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佩紅
生命的外延和閱歷不斷向外發(fā)散,越發(fā)覺得自己淺薄無知。本以為熟悉的路徑和有限的環(huán)境都沒弄清楚,遑論龐大的世界和浩瀚無垠的宇宙。這是我?guī)鞝柍泻髮ψ约旱淖钚露ㄎ弧?/p>
1
庫爾勒和庫爾楚只一字之差。
北面的霍拉山如同一道石頭城墻,把庫爾勒和庫爾楚這兩個親兄弟擋在天山南麓、塔里木盆地北緣,大哥庫爾勒家大業(yè)大,得天獨厚,擁有千年不斷的孔雀河;小弟庫爾楚窄門小戶,別有洞天,也有一條河,名叫庫爾楚河。庫爾勒是維吾爾語“眺望”的意思,庫爾楚,維吾爾語讀音“車爾赤”?!段饔驁D志》作車爾楚。舊圖稱查爾赤。(西域同文志)釋為:“準(zhǔn)語,忌之詞,地多古墓,經(jīng)者多病故名?!贝酸屜祩髡f(《新疆地名志》)。我更愿意猜想是大哥眺望小弟,畢竟在從前坐毛驢車的時代,六十公里路也得走一天。有了汽車和高速公路,從庫爾勒到庫爾楚沒找到感覺就到了。在庫爾勒生活二十八年,出門往輪臺方向,上314 國道,過了三零團(tuán)就是庫爾楚,高速公路在庫爾楚設(shè)了一個收費站,我對庫爾楚的了解僅限于此。
如果不走進(jìn)內(nèi)核突破固有的地域空間,便無法重新建立一種全新的概念。
314 國道距霍拉山有一定距離,來來往往無數(shù)次,遠(yuǎn)望霍拉山,山色蒼黃、寸草不生。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形容它像一只脫毛的死雞,透著曠世的悲涼與孤獨。二十多年前,冬天,積雪浮山間,山嶺有了些許微光和秀色,這些年落雪很快融化,彌漫的沙塵經(jīng)久不散,山越發(fā)干燥、蒼老、模糊。遠(yuǎn)觀已是面目可憎了,又何必要進(jìn)入,幾十年過去,庫爾楚和霍拉山僅僅作為名詞越來越深地埋進(jìn)我日漸衰老的大腦溝壑之中。
直至今日,終于明白,它的外表蒙蔽了我,我重蹈了《傲慢與偏見》的覆轍,讓我想起伊麗莎白那句話“傲慢讓別人無法來愛我,偏見讓我無法去愛別人?!焙冒?,在春天最好的時光,讓我走進(jìn)庫爾楚,來一場短暫的愛的旅程。
2
真實的庫爾楚內(nèi)斂、安靜、柔美。
兩萬多畝香梨園雪白的梨花競相綻放,每個梨園四周圍著高拔的楊樹,青楊剛剛吐綠,綠白相映,格外妖嬈,宛若一帕帕繡綠邊的絲綢手絹,在半空中微微蕩漾。中央電視臺千里迢迢聞香而來,架起攝像機拍攝梨花下跳麥西來甫的男男女女,無人機掠過頭頂,俯拍一年一度的人間盛景?!鞍族\無紋香爛漫,玉樹瓊葩堆雪?!睌z影機里的果園,人間天上銀霞通徹;在果農(nóng)心上梨花是指日可待的期盼、衣食住行的錢袋子,一朵花一顆果實。當(dāng)然得著盛裝載歌載舞祈求風(fēng)調(diào)雨順、祝愿國泰民安。
衛(wèi)星云圖上看,庫爾楚介于輪臺和庫爾勒之間,一條狹長的斜坡地帶,綠洲順?biāo)鲙罘植?,如果不深入實地,根本看不出霍拉山下有一條公路。路面不寬,蜿蜒如被時間遺忘的蛇脫。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貼近霍拉山,山體陡然高大,石縫紋理粗獷、頓挫遒勁,如自然巨筆大刀闊斧進(jìn)行了一次又一次斧劈皴。路的右邊兒便是庫爾楚河。這是一條季節(jié)河,光緒六年庫爾楚營官王玉林立《庫爾楚興修水利碑》記載“此間之水,漲則見其有余,消則形其不足。”現(xiàn)在是春季枯水期,河床裸露著大大小小被水拋棄的鵝卵石,沉默而堅定的懷抱這信念,一旦迎來夏季洪水期,庫爾楚河立刻歡騰跳躍,嫵媚動人。
前方出現(xiàn)路障,停車步行。做向?qū)У膸鞝柍@藝場王書記對這一帶很熟悉,他手指前方說,再走一公里左右,向左拐個彎兒就是麻扎溝,沿這條麻扎溝一直往山里走,是著名的新疆十大峽谷之一天堂大峽谷。谷里有九條小溪,猶如九條龍從山澗飛流直下,最終匯成庫爾楚河,朝塔克拉瑪干沙漠的方向騰飛而去。
有關(guān)庫爾楚的資料實在少得可憐。我曾在網(wǎng)上看到有些驢友、徒步愛好者,從庫爾楚馬扎溝出發(fā),沿著河道一直深入天堂大峽谷。峽谷地勢險峻,懸崖峭壁,峽谷的平均深度都在七八百米,小谷底中有著名的“一線天”瀑布、水簾洞和落差達(dá)近100 米的大瀑布,聲勢浩大,震耳欲聾。今天在谷底大葉楊、榆樹、柳樹林中穿行,明天爬上高山草甸,后天與一群羊和牧人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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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不是人人有勇氣“在路上,星空做被,大地承載我們的睡眠和呼吸?!?/p>
更多人要借助現(xiàn)代化的公路,這種旅行不能一步步抵達(dá)最美的境界,只能是到此一游。如我,終其一生都是到此一游的人。
南北疆不通公路的年代,官員、商賈、游客和人民,多走焉耆、穿鐵門關(guān),出霍拉山抵達(dá)第一站庫爾勒,然后沿塔里木盆地邊緣繼續(xù)向南,去往且末、喀什、和田、于田,甚至更遠(yuǎn)的中亞。有些冒險者避開官道,越天山順著麻扎溝的庫爾楚河進(jìn)入南疆,這條路奇絕險峻,潛伏著危機和不確定性。今日,南北疆早就已經(jīng)通了高速公路,鐵門關(guān)退化為憑吊歷史的景點,而發(fā)源庫爾楚河的麻扎溝仍是當(dāng)年模樣。據(jù)說前些年,有老板計劃投資五億開發(fā)麻扎溝,種種原因擱置。避免了開發(fā)帶來的破壞,對賴一條溝活著的狼、野豬、旱獺、松鼠和樹木花草是一次福報。
終究,該給子孫留一些處女地,容他們?nèi)ヌ剿髋c發(fā)現(xiàn)。
多少年來,天山的皺褶里河流和河流在同一條深溝里相遇、匯集,湍急澎湃,無拘無束,夏季洪水泛濫,常常沖毀庫爾楚的房屋、農(nóng)田和果園。自乾隆時期在庫爾勒至庫爾楚一帶屯墾,軍民修渠引水縛蒼龍。光緒五年(1879)守庫爾楚營官王玉林“捐廉以雇民夫”,整修長20公里的庫爾楚渠(上游為麻扎溝),將洪水沖塌的部分排樁砌石,進(jìn)行防護(hù),并于渠尾修蓄水池一座,保證庫爾楚民屯的用水(庫爾楚興修水利碑)。這條千百年來桀驁不馴的河流,因何驟然干涸,帶著這個疑問,繼續(xù)前行。前方低矮處現(xiàn)出一座小木橋,架在石砌的窄溝上,過了小橋。有一處低矮的磚房,房后有三棵野榆樹,剛生出榆錢。河道對岸隆起一座矮山,越往前越高大巍峨,與對岸的山形成夾角之勢,再往前群山聳立、層層疊疊,匯入天山綿延的山脈。徐徐展開的自然畫卷安靜、空曠、孤獨,風(fēng)吹樹搖似衣袂飄飄的古人在招手,神秘且充滿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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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亂石坡,接近小橋,石溝里傳出嘩嘩的流水聲,立于木橋上,發(fā)現(xiàn)這是一條人工水渠啊!原來河水并未干涸,而是經(jīng)人為改造引入渠道。過橋不遠(yuǎn),幾乎與河床平行的岸邊立著一堵約十多米寬、兩米多高的墻,墻由大大小小的鵝卵石嵌在水泥中混合而成,墻體樸拙、厚重、堅固,四周用水泥砌上姜黃色的凸邊,墻頂上方突出一條。近看是一副對聯(lián)的橫批。這副對聯(lián)兒的內(nèi)容極具激情,已廢棄多年,仍能感受到當(dāng)時歲月的審美和壯志豪情。上聯(lián),建設(shè)花果鄉(xiāng);下聯(lián),團(tuán)結(jié)開清泉;橫批,開創(chuàng)乾坤。開創(chuàng)乾坤幾個字特意突出,加了強調(diào)和裝飾的橫條兒,很有力量感。對聯(lián)兩側(cè)借鑒刻章中著陽法,用更大的隸書字體寫著“奮發(fā)圖強、大展宏圖”。順斜坡下到底部,露出一個五六十公分的石頭門,門頭上有扇形水泥框,框內(nèi)凸起“永豐泉”三字,門下有細(xì)細(xì)的清流,面上一層翠綠的葉,這種細(xì)長葉兒我從未見過,用行色軟件上查,給出的答案是,水苦荬。行色用“倚身側(cè)看,愿忘天界?!苯忉屗噍?,可謂神來之筆。一窩水苦荬于岑寂中生、長,不知何時,又于岑寂中衰、落、亡,它們團(tuán)團(tuán)簇簇在自己的世界里,身苦而心寧,浪跡天涯相忘于江湖。水苦荬的盡頭豎起旗桿式的蘆葦,去年枯黃的蘆葦根部正在返青。水苦荬水平面的生存與蘆葦?shù)牧Ⅲw生長呈九十度幾何夾角,無論匍匐亦或昂首,它們對待生命的姿態(tài)截然不同,卻在同一片水域生死相依。這也該是人類對待萬物的態(tài)度。
這是一條廢棄的人工水渠,庫爾楚人說我們這是上個世紀(jì)60年代,庫爾楚園藝場職工和上山下鄉(xiāng)的知青共同修建。想象當(dāng)年修渠時,人山人海、人拉肩扛的盛景,他們當(dāng)時以敢叫日月?lián)Q新天的豪邁,以為自己真的開創(chuàng)了乾坤,其實他們不過是前人鏈條上的一截而已,開創(chuàng)于毀滅,人之生與死,無非自然之道。
修渠時想著千秋萬代惠及后人,誰料短短幾十年就被九十年代建的新渠取代。當(dāng)年修渠的年輕人不知散落何處,想來也垂垂老矣,那些流著汗水的身影、磨破的老繭、搬動的石頭,慢慢地退去溫度、縮小,縮小,甚至《庫爾勒市志》上都查不到這條渠的來龍去脈,像一?;覊m在人間消失,沒人說得清楚。只有這一堵屏風(fēng)似的墻和墻下的小渠,沉默訴說,時間不可戰(zhàn)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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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下走十多米迎面一堵土墻。
墻下有模糊的大字,仔細(xì)辨認(rèn),是毛主席的詩詞“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lián)Q新天”。這堵墻的后面是新渠的源頭,日月未換,渠已換位。人終究聰明,他們把庫爾楚河齊齊切斷,向下挖一米寬的甬道,上面蓋上鐵柵欄,將河水有效分離,洪水期大水漫過甬道,在主河道奔騰,枯水期下沉甬道截住涓涓細(xì)流,引入水渠,分至庭院,確保人們在庫爾楚闊大的荒野上開荒種地,種植果樹。庫爾楚因此成為一些人的家園,一些人的故鄉(xiāng)。
出山河口很寬,水流清淺,兩岸雜生榆柳,河道不斷抬升,變窄,越走越高,直通天上。
折返路上,一處遺棄的石頭房屋前橫七豎八摞著一個木條箱,里面裝著圓柱體的石頭。在石油工作幾十年,知道這是一些遺棄的巖心。從這些巖心判斷附近曾鉆過井,沒有油氣發(fā)現(xiàn),把一些無研究價值的巖心丟棄在這兒。和那些置于高大敞亮巖心庫妥善保管的巖心比,這里的巖心像沒娘的孤兒,衣衫襤褸任雨打風(fēng)吹。堅硬無比的巖石,本可以做大理石,鋪在華麗的賓館大廳,或者可雕刻成型置于花園,最差也能做把磨刀石,而這些圓柱體的巖石,廢棄后接近廢物。一次偶然,改變了石頭和石頭的命運,人何嘗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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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繞塔里木盆地的石油勘探從上世紀(jì)50年代初至今從未停歇,先后勘探發(fā)現(xiàn)了依奇克里克、柯克亞、輪南、東河塘、桑塔木、塔中、克拉2 等三十多個油氣田。定居庫爾勒市的塔里木油田公司發(fā)展為中國陸上石油第三大油田。1986年,當(dāng)時的南疆勘探開發(fā)指揮部在庫爾楚以南打了一口井,簡稱庫南一井。這是庫爾楚迄今為止打的唯一一口井。說起這口井可不簡單,它是在改革潮流中用新的管理體制和鉆井方式打的第一口深探井。這口井是石油行業(yè)改革開放的試驗點,為嘗試采用甲乙方合同制的鉆井方式,石油部專門在北京舉行了一場鉆井隊的招標(biāo)活動,遭到抵制,認(rèn)為是搞資本主義的那一套,無奈之下,采取行政干預(yù)的方法,調(diào)用南疆勘探開發(fā)指揮部6048鉆井隊上庫南一井,這口井簽訂了鉆井承包、筑路、固井,測井、錄井等二十六份合同,鉆井工人認(rèn)為這是多此一舉。鉆井過程中承包方和甲方還鬧出許多不愉快。按照合同規(guī)定,甲方下達(dá)指令乙方執(zhí)行,這種前所未有的管理方式,讓承包鉆井的鉆井隊悲憤不平,從前打井都是隊里說了算,想咋打咋打,現(xiàn)在,每干一步旁邊都有個婆婆指揮,鉆井隊員渾身不自在,覺得這和地主家干活的長工沒啥區(qū)別,處處受制于人,矮人一等。吵架的事經(jīng)常發(fā)生,雙方為誰是國家的主人爭吵得臉紅脖子粗,激烈的程度不亞于1978年《光明日報》刊發(fā)《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biāo)準(zhǔn)》而引發(fā)的一場影響中國歷史發(fā)展進(jìn)程的真理標(biāo)準(zhǔn)問題大討論。這井鉆了5500 多米,沒發(fā)現(xiàn)油氣,通俗的說法是打了一口干井。但是,這口井在中國陸上石油具有劃時代的歷史意義,它是透過烏云的一束光,讓石油人在改革開放的道路上撥云見日,越走越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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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專門為這口井寫過一篇紀(jì)實散文《塵封已久的那段往事》在這里看到庫南一井的巖心,心中波瀾起伏。垂首靜聽,鉆井機器巨大的轟鳴聲、年輕人搬運石頭的喘息聲、開飯的吆喝聲、女子莫名其妙的笑聲和哭聲,還有山谷的風(fēng)聲和水聲,所有的聲音潮水般涌來,一浪一浪,起起落落,新的覆蓋了舊的。瞬息之間,那么多壯懷激烈的年輕人潛藏于血液中的深情,只需時間斷舍,便會使他們消失得無蹤無影,唯有流水淙淙依舊不腐,還有,這些堅硬致密的巖心輕而易舉的千秋萬載。太重的巖心我拿不動,裝一小塊巖石回家和我的那篇文章在書房做個伴兒,一個人憑吊庫南一井。
這個短暫的瞬間,讓我擁有了豐厚的過去。這是來庫爾楚之前沒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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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爾楚做為地球的一小塊皮膚,在久遠(yuǎn)的歲月中一直保有原生態(tài)。漢代,中央政府在輪臺設(shè)立西域都護(hù)府時,近鄰庫爾楚來作為車馬通道名不見經(jīng)傳,直到“清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安設(shè)天山南路西段軍臺,在此設(shè)車爾楚臺。清光緒年始稱庫爾楚,曾設(shè)庫爾楚驛。1959年建庫爾楚農(nóng)場,1963年改園藝場(庫爾勒市志)”與沙依東園藝場并列為庫爾勒香梨兩大生產(chǎn)基地。
天暖和了,山上的牧民趕著自己的羊群下了山,把羊趕進(jìn)庫爾楚戈壁灘從前建好的圍欄里,春天牧民在羊身上干的第一件事是刮羊絨、剪羊毛。
路上遇到養(yǎng)羊大戶肉仔·阿吉,他有1500 只羊。肉仔·阿吉今天雇了野云溝的二十位零工刮羊絨、剪羊毛。他告訴我,一只羊每年產(chǎn)一百五十克羊絨,每公斤賣300 元,每年產(chǎn)160 公斤羊絨。一名工人每天剪毛的工錢150 元,刮羊絨人均一天50 元,除人工成本,今年羊絨收入2萬元,賣羊娃子掙十幾萬,他有自己的轎車,生活根本不是問題。之前我了解到庫爾楚沒有“建檔立卡”貧困戶。庫爾楚人守著上好的梨園和牧場,得天獨厚,日子不會差。
我的注意力集中在羊身上。我看了鋼篦子,像微型的豬八戒的武器——耙子,頭上特別尖銳,在人皮膚上輕輕一刮就破皮。羊四蹄捆住動不得,周身被刮得紅腫,一條條血道道,羊始終以沉默受難。別的羊顯然感覺到不祥,往后躲在一邊,眼神好無助。
每只羊無限信任人類,奉獻(xiàn)出了所有,最終難逃被人類宰殺的命運。我不敢看羊單純清澈的眼睛,從羊的眼睛里我看到自己罪孽深重。
羊改變不了羊的命運,就像我無法挽救自己將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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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話題太沉重,還是趕緊離開,投奔到庫爾楚涌動的花的海洋,以期換回體內(nèi)老去的青春,在云影花海下俯身,摘些苜蓿和蒲公英,親手把春之大地的精靈做成一餐素食,滋養(yǎng)身體、修療靈魂。
等秋天香梨成熟再到庫爾楚,嘗一嘗庫爾楚香梨和庫爾勒香梨有啥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