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婷

一、生平經(jīng)歷

1524年（明朝），耿定向出生在湖北黃安一個普通的家庭。其在自編年譜《觀生紀》中曰：“嗣?跋名場，數(shù)仆數(shù)起，進退未至失道者，非我之能觀，天也。逮茲遲暮，載觀國光，只思尚友海內(nèi)仁賢，資切觀摩，期此生無咎爾！……顧我自觀厥有生以來，天故貧我困我……父母劬瘁，育我慈我?！?/p>

自小生活的艱辛堅定了耿定向考取功名的決心，經(jīng)過自己多次努力，終于考取功名，入朝為官。到暮年，耿定向最期望的事是辭官之后，和海內(nèi)知己觀光美景，切磋學問。由此，耿定向一生可以三個階段劃分：求學考取功名之前、官宦生涯、辭官歸隱，在家鄉(xiāng)著書講學。

1.求學階段

“天臺先祖無傳統(tǒng)之家學，至其祖父輩，使習儒治經(jīng)，補博士弟子員?！笔芷渥娓篙呌绊?，耿定向七歲時開始學習儒家經(jīng)典《大學》篇。十一歲開始求學，“我生十一歲。仲弟定理生。其年春，先大夫新筑館于朱莊，延閔為傅，以其嚴也。”十七歲時通過童子試。求學期間，家庭貧困，《觀生紀》有記載：“我生十九歲，時家輸胥易役，從先大夫、仲世父冒雪往應。行至姻陳宅，擬止宿。余視主人無留意，趨諸父行?！T父膚赭如血，我衷切然若刲也。既至邑，諸父為市滑窘辱甚甚。念年幾冠矣，不能博一衿佩為門戶服勞役，困衡益棘?！?/p>

渡河艱辛、人情冷漠和市井小人的羞辱種種經(jīng)歷，都深深刺痛著耿定向，他為自己年近弱冠卻不能光耀門楣而自責。二十一歲時債主上門討債，因家中無力償還，耿定向只能從家中溜出去借錢，“我生二十一歲，……兩尊人創(chuàng)見勢家奴群然坐堂中，邑邑偃臥不起。余省知之，困衡益棘，乃亟走舊邑相知家丐貸以償?！庇捎跓o法維持生計，母親賣貼身女仆，富家子弟把酒言歡而自己貧窮拮據(jù)，期間種種經(jīng)歷沉重打擊著耿定向脆弱的心。在他23歲至26歲期間，又有幾次科舉都下第的遭遇?！拔疑藲q，……丈夫志康濟天下，一弱族且不能庇，非夫矣！”在耿定向28歲帶領族人服勞役時，屢遭刁難，他返鄉(xiāng)發(fā)奮讀書，誓要考取功名，兼濟族人。經(jīng)過努力，于次年通過鄉(xiāng)試，再四年后，終于進士及第，被授予官職行人司行人，標志著耿定向官宦生涯的開始。

2.官宦生涯

耿定向以“數(shù)仆數(shù)起”來總結自己的官宦生涯，其實“除有一次降黜被謫以外，其一生可謂仕途順利?！惫⒍ㄏ驗楣偾辶c歷任首輔的關系和諧融洽，是其仕途順遂的原因所在。嘉靖末年，嚴嵩一手遮天，政治黑暗。耿定向上書彈劾嚴嵩的親信吳鵬，受到大家贊賞。《明史》對此事有較高評價：“耿定向初立朝有時望”。但他也因此事開罪嚴嵩一黨，第二年被嚴嵩派往甘肅任巡按。嘉靖四十一年，耿定向被任命為南畿督學，期間，他與王畿、羅汝芳交往甚密，切磋學問，著書講學，并有一大批弟子跟隨，如管志道，焦竑等。耿定向的思想在王門后學的影響下，逐漸趨于成熟。隆慶初年，升任大理寺右寺丞，由于和當時首輔高拱不睦，耿定向被貶為橫州州判。后隨著政治變革，張居正出任首輔，耿定向官途頗為順利，曾多次升遷。萬歷三年，升任督察院右監(jiān)都御史，后因母親去世，不得不回家守孝。萬歷六年，耿定向官復原職，還兼巡撫福建。任職期間，耿定向極推行了“一條鞭法”。萬歷八年，其父離世，他不得不回家守孝。萬歷十二年，守孝結束，以南京督察院左監(jiān)都御史被朝廷復用，一直到萬歷十七年，南京督察院御史王番臣上書彈劾巡撫周繼，卻未事先報告耿定向，由此而引起了一場上疏合戰(zhàn)。為避免引起更大的風波，耿定向申請告老還鄉(xiāng)，至此耿定向的官宦生涯結束。

3.著書講學

辭官之后，耿定向在老家黃安著書講學，此是他人生中的第三個階段。耿定向所處的時代，正是王學凋敝沒落的時期，世人陷于空談心性、耽虛泥無、違背倫理綱常的社會風氣中。耿定向雖然位居廟堂，身處官僚系統(tǒng)，但他確是儒家所說的世人范本，心憂天下，謹守儒家禮教，為了挽救王學流弊，正世風，耿定向一直積極倡導講學運動。尤其他在南京、京城講學期間，影響巨大，推動了晚明講學運動的發(fā)展，是活躍在講學運動中不可忽視的一份子，“形成了局部講學復興”。

萬歷十七年，耿定向辭官歸隱，和自己的弟弟耿定理、耿定力一起，創(chuàng)辦了釣臺書院和天窩書院，積極號召地方世人講學，大力倡導孔孟之學，以期改變世人風貌。在他們的努力下，講學活動大大促進了世風教化，致使黃安的學風一片淳美，人心向道。耿定向曾位居高官，歸隱家鄉(xiāng)之后講學，其先前的官宦身份使他在地方極具影響力和吸引力。他的弟子焦竑曾描述：“如鳥投林，如川赴海，無不人人為扣兩端，期于有悟?！笨梢?，當時講學風氣的高漲。其時前來談學論道的人，有王畿、羅汝芳、何心隱等王學名流，也有被稱為“異端”的李贄。

耿定向致力于學術思想的傳播，在湖北甚至全國的講學活動中具有相當大的影響力，他認為學術的純正是社會得以發(fā)展的基本要素，所以推行講學，凈化世風，倡導儒家學說。

二、思想發(fā)展歷程

耿定向思想經(jīng)歷了三個明顯的變化：即信奉朱子學→信奉陽明學（與龍溪會語以及受耿定理的啟發(fā)）→回到孔孟之學（以仁學為依據(jù)，構建“真機不容已”之學。）。此三變化可以用篤信“明倫盡倫”“常知為功”踐良知、“學以不容已為宗”概之。

1.篤信“明倫盡倫”

前期，耿定向受程朱理學思想影響很深?！队^生紀》中道：“我生二十七歲，始志學，……公甫嘗讀程朱語錄有省，余時困衡極，……公甫賓賓然趨繩蹈矩，執(zhí)謂程、朱主敬功當如是。余曰：自堯舜啟統(tǒng)，道惟明倫。盡倫，所學圣也，惡用此拘拘撿押為？”耿定向不贊同公甫對程朱主敬之功的主張，認為主敬之功是一種迂腐的功夫、形式上的枷鎖，堯舜以來，圣人惟明倫盡倫，我們應以圣人的行為規(guī)范來要求自己。這種圣人之功即孔孟的孝悌之道?！墩撜Z·學而》篇有：“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悌?！毙┲朗侨寮宜枷胫凶罨镜男奚碇溃┲楣⒍ㄏ蜃孕”闵钣懈兄！队^生紀》中載：“我生三歲。……乃我生即多病善啼，三年間父母鞠育之恩，十倍常情已?！?/p>

耿定向年幼體弱多病，父母慈愛，對其的養(yǎng)育尤其不易，耿定向心中甚是感念。以至于耿定向?qū)ζ涓改浮⒆娓改甘中⒕?，曾?jīng)為了讓母親在秋雨寒露中少站，寧愿在秋試中潦草成篇且無任何抱怨，“先淑人露立墀中，自試不耐，念之終夕不瞬。余場中潦草成篇，停午即出?！弊娓钢溃⒍ㄏ蚋潜床灰?，“冬，聞王父訃，奔歸，沿途七十里哭聲不絕?！痹诠⒍ㄏ虻乃枷肜?，明倫盡倫是儒家圣賢所推崇，亦是道德倫理中最自然，最合本心、心性的，是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而公甫所推崇的主敬之功不是最本心的意識，是經(jīng)過后天加持鍛煉形成的，是一種工夫論，所以公甫的主敬之功并不能說服耿定向。但不久，耿定向便意識到，公甫的主敬之功不無道理，遂開始反省自查。

公甫倡導的主敬之功，是一種工夫論，即在社會實踐中做到彬彬有禮，遵守應有的禮法準則不越矩，這也是人倫道德的體現(xiàn)。程朱學中認為，人倫即是天理。耿定向篤信的明倫盡倫也是人倫道德的一種體現(xiàn)，可見實際上公甫和耿定向的思想是一致的，都在儒家人倫道德思想的方面，始終沒有跳出程朱學的范圍。只是兩者的思想比較而言，公甫對程朱學的理解更深入，耿定向則淺薄一些，處在知道和模仿圣人的道路上，沒有真切到達悟的本身。耿定向篤信明倫盡倫的的思想持續(xù)了很多年，到他進士及第之后才有所改變。

2.“常知為功”踐良知

進士及第后不久，耿定向不再以明倫盡倫為自己的學旨，而奉以“常知為宗”，據(jù)《觀生紀》記載：“……余執(zhí)前見以盡倫實踐，聆諸譚說無當也?！旒仁苄斡谖覟槿瞬粸槲铮嵋啾赜泻阈砸?。吾不能知性盡性，可但已耶！……余因反觀有契，自是學以存為主，著《盲喻》并《四箴》?！币恢钡焦⒍ㄏ蚣暗诘牡诙辏廊粓?zhí)著于明倫盡倫的見解，不久之后弟弟耿定理的思想，對其有很大啟發(fā)，其開始反躬默識，由外轉而向內(nèi)尋求本性，學旨由“明倫盡倫”轉變?yōu)椤皩W以存為主”，以求真正“悟道”，注重修己身。

有學者認為耿定向在思想上重大轉變的標志是《盲喻》篇。不得不說，《盲喻》篇確實是其思想上的一個分水嶺?！睹び鳌菲疲骸拔粲腥孀幼择唏倜ふ?，隨入嘻曝于春園中。聞人言天有日，亟歸問諸父兄曰‘日何形？’其父兄曰‘圓也’。又問曰‘圓何似？’父兄無以應，第取鏡示之。孺子執(zhí)而旋探焉，乃解。復問曰：‘日何色？’父兄謂之曰‘赤也。’又問曰：‘赤何似？’父兄無以應。孺子顧問不已，其父兄輾轉年慮，百計求所以譬曉之而不得也，孺子竟惘然。夫余學風主脩行云云者，猶辨日之形也。雖心無所見，而古先圣哲遺有成規(guī)，猶得模擬而冥行而已。若所謂道，猶辨日之色也?！薄睹び鳌菲铮⒍ㄏ蛴妹と藛柸諄肀扔魇廊饲蟮?，耿定向認為個人修行就如盲者辨形，雖心里不知，但卻可以從古先圣哲那里學習和模仿得來，圣人遺留下來的道德行為和規(guī)章制度必是符合倫理綱常的，但真正的道，就如日的顏色，非悟不能辨，模仿只是外在的，而道是心底深處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需要由心底處真正頓悟。從《盲喻》篇可看出，耿定向由之前的篤信向外實踐，慢慢轉變?yōu)橄騼?nèi)求道，可以說是從程朱理學轉向了心學。

“學以存為主”對耿定向來說只是其思想的一個過渡，不久之后，耿定向便轉向以“常知為功”?！队^生紀》記載：“……余時學為存之功，頗綿密顧于應感處自覺支矣。……偶契文成良知之指，以常知為功。仲子喜，……羅維德曰：‘別去如何用功？’余曰：‘常知已耳。’”此階段，耿定向主要受陽明心學影響，從而認良知為本體，常知為功夫。對于常知，耿定向在《雙塔晤言》中有如下闡釋：“……余曰：‘先正有言，知是本體，常知是功夫云?！^常知云者，常明常覺’”耿定向釋“常知”為“常明常覺”，把它視作實現(xiàn)良知本體的手段和功夫。這與之前的程頤和之后的劉蕺山的理解大不相同。后二者將“常知”與“真知”一起討論，如程頤“把親身探索得來的知識，稱為真知；把自己只對事物表面的觀察得來的或聽別人傳說的知識，稱為常知。且真知是深知，常知是淺知?！薄稗綄ⅰ瘏^(qū)分為‘真知’和‘常知’。真知即知即行，常知則有可能轉瞬消逝，知而不行。真正的致知功夫，就要求切實的去實行，見知于身、心、家國、天下?！痹诔填U和劉蕺山看來，“常知”是淺層次之知，非真正的致知工夫。而耿定向則以“常知”為實踐良知的工夫，認為此功夫可以使人保持明覺狀態(tài)而不至于“昏迷放逸”，正如學者陳時龍所認為的“常知，大約是保持著一種時刻警醒但卻又輕松的態(tài)度來對待良知?！惫P者認為，對于耿定向的“常知”，應把以上三方面結合起來，即把圣人的思想和行為常熟于心，警醒自己時時刻刻知而行，不能轉瞬即忘，反觀內(nèi)省，只有如此才能實現(xiàn)良知。

耿定向?qū)τ凇俺Ｖ钡睦斫?，沒有承襲前哲，有其獨到的見解，但過這種功夫太刻意而為之，在現(xiàn)實中很難實現(xiàn)，且“常知”還不是真正的、極致的致知功夫。究竟應該如何更好的致良知，這是耿定向思想體系建設中不得不思考的問題。

3.學以不容已為宗

耿定向思想的又一次重大飛躍，是他接觸“不容已”概念之后，徹底從“常明常覺”時刻警醒的功夫轉變?yōu)閮?nèi)心深處自然而然“顯發(fā)沖創(chuàng)”的功夫。他述曰：“余偕仲子晤胡正甫于漢江之滸，相與訂學宗旨……仲子曰：‘吾學以不容已為宗。’”這是耿定向第一次接觸“不容已”，受此啟發(fā)，他篤信“不容已”是“堯舜周孔之仁脈”?！氨饶陙?，益篤信此為堯舜周孔仁脈，……蓋仲子所揭不容已者，從無聲無臭發(fā)根，高之不涉玄虛；從庸言庸行證果，悲之不落情念。……它若視親骸而泚顙，遇呼蹴食而不屑，見入井之孺子而怵惕?！?/p>

在耿定向看來，“不容已”是心底深處自然而然的自主意識，是自覺自發(fā)的行為。吳震教授認為：“不容已，意謂非主觀意志所能與力者。其語源自《孟子·盡心上》：‘于不可以而已者，無所不已。’”在“漢滸訂宗”之前，耿定向以“常知為宗”，認為“知是本體，常知是功夫”，此時的耿定向之學還處在功夫論的階段，沒有真正達到本體良知。“漢滸訂宗”后，“不容已”被耿定向認為是“千圣學脈”，更稱自己的學問為“孔孟之學”，“從無聲無臭發(fā)根”，即是從心之本體處發(fā)根，心之本體由天命所受，包含天則，所以心是純善的，這一思想可以說是完全由孟子的性善論而來，孟子的“惻隱之心、羞惡之心、是非之心”等等，都是發(fā)之于心體最根本處，自然而然產(chǎn)生的道德情感，不加任何外在的考量。與“常知”相比較，明顯具有更高層次的道德自覺，從刻意的修己功夫上升到了良知本體情感的自然顯發(fā)?！安蝗菀选敝畬W是耿定向向內(nèi)尋求的功夫，是其形上心體的方面，這標志著耿定向思想由用到心之本體的轉變，標志著其思想的成熟。

綜上所述，耿定向的思想共經(jīng)歷了三次變化，從篤信“明倫盡倫”到以“常知”為功，再到“不容已之學”的建立，實際上是其學旨功夫從程朱之學轉到陽明心學、再超出陽明學的范圍回到孔孟之學的過程?？傮w而言，耿定向的哲學思想沒有專一于程朱理學或是陽明心學，但始終是以儒家思想為正統(tǒng)，概括說來，是宗師孔孟，修正陽明后學，是儒家思想的捍衛(wèi)者。

注釋：

[1]耿定向：《耿定向集》，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789-790頁。

[2]吳震：《陽明后學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369頁。

[3]耿定向：《耿定向集》，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791頁。

[4]耿定向：《耿定向集》，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793頁。

[5]耿定向：《耿定向集》，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794頁。

[6]耿定向：《耿定向集》，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797頁。

[7]吳震：《陽明后學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369頁。

[8][清]張廷玉：《明史》，第卷221《列傳一百九》，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5817頁。

[9]賴玉芹：《耿定向講學的影響》，載《光明日報》2009年第12期。

[10]焦竑：《澹園集》第三十三卷，北京：中華書局1999年版，第398頁。

[11]耿定向：《耿定向集》，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796頁。

[12]楊伯峻：《論語譯注》，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5頁。

[13]耿定向：《耿定向集》，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790頁。

[14]耿定向：《耿定向集》，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795頁。

[15]耿定向：《耿定向集》，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792頁。

[16]耿定向：《耿定向集》，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799-800頁。

[17]楊麗華：《耿定向的思想變化及其原因探析》，華中師范大學2011年碩士學位論文，第9頁。

[18]耿定向：《耿定向集》，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504頁。

[19]耿定向：《耿定向集》，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801頁。

[20]耿定向：《耿定向集》，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303頁。

[21]李紹連：《永不失落的文明 中原古代文化研究》，學林出版社，第195頁。

[22]李紹連：《永不失落的文明 中原古代文化研究》，學林出版社，第195頁。

[23]陳時龍：《耿定向思想研究》，載《明史論叢》2007年第7期。

[24]耿定向：《耿定向集》，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304頁。

[25]耿定向：《耿定向集》，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304-305頁。

[26]吳震：《陽明后學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38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