外,不住在城里,就不會死那么多人;假使我們住在露天,不是住在屋里,就不會給屋子壓死。今天面對新冠病毒疫情,我們或者也可以這么說:假使我們分散地住在野外,“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那么,就不會有那么多人感染新冠肺炎;假使我們沒有現(xiàn)代交通工具,沒有飛機、火車、輪船、汽車之類,就不會將病毒從一個地方迅速地帶到另一個地方,因此,也就不可能有疫情的全球流行。當年伏爾泰回擊盧梭,寫了《老實人》(又譯《贛第德》)。贛第德是小說主人公的名字,這個詞的意思是“老實人”。老實人的經(jīng)歷表明,世界并不像小說中的家庭教師邦葛羅斯(Dr. Pangloss,這個名字由兩個希臘字拼在一起,意思是“全是廢話”)所說的那樣:“事無大小,皆系定數(shù);萬物自必有最好歸屬?!比藗兺ǔUJ為,邦葛羅斯就是哲學家萊布尼茲的原型。萊布尼茲認為,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是所有可能的世界中最好的一個。然而,實際上這個世界恐怕并非是最好的一個,這個世界原本可以變得更好。重要的是,人類進入文明社會之后再也無法回到從前的不文明社會了。
哈比比結(jié)合 mutashaim( 悲情樂觀主義者)和mutafail( 樂觀主義者)兩詞,生造出al-mutashail這個詞,這個詞可以創(chuàng)造性翻譯成“悲情樂觀主義者”(pessoptimist,其實就是悲觀的樂觀主義者)。賽義德全家人都是“悲情樂觀主義者”,這個名字對于他們的豐富人生而言,可謂實至名歸。他們既對現(xiàn)實不滿,又享受現(xiàn)實生活;他們既反對獨裁者,又為他們服務。他們在情感上不能做到始終如一,在政治上更是常常變節(jié)附逆。他們的老婆們都好給男人戴綠帽子,男人們則都為中東地區(qū)的獨裁者們效力,這中間也包括以色列政府。對現(xiàn)實的失望,并不妨礙他們的享樂;對未來的憧憬,并不能消除對現(xiàn)實的不滿。
看來,希望與失望總是糾纏在一起的,正如悲觀和樂觀如影相隨一樣?!坝袩o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后相隨。”事物的正面和反面其實是同一事物。1859年英國著名作家狄更斯在他的著名小說《雙城記》的開頭如此寫道:
這是最好的時候,這是最壞的時候;這是智慧的年代,這是愚蠢的年代;這是信仰的時期,這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jié),這是黑暗的季節(jié);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前面有各樣事物,人們前面一無所有;人們正在直登天堂,人們正在直下地獄。 (狄更斯《雙城記》,羅稷南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5年版,第3頁)
狄更斯對法國大革命的時代的估價具有二重性和矛盾性。一百五十年過去了,當年狄更斯對那個時代評價似乎也部分地適用于今天。當然,我們這個時代不是最好的時候,也不是最壞的時候;但是,這絕對是智慧的年代,同時又是愚蠢的年代。高科技的發(fā)展,令世界變得日新月異;但人類社會各種匪夷所思的事件和行為也時有發(fā)生。這是一個充滿希望的時代,但又是一個令人不斷失望的時代,希望與失望并存,光明與黑暗相共。人們面前各種新事物應接不暇,但是人們面前的真實性和確定性卻越來越少。幾乎沒有人在乎是登天堂還是下地獄,因為幾乎沒有人相信還有天堂和地獄,所有的人都生活在人間。天外有天,宇宙之外還是宇宙,宇宙之外一無所有。
2015年英國著名馬克思主義理論家、評論家伊格爾頓出版了《不樂觀的希望》(Hope without Optimism)一書,這個書名的意思是說:有希望,但不樂觀。這里,伊格爾頓借用了卡夫卡的表達方式。當卡夫卡的朋友布羅德問卡夫卡:“還有希望嗎?”卡夫卡說:“哦,很有希望,很大希望,但不是對我們來說?!币粮駹栴D隨后解釋道:“卡夫卡的意思很隱晦,但是有很多人認為他指上帝在倒霉的時候創(chuàng)造了宇宙,當時他因消化不良而情緒低落,很容易地,可能確實如此容易地創(chuàng)造了其他宇宙,在別處造了無數(shù)宇宙,那里希望明顯還在。所以我猜想從那個角度看還是有某種希望的?!?[特里·伊格爾頓、約翰·查德《“只有死亡才能讓我停止”:特里·伊格爾頓訪談錄》,《英語文學研究》(第三輯),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20年版,第140頁]這段對話的譯文或許有些問題,其原文見于卡夫卡的朋友布羅德撰寫的《卡夫卡傳》。布羅德在傳記中寫道:1920年2月28日,卡夫卡曾經(jīng)對他說:“我們是上帝頭腦中涌現(xiàn)的虛無主義思想。”布羅德隨后便引證了諾斯替教關(guān)于世界的惡創(chuàng)造者德米烏爾根關(guān)于世界是上帝的原罪的學說??ǚ蚩ㄕf,“不對,我相信,我們不是上帝急劇的墮落,而是他的一次惡劣情緒,一個糟糕的日子?!辈剂_德問:“那就是說在我們的世界之外存在著希望碑?”卡夫卡微笑著說:“許多希望——對上帝——無限多的希望——但不是對于我們?!保R克斯·布羅德《卡夫卡傳》,葉廷芳、黎奇譯,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
這段文字的英譯文如下:
Here is another conversation I noted down that I had with him on February 28,1920. He said: “We are nihilistic thoughts that came into Gods head.” I quoted in support the doctrine of the Gnostics concerning the Demiurge, the evil creator of the world, the doctrine of the world as a sin of Gods. “No,” said Kafka, “I believe we are not such a radical relapse of Gods, only one of his bad moods. He had a bad day.” “So there would be hope outside our world·”He smiled, “Plenty of hope—for God—no end of hope—only not for us.” (Brod, Max. Franz Kafka: A Biography. Trans. G. Humphreys Roberts and Richard Winston. New York: Da Capo Press, 1995. p75.)
希望是有的,但與我們無關(guān);上帝是有的,也與我們無關(guān)。無限多的希望,但是卻在這個世界之外。這種說法甚至在古希臘神話中也能找到依據(jù)。在古希臘神話中,普羅米修斯是一位“先覺者”,“他機敏而睿智”。(斯威布《希臘的神話和傳說》,楚圖南譯,人民文學出版社,1978年版,第1頁)普羅米修斯從奧林波斯山上盜走了火,藏在蘆葦管里帶到了人間,并教會人類用火。于是,宙斯命令赫淮斯托斯制造了一個美麗的女人潘多拉(Pandora),派她去普羅米修斯的弟弟厄庇墨透斯(Epimetheus,“后覺者”)那里。厄庇墨透斯不聽哥哥的警告,收下了潘多拉,她出于好奇打開了宙斯送給厄庇墨透斯的匣子,從此給人間帶來了災難、疾病、瘟疫等人類前所未聞的東西,而當她有所覺悟,情急之中關(guān)閉匣子時,也就將希望永遠鎖在了箱底。古希臘神話告訴我們:希望不能說沒有,但卻沒有留在人間;瘟疫卻在世間傳播,皆因為人類自身的貪得無厭。
當然,根據(jù)卡夫卡的意思,這個世界是上帝情緒不好時的創(chuàng)造物,是上帝在糟糕日子里的產(chǎn)物。那么,我們不禁要問:上帝也有情緒不好的時候?上帝也有糟糕的日子?如果果真如此,那么,這個上帝就顯得非??梢闪?,也就是說,這個上帝恐怕并非真正是上帝。如果說,這個上帝是可疑的,那么,有關(guān)上帝的產(chǎn)物——希望也就是可疑的。因此,人類并非沒有希望,只是這個希望也許并不那么樂觀。
我們不可以沒有希望地生活,因為那是一種茍且地活著,是一種沒有色彩的生活。沒有希望,乃至于絕望,也就是失去了生活的意義。如果這種絕望變得決絕,生命便可以隨時結(jié)束。因此,法國當代著名小說家加繆說,哲學的根本問題就是判斷人生是否值得經(jīng)歷的問題。哲學唯一嚴肅的問題就是自殺?!罢嬲龂烂C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自殺。判斷生活是否值得經(jīng)歷,這本身就是在回答哲學的根本問題——諸如世界有三個領(lǐng)域,精神有九種或十二種范疇——都是次要的,不過是些游戲而已;首先應該做的是回答問題?!痹诩涌娍磥?,還從未見過為本體論原因而去死的人?!暗厍蚧蛱柲囊粋€圍繞著另一個轉(zhuǎn),從根本上講是無關(guān)緊要的??偠灾?,這是個微不足道的問題。但是,我卻看到:許多人認為他們的生命不值得再繼續(xù)下去,因而就結(jié)束了生命;我還看到另外一些人,他們荒唐地為著那些所謂賦予他們生活意義的理想和幻想而死(被人稱之為生活的理由同時也就是死的充分理由)。因而我認為生命意義的問題是諸問題中最急需回答的問題?!保涌姟段魑鞲サ纳裨挕罚判≌孀g,三聯(lián)書店1987年版,第1-2頁)
世界是荒謬的,哲學或者文學均是人類試圖超越荒謬所作的努力。盡管這種努力是注定要失敗的,但是,因為人們意識到了這失敗,并且敢于正視這失敗,所以,人類便得以戰(zhàn)勝他的失敗。這正如西西弗的勞役(西西弗生前是科林斯王,據(jù)說他詭計多端,許多神明,包括宙斯都上過他的當,他也因此而受到懲罰),他“搬運巨石,滾動它并把它推至山頂,我們看到的是一張痛苦扭曲的臉,看到的是緊貼在巨石上的面頰,那落滿泥土、抖動的肩膀,沾滿泥土的雙腳,完全僵直的胳膊,以及那堅實的滿是泥土的雙手。經(jīng)過被渺渺空間和永恒的時間限制的努力之后,目的就達到了。西西弗于是看到巨石在幾秒鐘內(nèi)又向著下面的世界滾下,而他則必須把這巨石重新推向山頂。他于是又向山下走去。” (加繆《西西弗的神話》第157頁,杜小真譯,三聯(lián)書店1987年版)這種清醒的心智構(gòu)成了他的痛苦,同時也使他贏得了勝利。
加繆的哲學被稱為“荒謬哲學”。他認為,“一個能用歪理來解釋的世界,還是一個熟悉的世界,但是在一個突然被剝奪了幻覺和光明的宇宙中,人就感到自己是個局外人。這種流放無可救藥,因為人被剝奪了對故鄉(xiāng)的回憶和對樂土的希望。這種人和生活的分離、演員和布景的分離,正是荒誕感?!?(《薩特研究》,柳鳴九編選,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385頁。又見加繆《西西弗的神話》,杜小真譯,三聯(lián)書店1987年版,第6頁)固然,世界是荒誕的、沒有意義的,但是我們卻不能生活在一個沒有意義的世界里?!叭四軌蛉淌苌眢w的饑餓感,卻不能忍受無意義感。因此,沒有清晰的價值觀念就會陷入極度的痛苦,用我們的話說,即絕望的痛苦?!保ü糯乃颉だ諆?nèi)·毫克《絕望與信心——論20世紀末的文學和藝術(shù)》,李永平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58頁)希望、失望,乃至于無望和絕望,但是,因為人類不可以在絕望中生存,于是不得不重新回到希望。
也就在卡夫卡去世半年以后,1925年1月1日魯迅寫了一篇散文,名為《希望》。魯迅在《〈野草〉英文譯本序》中解釋道:“因為驚異于青年之消沉,作《希望》?!濒斞覆蝗逃谇嗄曛?,寫作《希望》以便激發(fā)青年的希望。魯迅說:“我的心分外地寂寞。然而我的心很平安;沒有愛憎,沒有哀樂,也沒有顏色和聲音?!M?,希望,用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虛中的暗夜的襲來,雖然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虛中的暗夜。然而就是如此,陸續(xù)地耗盡了我的青春?!泵鎸ι砬吧砗?、無邊無際的暗夜,希望之盾又能抵擋什么呢?抵擋的意義又在哪里呢?于是,魯迅放下了希望之盾,他聽到了匈牙利詩人裴多菲的“希望”之歌:
希望是什么?是娼妓:
她對誰都蠱惑,將一切都獻給;
待你犧牲了極多的寶貝——
你的青春——她就拋棄你。
誰都可以擁有希望,同樣誰也有可能被希望所拋棄。最后,“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相同”。(魯迅《希望》,《魯迅全集》,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2卷第181-182頁。)這里的意思似乎是說,絕望是虛妄的,所以并不存在;希望也是虛妄的,所以也不存在。絕望是虛妄的,所以還有希望;希望是虛妄的,所以我們依然會絕望。沒有徹底的絕望,正如沒有徹底的希望,一切皆為虛妄。絕望與希望都有存在的理由,但也都不是必然存在或必須存在的。希望本無所謂有,也無所謂無,也就是這個意思。“倘使我還得偷生在不明不暗的這‘虛妄中,我就還要尋求那逝去的悲涼漂渺的青春,但不妨在我的身外。因為身外的青春倘一消滅,我身中的遲暮也即凋零了?!蔽也恢?,那些年輕讀者在讀過魯迅這篇文章之后,是增添了更多信念和希望,還是更加感到消沉和絕望?他們更多的是“不絕望的樂觀”,還是“不樂觀的希望”?“不樂觀的希望”,或者這就是我們今天還可以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