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中國傳統(tǒng)四大名繡之一的蜀繡在其發(fā)展過程中，消費文化一直潛移默化地影響著蜀繡的發(fā)展方向和內容表現。為了探究消費文化對蜀繡的影響，筆者采訪了數位蜀繡技藝傳承人并調研蜀繡消費市場情況，結合文獻梳理總結出蜀繡近年來的發(fā)展與變遷情況，著重分析了蜀繡技藝傳承方式、生產方式、創(chuàng)作內容三方面的變化，通過消費文化視角分析蜀繡從生活到藝術的功能轉變以及蜀繡商品符號化的形成及原因。

關鍵詞：蜀繡;消費文化;功能;符號

一、建國后重慶蜀繡發(fā)展概況

蜀繡起源于川西平原，古代川西稱為蜀，蜀繡為巴蜀地區(qū)刺繡的統(tǒng)稱，以經濟發(fā)達的成都為中心，重慶作為巴蜀另一經濟中心，其蜀繡的生產制作對于蜀繡的傳承與發(fā)展也有著重要的影響。

20世紀50—70年代重慶市挑花刺繡廠是當時規(guī)模較大的蜀繡工廠，在這里匯集了許多蜀繡相關技術人才，并培育出了很多優(yōu)秀的蜀繡大師，如今的國家級“非遺”蜀繡工藝美術大師康寧、黃敏都曾在挑花刺繡廠工作學習。20世紀90年代重慶挑花刺繡廠開始快速減產，1995年不堪市場壓力停產倒閉。繡工們?yōu)榱松盍碇\出路，蜀繡技術人才出現斷崖式衰減，重慶蜀繡從此沒落。如今掌握蜀繡相關技術或從事蜀繡相關行業(yè)的人寥寥無幾。2006年蜀繡技藝被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目錄，蜀繡技藝的保護和傳承受到了相關從業(yè)人員、研究人員的關注。2008年重慶蜀繡被國務院批準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擴展項目名錄（傳統(tǒng)美術類）①，蜀繡技藝被重新提及和重視，政府也響應國家號召出臺了一批扶持政策，從此在各行業(yè)的努力推動下，蜀繡開始得到恢復性發(fā)展，關于蜀繡的研究也逐漸增加。

蜀繡的發(fā)展演變與消費文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本文通過實地調研與采訪，通過與蜀繡藝人的對話，了解蜀繡具體發(fā)展現狀，并結合史料文獻梳理出蜀繡在技藝傳習方式、生產方式、創(chuàng)作題材等方面的變化。從消費理念、消費方式、消費心理幾個方面探析消費文化對蜀繡的影響。

二、蜀繡發(fā)展變遷的集中體現

（一）傳承方式：從“工廠學徒”到“大師弟子”

蜀繡作為一個完整的民間技術，卻少有與之相關的技法論著，有關蜀繡的發(fā)展也沒有詳盡完整的記載。對于蜀繡的歷史記載多見于古代詩歌、地方志、歷史文獻。技藝的傳承則更多的是以人為知識載體進行“口傳身授”。20世紀50年代，成都蜀繡廠和重慶挑花刺繡廠培育了一批技術精湛的刺繡大師。目前重慶市蜀繡技藝國家級傳承人康寧、黃敏等人，她們都有在蜀繡廠工作學習的經歷。筆者采訪了解到：當時學徒在工作過程中邊工作邊學習，能接觸到不同的老師傅，所以不同的師傅都會教授刺繡技法，這種學習方式是多元化的刺繡技巧學習。目前在蜀繡的傳承人培養(yǎng)方式上，更多的是以大師工作室模式，進行開班教學的傳承方式，這種傳承方式并不利于大規(guī)模的招收徒弟，師傅的個人精力難以承擔大量的教學工作，同時蜀繡技藝還需要學徒花費大量的時間進行反復練習，培訓周期相對較長。

相比于工廠里的多方學習，現代蜀繡的傳承方式使蜀繡的技法傳承相對單一，很難做到學百家之長，有經驗的刺繡大師們各自為陣，從事著自己的創(chuàng)作與教學，頗有些成幫立派的意思。因為不同的蜀繡大師有著各自的技法和特點，現在一對一的傳承與教學使徒弟接受的蜀繡知識面單一，如果再向其他蜀繡大師拜師學藝則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成本，快節(jié)奏的社會生活方式和急功近利的心態(tài)，很多學生很難堅持下來，更不用說多次拜師學習。

（二）生產模式：從“工廠生產”到“工作室定制”

早期的蜀繡生產多為農閑時候的副業(yè)，家庭婦女間的相互學習和傳授方式，逐漸形成眾多的家庭作坊，后發(fā)展成為規(guī)模較大的工廠。建國后服飾西化，蜀繡已經不是生活日用品，逐漸淡出核心生產部門，現在蜀繡的生產單位又以繡坊、工作室居多。盡管政府出臺相關扶持政策，但是目前蜀繡的市場尚未形成足夠規(guī)?；漠a業(yè)，雖然也有使用機器繡花來模擬蜀繡生產，但是機器進入刺繡生產也是利弊分明，一方面可以加快生產效率，使得刺繡的成本低廉，另一方面機器刺繡技術尚無法做到人工的精細程度，粗制濫造的產品一定程度上給蜀繡帶來的是負面影響?，F代人們對于手工制品的情有獨鐘和對于蜀繡精致化的要求，使得機械化、批量化生產無法替代傳統(tǒng)手工的生產方式。

根據筆者采訪調查發(fā)現，現在蜀繡市場主要以工作室模式運營，一些繡娘成立了銷售公司，實際上背后也是工作室和繡坊模式，公司對外宣傳和銷售，根據客戶的需求進行定制化服務，基本上是提交需求、看稿、修改、制作幾個流程。目前，訂單式的定制模式在蜀繡生產方式中越來越多。另一部分就是繡娘在空余時間進行的個人創(chuàng)作，創(chuàng)作的成品也會出售給有需要的顧客，或放到實體店鋪進行展覽銷售。

（三）創(chuàng)作題材：從“吉祥圖案”到“多元文化”

蜀繡的紋樣與題材是蜀繡作品表達其審美文化和內涵的重要手段。在創(chuàng)作題材上，蜀繡充分表現了川渝地區(qū)的地域文化特點。蜀繡傳統(tǒng)的題材以芙蓉錦鯉和龍鳳最為代表，還包括巴蜀地區(qū)的珍稀的動物大熊貓和金絲猴，也有描繪巴蜀地區(qū)自然風光的圖案和展現巴蜀民俗與文化的故事圖案。蜀繡的創(chuàng)作題材還大量使用民間吉樣如意圖案，如：龍、鳳、鹿、鶴、魚、喜鵲、蝴蝶、蝙蝠、梅、蘭、竹、菊、松柏、牡丹、荷花、石榴、桃、葫蘆等，有的取音似，有的是形似，都是傳統(tǒng)文化里象征富貴、長壽、財運、福氣等紋樣，這些素材都反映了巴渝人民對于美好生活的追求。

傳統(tǒng)文人畫對蜀繡的題材也有較深的影響，一部分蜀繡創(chuàng)作也是以繪畫作品為表現題材。早期蜀繡在進行創(chuàng)作的時候借鑒了一些國畫的特征，如國畫的題材與構圖、造型與留白等，有的甚至直接對國畫作品進行描摹，勾畫成線稿后再進行刺繡，所以說繪畫作品也是蜀繡創(chuàng)作的一個重要題材來源，將國畫中許多特征移植到刺繡中，配合蜀繡清新淡雅的配色和獨特的刺繡針法，產生了別具一格的效果。

為了滿足現代市場的多元需求，蜀繡在其題材上進行了許多創(chuàng)新，有參照工筆畫的特點進行創(chuàng)作的，亦有模仿油畫的逼真寫實作品。筆者采訪蜀繡藝人時發(fā)現，現代蜀繡的表現形式是多樣的，題材也更加豐富，雖然經典的樣式仍然經久不衰。但是現代生活環(huán)境中的人們有著更個性的審美文化，顧客大多是來圖定制，有結婚照、大頭照、企業(yè)商標等。蜀繡藝人也在創(chuàng)作中思索，尋求創(chuàng)新，根據現代人的喜好，蜀繡題材愈加廣泛，川劇臉譜、吊腳樓等凸顯巴蜀文化的元素也都是創(chuàng)新的素材。Q版的人物、個性的造型，不僅符合現代年輕人的時尚需求，也富含傳統(tǒng)的文化特色。

三、消費文化對蜀繡的影響

（一）消費理念：從物質到精神

消費時代經歷了從對物質資料的獲取到對精神愉悅追求的過渡，物質商品的充分供應，使人們開始更加關注高品質、個性化的商品。蜀繡因其手工制作的特性，且目前蜀繡產業(yè)尚不發(fā)達，但因其同時具備了稀有、高品質的特性，加之現代繡娘的創(chuàng)新和生產方式的改變，消費者可以參與蜀繡前期的內容設計環(huán)節(jié)，使得蜀繡也具有了個性化的特征。目前蜀繡市場除了大師制作的成品銷售外，最多的就是客戶定制類產品，有些客戶為新家準備裝飾、有些客戶為愛情留下記憶、有些客戶為企業(yè)增加文化等。客戶定制個性化的蜀繡產品已經屢見不鮮，現代蜀繡正在向著高端工藝產品的方向發(fā)展，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成為人們文化精致追求的符號商品。

（二）消費方式：從單一到多元

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fā)展，當代消費方式也變得多元化、現代化。豐富的實體商業(yè)和無所不在的網絡商城，給現代大眾提供了豐富便利的消費方式，越來越多的人從實體店消費轉移到網絡消費。網絡渠道對蜀繡文化的推廣起到了非常大的幫助。網絡渠道的擴張使蜀繡品牌的發(fā)展也走上了快車道。筆者采訪相關蜀繡藝人與蜀繡企業(yè)的時候，發(fā)現網絡改變了他們的銷售方式，不再以單一的實體銷售為主。網絡銷售對于個人品牌和小企業(yè)來說節(jié)省了很多銷售成本，并且網絡帶來了更多的訂單，使蜀繡產業(yè)在發(fā)展的同時提高了蜀繡文化的知名度，使蜀繡地域文化名片更為大眾所知。

（三）消費心理：從生活到藝術

當代社會的大眾消費心理對蜀繡有哪些影響呢？筆者調查后總結出現今社會蜀繡的消費市場可大致歸納為以下幾類：

1.政府采購。政府機構或者其他文化單位，為了發(fā)揚民族傳統(tǒng)文化，彰顯民族特色，在一些特殊場合往往會選用蜀繡作品作為禮品饋贈。如習近平主席的夫人彭麗媛在參觀坦桑尼亞“婦女與發(fā)展基金會”時，送出的國禮中就包括了一幅“梅花雙熊”的蜀繡座屏，這里的蜀繡作為一種文化載體，在文化傳播與交流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又或者在一些高端的場所將蜀繡作品作為文化性的裝飾使用，如蜀繡經典作品“芙蓉鯉魚”座屏就裝飾于北京人民大會堂四川廳。

2.私人定制品。這部分的蜀繡產品價格較高，客戶主要是對蜀繡及其文化感興趣并有一定經濟收入的富裕人群，定制自己喜歡的蜀繡產品作為裝飾或者收藏，也可作為禮物贈人。這部分消費者的求異心理比較明顯，他們不僅追求質量精美，個性化、創(chuàng)新性也是他們很在意的要點，他們往往會對蜀繡作品提出自己的想法，以彰顯他們的審美趣味和心理。

3.小繡品與旅游紀念品。這部分的消費者主要是普通大眾，常見于旅游景點或者文化老街。小件蜀繡作品因為其小巧，價格適中，又屬于地方特色工藝產品，具有一定的地理性標志，外地游客來重慶旅游的時候，會挑選一些具有本地特色的小繡品，隨手買來玩耍，留作紀念或作為伴手禮。

明清之前的蜀繡制品多為統(tǒng)治階級使用，華麗鮮艷的裝飾，使得蜀繡的色彩和圖案裝飾性極高。清朝中后期，蜀繡進入百姓生活，富裕的商人和地主階級借助蜀繡的精美華麗來點綴自己的生活，蜀繡已經具有了符號性特征。

四、結語

現代蜀繡作為傳統(tǒng)手工藝、非物質文化遺產被大家重新認識。隨著現代社會的發(fā)展，消費群體在變化，生活審美趣味也在改變，使得蜀繡在創(chuàng)作內容上更加傾向現代消費者的需求?？蛻舳ㄖ埔矠槭窭C的生產提供了新的形式和創(chuàng)作內容，新的創(chuàng)作題材取代傳統(tǒng)圖案受到大眾消費者的熱捧。

在互聯網的助力下，工作室的產銷模式也適應了市場和生產的需要，消費文化的改變對蜀繡的影響，加之蜀繡本身所具備的民族特色和文化價值，使蜀繡開始朝著裝飾性、符號化的方向發(fā)展，現如今的蜀繡作品已經成為供人欣賞和收藏的藝術品，蜀繡具有的民族特色也使得蜀繡作品已經成為巴蜀地區(qū)重要的文化符號之一。

注釋：

①見國務院關于公布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和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擴展項目名錄的通知[EB/OL].[2008-6-7].http：//www.gov.cn/gongbao/content/2008/content_1025937.htm.

參考文獻：

[1]譚丹，范小敏，牟媛.蜀繡消費現狀調查及趨勢分析[J].紡織導報，2014（3）：76+78-79.

[2]范小敏，譚丹，王佳麗，韋林龍.區(qū)域視角下蜀繡產業(yè)發(fā)展對策研究[J].絲綢，2015（4）：70-75.

[3]童敏.重慶蜀繡發(fā)展現狀解析及對策[J].商場現代化，2009（4）：200-201.

作者簡介：黃振宇，四川美術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