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雨航

在感情之中，對彼此誠實是非常重要的品質(zhì)。而在某些特定的時候，誠實卻不一定是最好的處理方式。這其中的取舍，需要對對方長期的了解，更需要的是一種生活的智慧……

母親從街上遛彎兒回來，手里頭提著一個大塑料袋，里面裝著滿滿的黑不溜秋的東西。父親問里面裝的是什么？母親神采奕奕地說：“這可是好東西！能治好多病呢……”

原來，母親在街上看到一個地攤兒前圍了一大圈人，好奇地擠了進去。只見一個中年婦女正在大聲傾情講述著，說她媽媽就是喝了這個名叫人參果的藥材熬煮的藥水，治好了折磨了30多年的老哮喘。這不，她又趕過來再買一些回去，讓她媽媽再喝上一段時間，把哮喘病根兒徹底拔除了……說完，那個婦女果真又買了500多元的藥材走了。見此情景，圍觀的人也紛紛掏錢來買。母親也把兜里的兩百元掏出來，全部買了這種神奇的藥材，因為母親就是一個哮喘病患者。

沒等母親講完，我就大聲嚷嚷起來：“我的傻媽媽呀，你上當受騙了！那個中年婦女就是個‘托兒’，她和賣藥材的人是一伙兒的！你也不想想，就憑這個灰頭土臉、跟帶殼花生沒什么兩樣的所謂的人參果，就能治愈連醫(yī)學界都束手無策的哮喘頑疾？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嘛！”

聽我這么一說，母親剛才那股興沖沖的勁頭兒一下子消失了。母親也感覺到自己有點太沖動了，太輕易相信別人了。一絲懊悔瞬間涌上母親的心頭，流露在母親的臉上。母親一直是一個非常節(jié)儉的人，她在心疼她的錢白白打了水漂兒了。

這時，一直站在旁邊沉默不語的父親開口說話了：“別聽小二子胡嘞嘞，他懂得什么？”我十分不解地看著父親，父親早年前當過村支書，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不會連這點小伎倆也分辨不出來吧。父親沒有睬我，徑直走向母親，仔細地看了又看母親買的那包“藥材”，驚喜地說：“沒錯，就是它！我奶奶當年就是喝了它煮的藥水治好了糾纏她多年的腰腿疼病，但就是不知道它對哮喘管不管用？”

聽了父親的話，母親的臉上復又現(xiàn)出驚喜的神色，連聲追問父親：“老頭子，你說的可都是真的？你沒有哄騙我？”父親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騙你干什么？當然是真的了！我當時也有十四五歲了，記得真真的呢?！备赣H接過母親手里的藥材，說：“我這就把它們煮了水給你喝……”

我悄悄跟著父親來到廚房，壓低聲音對父親說：“爸，你真要讓我媽喝這來歷不明的藥材水啊？不怕我媽喝壞了身體？”父親笑笑，說：“怎么會呢？我會煮些別的藥材水替代?！蔽胰玑屩刎?，說：“那你為什么還要對母親說謊呢？”父親撫著我的肩，語重心長地說：“你媽媽已經(jīng)上了一次當了，你難道還想讓她的心情再上一次當嗎？你沒有看到，當你說她上當受騙時她的臉色嗎？她當時心里該有多么懊悔啊……”

還是父親考慮得周全??！母親的年紀大了，身體一直被慢性病折磨，每年都要住幾次醫(yī)院。家里經(jīng)濟也不是很寬裕，白白被騙兩百元在媽媽眼里可是個不小的損失。她要是知道她真的被人騙了，心里還不窩囊出點啥病來啊……我怎么就沒有想到呢？到底父親與母親一起生活了幾十年，還是他最懂母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