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佑高
去年國慶節(jié)前夕,秋分剛過天漸冷了,雨不緊不慢下了三天。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我拉開窗戶,看見外面的路面被雨水洗刷得水亮水亮的,疾馳而過的車輛,像照鏡子似的在路上顯出清晰的車影。
想起昨夜,雨一直下個不停。起初,伴著嘩啦嘩啦的雨水聲聽了一會,想象一番“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的詩情畫意,后來卻怎么也睡不著,忽地想起了父親,想起小時候愛聽他均勻的呼嚕聲。
那時,家旁的叔叔嬸娘們總愛戲謔地說“老大又烀豬頭了”,那是說父親的鼾聲很大,就像燒開水煮豬頭呼嚕嚕不停的響聲一樣。當時我也奇怪,不管天多么熱,也不管旁邊人講話聲多么大,父親總是飯碗一撂,躺到那邊小涼床上,或者地上放塊塑料布、席子也行,甚至兩條大板凳放到一塊也行,眨眼間就鼾聲連綿了。那真是你講你的我睡我的,你講得響我睡得香!
為什么父親那時能睡得著、睡得香,而我卻有點雨聲就睡不著了呢?忽然,我似乎明白了什么。那時父親是家里的主心骨,什么事都找到他,他是家里的頂梁柱,老家十來口人像奶奶叔叔姑姑等家里家外的事情,都要他煩心;而且他還是生產(chǎn)隊的隊長,前后三莊人的生產(chǎn)勞動和記工算分的事情都要他安排。父親身材壯實高大,為人強悍要面子,待人寬厚,性子偏急,可是不這樣又怎能帶好那些值得尊敬又有些難纏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可是不管事務(wù)如何多,擔(dān)子如何重,他從來沒有說過一個累字!似乎在父親的字典里,根本就找不到“累”這個字。而父親呈現(xiàn)給大家更多的是一個“笑”字。他總是笑瞇瞇的,說起話來詼諧有趣,和叔叔嬸嬸們開玩笑、講故事、侃大山,時常讓大伙聽得著了迷。
那是1990年,父親的腿被平板車砸骨折了,做手術(shù)后痛苦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我去看他時,他一直是微笑著和我說話,不讓我看出一點點疼痛。這是多么了不起的父親,也許是怕影響我上學(xué)的心情,就這樣堅強地扛著。
外面秋雨綿綿,勾起了我對老家的回憶,不由得就想起從前父親的一些暖心窩的事。其實,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也會漸漸老去,生活中有許多事會像天上的浮云漸去漸遠,化為烏有。但是,對父親一些刻骨銘心的往事,愈來愈記憶猶新……人世間有什么比家的情感還暖心的?有什么比家的情意濃厚?母愛似水,細膩柔和。父愛如山,深沉冷峻,偉岸得像一座山。
(本欄特約編輯 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