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說書人線裝的樹上凋零。清朝的縣令與我一同寫詩,
在年代曖昧的青樓上飲酒,行梨花令。
太陽從婦人春色撩人的燒烤架上凋零。
一朵梨花一盞酒,直到我老邁的痛風不再玉樹。
在哪?
礦上的鐵船隨汛,在小曲中扭捏。我給清朝的民謠綴上梨花邊,
把歌女,夾在縣志中,送給礦上亮著的燈。
堤上的椅子停在一支歌干燥的隱秘處發(fā)芽。風聲比我的嘴還緊,
梨花的探子,夜行八百,在山里封殺關(guān)于春天的謠言。
我和詩人在岸上打撈米易好聽的縣名,
和水草的妖精們隨波逐流的小愛情。青春和縣令一般無聊,
可以用來紀念那些放浪的梨花。梨花白不白?
要看妖精。
在安寧河畔。我用詩歌中的梨花給米易打個補丁,沒有俗香。
陽光一縷,
就是我生活中的好日子了。
一樹的空曠,銀杏已經(jīng)舉不起那么多的經(jīng)歷了。
在領(lǐng)報修院,
天空是留給神靈的。我的名字在地上匍匐,比落葉的明天還低。
白鹿在墻上歌唱。一襲黑衫是歌聲的影子,飄浮在我讀過的書中。
我把年輕時下午的照片排在院落里,一年年地站著。
風鈴在陽光中飲茶,打盹,像是中式棋局中的高手。念頭一閃,
坡上的青草便是白鹿的來生。我的女人在露水中用雁叫聲做成的筆,
描眉。草又枯了,像她的腰身。
在白鹿鎮(zhèn)。一個房間只能夜宿一個被霜打過的名字,有些發(fā)白,
恰似水洗了百年的白。我看見南飛的雁子把長好的云朵插在了,
給我溫酒的女人,一不留神就微酗的頭上。像是我卑微的念想。
午后的修院。懷孕的管風琴從河中孵出三只鴨子,寬松的睡袍,
在五彩玻璃的后面,走走,停停。我坐在臺階上算計一動不動的時光。
魚圍繞我一圈,就長一歲。像是女人們冬天的手中,
開出的花朵,和閑置的農(nóng)田。生活與馬車一樣,在遠處漸漸豐滿。
在領(lǐng)報修院。比我還高的窗子還在生長。鎮(zhèn)上的白鹿和我晚餐,
聊天,一直聊到天空中的樹一棵棵地老邁。像是下過雪的大地。
夕陽滴落。已經(jīng)是落魄的我,處處小心,要給你們垂下幕布,
抑或升起那么多空洞的燈籠。我坐在民國的門檻上,
看著那樣的女人,走得遠了。婉若君子,像是我摸過的玉。
夕陽已經(jīng)滴落。我能夠做到的只是把自己點作那燈籠中的燭,
讓紅綢把線裝書中的胭脂抹在河面,像是風雅。
我要她們泛一些琴聲,種在隱私的院落中央,
在芭蕉的闊葉下
與雌性的蟋蟀們,說三道四。
如同我曾經(jīng)案頭過的書畫。有時也香,可以飄過一百里,成雪,
足以讓我日日讀書,處處留意。最后,
夜夜驚心。
畫舫們走到民國就止了,如同我夭折的前世。
寬袖的聲音
是整整一條河的服飾,簡約成我心中想著的銀釵,
一枚冬天將至,我有些想我的前世了,哪怕潦倒。
一枚落地為水,尋著河面上鴨子們的蹤跡。有時也忠貞
不二。只是我的影子不名一文,被更夫的嗓子,
喊成冰做的風,還要
先把自己冰涼。
一萬里就是我在書中寫過的江山了。磅礴,像酒,
我不要多想,
可以痛飲三千年。讓他三年出一狀元,在我院子中,
吟詩,風雅,成群結(jié)隊。有空,由我翻閱。像是對面的夫子。
三千年就是我在你的長發(fā)上寫下的風花雪月了。
要細,若琴,
其它我就不想了。若絲一百里,我就心存一念。
只是百里挑一,尚可。要醉,便是民國的門檻上,
朝里倒去。
在江口。用花朵上的時光釀酒的女人,
一扭腰,就把從秦長出來的米倉道擰出了水來。
一句詩背著荔枝朝北疾行。在花朵的酒幌下,
只是一歇,玉米中發(fā)芽的身姿漫過河堤,
荔枝的香便是一個唐朝。
鷓鴣用道旁的柏枝把滿天的大霧撩破時,
我正試圖用山歌的標本還原地名們細小的愛情。
花比雪片大,終是蓋不住天。
潔癖的紙死在了路上。
一船的字成為一個縣名被水路接住。平昌。
花栽在縣志最容易遺散的那座山的背陰處,
每一字都向陽,人們和背篼在暗處潮濕。
把時間的酒中過往的詩句煉成鐵,一聲鷓鴣,
薄一分,直到鐵皮船一直下到重慶的號子里。
一讀,還有平昌秦時的古音。
在江口。用花朵上的時光釀酒的女人,
一扭腰,把從秦長出來的這條古道,
便擰斷了。
坐多遠的飛機才能抵達聲聲慢?居士的影子早已被泉水洗白。
在濟南,我用涂了胭脂的機票哀悼過往的大雁。
我的句子近視,
分不清病危著的報紙的雌雄。
柳絮不在,可是我的頭發(fā)白了。
失戀的泉水飲得我酩酊大醉。在宋時,奸佞也尚文筆,
并且,用上好的漢字寫降書。
我一醉,柳枝就用宋詞戳我的脊梁,
直到此時,我的詩句還冒著冷汗,像是電影里虛假的劇情。
在濟南。唯一配得上線裝的只剩李清照三個字了。
漢語被裝載機分揀到一本本減價書粗糙的高速路口。
南飛的雁,在金屬們焊接成的空隙的枝上,
和霧霾一起畫著昨日飲酒的黃花。
一位在漢語中收拾時間的女子,在宋朝的屋檐下躲雨,
隨長袖的手,用一根叫做詞的木梁,
給我支撐著半壁宋朝的房子。
一位叫做宋朝的男子,弱不禁風。秋涼了,把詞做的補丁打厚些,
可以給漢語驅(qū)寒,保暖。
在濟南。那么多高樓說話的聲音終是沒有遮住那眼柳絮的泉。
我要把寫出的字像涌出的泉水那么慢,要比李慢,比清慢,
比這個照還要慢。
飛機是懸浮的絮,姐姐,我把它填在哪首詞里?
可以生動整個濟南,還有比濟南還要廣闊的漢語。
現(xiàn)在。我知曉了自己無力的根源。潦倒一生,
像是那些
紙上莫名的狂草。一卷,便永世不得春天。
我僅存的那首詩,孱弱,力不從心。被東北的遼闊,和陽光
開放成沿街的酒了。江山美人,
是所有的松。一棵棵地數(shù)下去,最后,是我受傷的手臂。
在下一場雨水還未來臨之前,我要看著她們,
用一條長街,
給我療傷,唱歌,和種植紫荊。像是水晶中央,
噙著淚水的,
船,與她們成蔭的樹。
現(xiàn)在。詩歌中多次出現(xiàn)的馬車,紅色,像是長春的坦蕩,
和淡淡的花朵?;ㄩ_三天,是詩歌中隨風而至的愛情。
那種唱歌時的姿色,讓詩歌無力,
空。像是我未卜先知的鶴。用凈過的手,
可以慢慢蕩開我頸上的紅。
我想著前生和來世的紫荊,就是她們。
現(xiàn)在。誰在人民大街的空曠中,用那些飛翔的姿勢,
解放著我曾經(jīng)飄逸的衣衫,
中式,如同我寫過的唐詩。讓她們在花瓣上淚流滿面,譬如朝露。
像是我的人民,善良,清凈。在遠處等著我給他們吟誦詩歌。
像是我的大街,再寬,也只有一輛車的臉頰在花間款款而行的歌聲了。
現(xiàn)在。我要把這條大街送給她們了。滿街的鳥嗚,懷舊,
包括人民中奔跑的我。
樹蔭們紛紛后退,要讓給我足夠的時光。
現(xiàn)在。我要把白發(fā)中長出的詩全給她們。讓她們循著我詩中,雪花的嗚叫,
起舞。長發(fā),肌膚光潔,像是我右手鐘愛的魚,
可以讓所有的字潔白,如同東北一樣地白。是她們的花蕊。
是你們詩歌中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