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珍志
美國當(dāng)代著名文學(xué)批評家哈羅德·布魯姆把具有悠久歷史傳統(tǒng)和放射文學(xué)輝煌光芒的城市命名為“心靈之城”,比如巴黎、都柏林、倫敦、羅馬、圣彼得堡。布魯姆是世界眼光,足以見得文學(xué)對一座城市發(fā)展建設(shè)的影響,以及城市品質(zhì)與文學(xué)繁榮血脈相通的文化意義。大連是海濱城市,新時期以來中短篇小說、散文、長篇小說、兒童文學(xué)的創(chuàng)作佳績令人矚目。詩歌創(chuàng)作也以自己的篇幅,獲取了群體優(yōu)勢。以前,在省作協(xié)創(chuàng)研部擔(dān)負遼寧詩歌創(chuàng)作評述的季度總結(jié)中,我曾以“大連唐朝”的比喻,表述當(dāng)時大連詩歌創(chuàng)作百花盛開琳瑯滿目的豐收景觀?,F(xiàn)在,《遼寧詩界》“大連詩歌專號”又以詩人們的最新創(chuàng)作成果,向讀者捧出一束束鮮艷的精神花朵,賦予靈魂更接近深刻、飽滿、多重的審美和價值界定,這是詩人們面對時代、面對生活、面對自己境遇的一次次怦然心跳,于大連背景下“合影留念”的生命亮相。每位詩人都確立一份真誠,保持著自然、好于日常表情的姿態(tài)。
蘇淺低調(diào)的言行舉止,及對筆會、研討、評獎之公眾事件的疏離淡漠,為自己內(nèi)心贏得靜謐、祥和的湖泊。沒有嘈雜,利于詩的靈感突然造訪和順利著床,自己則以純粹迎合。如此淡泊,與她詩歌的高強度表現(xiàn)力度形成對比?!短K淺的詩》十首,在不動聲色的敘述語境中,詩人對時間、地域、景物的掌控,帶有生命悲劇意義的唯美表達,連死亡都是面臨朝霞的“一次照耀”?!霸邳S昏”,“在三月的最后一天”,“遇到什么在四月都是命運”,“就像蘋果花”,“在極晝中眺望雪山”……風(fēng)花雪月的細節(jié)生態(tài)書寫,把生命在季節(jié)里的不同遭際、走向,呈現(xiàn)得哀婉低回、如泣如訴,并在情緒的委婉波動中,樸素回旋生命的高貴與不確定性。詩人關(guān)于“活著”的命運考量跌宕起伏,完好駕馭第二人稱,張弛有致的內(nèi)心節(jié)奏,令敘述語調(diào)每每凸現(xiàn)多聲部的強化效果,思想的聲音巧如滴水滲透,穿鑿人性的層層壁壘。蘇淺的詩,總有一種氣質(zhì),看似波瀾不驚的慣常語句意象,正因為有機地組合拼接,才異動為心靈的聲吶采集,讓所有景物葉片都留有精神軌跡。米沃什曾感慨“一位作家虛弱的身體與他優(yōu)秀的作品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蘇淺身體并不虛弱,虛弱的是爭強好勝的人生態(tài)度——詩的生長環(huán)境好。
《顏梅玖的詩》八首,于日常的單調(diào)庸碌中,凸現(xiàn)思想者的飽滿和豐饒。散文化的口語筆調(diào),娓娓道來,生活的平凡具象在詩人的思維進程中,逐一被抽象出生命現(xiàn)狀的思想內(nèi)核,迸射光芒,給予現(xiàn)實關(guān)懷的完整補貼與境界提升?!冻醵返摹皶r間是只輕盈的鳥”新鮮獨特,“而意想的枝條太沉/現(xiàn)在,她壓彎了我”。無數(shù)的無意義庸常與意料之外疊加,合成生命負荷之重,人性枝條之彎無疑是對命運的無奈和控訴,“時間是只輕盈的鳥”為假性比喻,詞語背后,是對時間的恐懼。《旋轉(zhuǎn)》的靈魂困惑人人可以遇見,詩中對人鳥“同命相憐”的描寫,讓對方容易成為另一個鏡像的自己,鳥的多行為的“動”,人的多心理的“動”。思想非一定崇高、悲壯、激情多少,不由自主、模棱兩可的中和,更是生存、思想的一部分。同蘇淺一樣,顏梅玖這組詩也寫到“死亡”,若說蘇淺的不乏浪漫的詩意高蹈,顏梅玖則完成著現(xiàn)實的質(zhì)感,“我像一個密封的文件袋,被徹底銷毀”。我堅持對顏梅玖詩歌創(chuàng)作心理現(xiàn)實主義的總體判斷,她的詩,更能還原于生活本象——滿目、滿心的人間煙火。
讀李皓組詩《我的眼再次盈滿淚水》,起伏的心緒會在《芒種日陪父母登泰山》《四月三日為戰(zhàn)友聚會而作》《在一個雨天給戰(zhàn)友溫鍋》等詩作里多待一會兒,眼前驀然奔騰起一條性情的滔滔流水,對親人的愛,對戰(zhàn)友的愛,對朋友的愛,在多有細節(jié)點綴的敘述中,被呈現(xiàn)得淋漓盡致?!拔覐澮粡澭?他們的腳步就變得無比輕盈”——下意識的血緣性動作,頓時令泰山矮了許多。
“我穿走了故鄉(xiāng)那一年的/所有綠色,把自己/當(dāng)作某個神話中的人物”。軍人成真的生命理想實現(xiàn),記憶中多鑲嵌了一顆珍貴的寶石?!澳嗤恋男任墩谜f明我們氣味相投,該來的朋友決不食言”。信手拈來的樸素,胸襟敞亮得白酒一樣透明。李皓的詩,有貫通性,有穿透力,灑脫、率性、明朗而恣意,機警而睿智,一鼓作氣,一氣呵成,確實有江河流水的豁達、暢快。即便在《野生杜鵑》《櫻花一直在動》《青杏吟》《三岔河濕地》等以自然景象作為描述客體的詩作,也充滿生命姿容的洞察和人性冷暖的觀照,坦蕩并絹細著。李皓詩的赤誠與理解、警醒與命名,在順流而下的情思裹挾之下,經(jīng)過心田,進而拓寬為更大的洪流,思想的聲音泫然轟響。洞察力,布羅茨基說,只有寫詩的那一刻有。
寧明借酒為詩,專一執(zhí)著,值得舉杯再飲——像品酒一樣讀他的詩。酒逢知己,酒酣耳熱,酒入舌出,酒虎詩龍……不比他人,比李白。“金樽清酒斗十千”“蘭陵美酒郁金香”“莫使金樽空對月”……寧明組詩《今夜,與你把酒言歡》十首,突顯酒在生命進程的“助燃”作用,或者說,杯中歲月的人生、人性百態(tài),在寧明詩里有著個人化的發(fā)現(xiàn)與感知,許多智慧的言說更像是一行行細膩、溫婉、柔軟的勸酒詞,不喝都不行,入心了,才入口。《一壇老酒》分明寫人、寫人的脾氣秉性、寫人與人之間的修為處世?!毒品曛骸犯袷且话训蹲?,剝離人性外層的幾種偽裝,袒露出生命的“廬山真面目”?!毒剖墙褚沟淖C人》敞開的境界何止是今夜,而是人的今生今世,酒能掩飾遮蔽,也能暴露戳穿,而人與世界即像這醉酒和醒酒一樣,于明明滅滅的語境中前行。寧明的詩,從具體生活場景發(fā)端,運意識直覺之氣,豎概括典型之象,興簡潔扼要之風(fēng),作哲學(xué)品相之浪,放靈魂多面之光,還生活本色之道……感覺、意念、細節(jié)、意象,與思想、智慧的交融,恰如水乳,最像是行色匆匆的生命一次次的裂帛、曝光??鋸埾胂蟮暮狼椴慌c李白比,可時代的靈魂的閃光點,并不比李白少。
默白組詩《鏡子》入目,我的眼神重新亮過幾次,其哲學(xué)意蘊的深刻程度,不斷刷新我從他這一首詩到他另一首詩的閱讀過程的感受。詩歌鑒賞,這一首到另外一首之間有距離,好詩便能填補這段空白。比如,我沉浸在《鏡子》“他把碎片收拾起來/把自己的形象/交給了別人”的情境不能自拔時,便被《黑雪》“只是剛剛落下的白/把早已存在的黑暗/逼了出來”的透析給打斷,以至于在這兩首詩之間不僅沒有空白,反倒被詩人的哲思填得滿滿,即將外溢。無須再對這兩首詩過多闡釋,意會比言傳更為深邃廣闊。比如《把道路留給陽光》:“其實,陽光留給時間的/并不分左右,但它有黑白/道路上,你是你一個人/你也是每一個人”。詩的思索空間巨大,在生命擁有孤獨后的拒絕,在自然的狀態(tài)下拋棄過多意義的束縛。詩人左右開弓,對現(xiàn)實人的某些境遇開始掙脫。比如《一種描述》:“幾顆星星掛在遠空/沉默地望著大地/好像心上有幾個窟窿/說不清楚刺與光芒”。意象上故意混淆,是思想輻射和精神外延,給予人性更多可能。默白的詩有一種犀利,他常把生活中的人情、人性從中間切開,剖面斷層,一半留給今天反思,一半留給明天回溯。
與培根、泰戈爾、紀伯倫的優(yōu)美詞句無關(guān),與佩索阿的現(xiàn)代生命徹悟無關(guān)。大路朝天《截句三十六首》一反常態(tài),辟出自己一方新天地。“截句”我理解為是詩歌生命呈現(xiàn)的心靈片段,“三十六首”有“三十六計”之嫌。所以,僅讀詩題,第一反應(yīng)即這組詩必須是精當(dāng)?shù)?、智慧的、濃縮的、獨到的,但同時又必須是集體的,個人化經(jīng)驗應(yīng)該獲得廣大的讀者群體的感知共鳴。第一首:“機場里是大片收割過的玉米地/我從圍墻跳下來/腳陷進了松軟的牛糞”。一失足成千古恨,人生途中稍不留意,即會從香甜走進腥臭。人的陋習(xí)、環(huán)境的不協(xié)調(diào)……短短三行,透露出生命的多向選擇。第七首:“我看著夕陽煮沸了大?!薄Ec夕陽無關(guān),落日時分,風(fēng)乍起,波浪翻滾。言在此意在彼。第十一首:“人人心中有桿秤/秤無語”。我也無語,沉默是金。第三十六首:“我躺在老家的院子里/聞著菜園子的味道/看見滿天星斗/還有蚊子和老鼠悠然為伴”。土地、家園、血脈的力量,鄉(xiāng)味在就有鄉(xiāng)情在,哪怕暫時的偏遠、落后。大路朝天提供了三十六幅人生疆場、三十六個精神流向方位,三十六種感情路線圖……口語連連,思想脈脈,生命萬象,僅在瞬間?!爸灰?就會有很多的生靈抬起頭來”(第八首)。
季士君《路過梨花》可當(dāng)作“素遇”讀,如果有《路過桃花》“艷遇”存在。和婉、素樸、漫不經(jīng)心的“零度寫作”敘述,與素雅、潔白、沉著的梨花不期而遇,相見恨晚。梨花遇見知音,詩人遇見生命中的忠誠,不會缺少最初的熱情和感動,爾后凝視、思考,一副唯物唯人表情,這是創(chuàng)作的最佳狀態(tài),“天人合一”在五峰村、馬蹄印屯有上佳表現(xiàn),“抒情的心靈與植物學(xué)家寧靜而堅忍不拔的心靈相交替”(瓦萊里)的生動寫照。詩人把梨花當(dāng)人寫,雖為走馬觀花,而“一見鐘情”的情感蔓延過目難忘。
“梨花如往年一樣/依然開得潔白而姣好/一點也不像被很多人路過的樣子”(《路過梨花》)梨花被人路過,若人被梨花路過呢,逆向答案可能驚心動魄,詩人不動聲色地掩飾著。“來看梨花的人/卻很少能將一朵梨花/從綻放開到凋謝”。(《看梨花的人》)在人與梨花的對比中,人性得到釋放,寬宥的同時,懺悔。“它們從它們的死亡中/活了過來/它們帶著孤獨”(《梨花的孤獨》);“有些時候,美和孤獨保持完整/完整得令人心碎”(《對一朵梨花的解構(gòu)》)。與其說簡介梨花身世,莫如在坦言人的遭遇。在生死面前,價值毀滅,人與梨花殊途同歸,敬畏、憐憫之情面向梨花,油然而生。
《孫甲仁的詩》,“某年”在詩題里頻繁出現(xiàn),構(gòu)成時間性之謎,卻在空間感給予了現(xiàn)實的多向度比對,酒像自媒體一樣宣泄著喜怒哀樂。酒為媒——孫甲仁的感性,讓詞語有了高度數(shù)的火焰,讓生活的日常流水掀起了往事波浪,讓人性的毛細血管于生命的皮膚纖毫畢現(xiàn)。這組十一首詩與酒有關(guān),或直接寫酒,十一頓“酒”的文化盛宴,酣暢淋漓,覽古說今,以酒代詩,吟詩品酒,一副穿戴李白衣缽的豪爽俠義形象,物我一體,酒壯情懷。唯獨《某年在山坡》這一首離開了酒。山清水秀,鳥語花香,詩人漸入佳境,寫得情書一般纏綿。這是初戀時光,儲藏于心,戒酒如你,此詩滴酒不沾,此情已成追憶。再氣吞山河也有柔軟、悱惻片刻,這才是生命的全部質(zhì)量。因此詩人才有《無關(guān)酒色的酒色人生》的慨嘆。與酒為伍,孫甲仁這組詩坦誠與浩蕩所形成的氣場,天高海闊,云蒸霞蔚,少了暗喻、引申,多了自身經(jīng)歷的精神檢索、漫游。不知是酒在詩的懷抱,還是詩在酒的懷抱,詩人把酒、詞語、意象、思想互相勾兌,演義數(shù)場情感風(fēng)暴,成為生命一道道亮麗的情緒特寫,令讀者大開眼界,心潮激蕩。米沃什說,“酒精的最大壞處是它能把我們都變成傻瓜。然而我們內(nèi)心睜著一只清醒的眼睛”
……孫甲仁的詩,夠清醒。
《東川的詩》擁有的悲劇意識和苦難情懷,成為詩意生存的生命坐標點。石頭在廣場死亡、復(fù)活的時間暗喻,正是精神從童年到成年的磨礪、嫻熟履歷;而風(fēng)箏的意象,司空見慣地暈眩了人的目光乃至一生,盡管人手持刺刀、頭像落日,生命怪圈仍周而復(fù)始。一棵草的心中可以長出信仰,一個金光閃閃的秋天同樣可以長出漆黑、饑餓和“空空蕩蕩的靈魂”;人和歷史的對話“像一場霧霾彌漫著大地”,而霧靄中的歷史竟然如此清晰;浩瀚的星空不過是一些碎片在游蕩、撞擊,縫隙里的疼痛才是生命深處……東川的詩,善于從生活的物象發(fā)掘生命哲學(xué)的矛盾,而這種矛盾又恰恰推舉了詩的境界升華。
《趙冬妮的詩》隸屬于知識分子寫作的詩歌部分,明顯帶有博爾赫斯的書齋化意蘊,但絕不鈍化個人史的心靈化藝術(shù)過程。敘述偏重于修辭,意象偏重于多義,語調(diào)偏重于回旋,脈絡(luò)偏重于清晰……趙冬妮善于把自我疼痛轉(zhuǎn)化為一種理性和智慧,夜雨過后、疫情四月、孩提時代、語言盒子等,早已從個人情緒的漫漶提升到知性判斷的經(jīng)驗軌道之上。這是一種努力克服主觀色彩的冷凝敘述,輕描淡寫,掩映的卻是生命的冉冉生機。七戒《藏地詩篇》的干凈旋律,入耳一遍就不會再度飄散。從“生活泥濘的最低處”,“模仿一朵悠閑的云”,“靜止于畫布的藍”,“身世雖然混濁,我卻無須澄清”。在地理高處回望,靈魂仿佛也升高了,詩人的生命對比恍如隔世。生活在別處詩歌才能在別處,“尋找河流的第三條岸”,正成為生命理想的通道?!秱}央嘉措》,“或許我遇見了你/卻認不出你”,或藝術(shù)或精神的頂禮膜拜,被詩人一筆拈來。
左岸《戀人形狀的炊煙》組詩以精巧構(gòu)思、獨有體驗的敘述,讓生命細膩化程度惟妙惟肖。從語態(tài)、情思、心律的現(xiàn)場描摹,到意象、語句、節(jié)奏的把控,實現(xiàn)著小場景大世界、小口徑大意義的書寫境界,生命的溫情涂滿故鄉(xiāng)、草原、芳鄰、公園,警句格言似的“提神之語”此消彼長,渲染出心靈的概括性和豐富性?!傲钊瞬荒茏园蔚?除了牙齒還有愛情”(《我讀到玫瑰的熱烈》);“土想埋你但從槍口吹來的風(fēng)不讓/留半張臉去駭一群草”(《石頭》);“白色的炊煙升起,又高又長,像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那是戀人形狀的炊煙”。生活才是生命風(fēng)情的發(fā)祥地。直覺感受,左岸的撒手锏。
白一丁組詩《空洞的冬天》洋溢出來的“輕”,并非是生活的“無意義”。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讀者仿佛在聆聽昆德拉彈奏的鋼琴曲,清亮、高亢、悅耳,聲聲直抵心扉,“我們活著比一陣風(fēng)還輕”。但是尊嚴在、精神在、血肉在,所以才有“靜物不靜”、內(nèi)心涌現(xiàn)的驚濤駭浪。詩人呈現(xiàn)嚴寒季節(jié)的“凍人”景色,其哲學(xué)指向還是祈盼、呼喚春天般的綠色,“用心養(yǎng)好善良”,不過來之不易,需要突出重圍,這嚴冬密密匝匝的“輕”。藍冰《玫瑰莊園的落日》是三場關(guān)于落日、畫幅、行云的生命言說,思辨性的鋪排縝密而富有張力,在否定與肯定的句式中拉開了思想大幕,為自己的內(nèi)心影像定格。廣恒的組詩《游歷》語句簡短、韻致舒緩、格調(diào)清新、意象多元,通過名人故園的水色或旅游勝地的人流,讓讀者領(lǐng)略了文化積淀的要略和生命情懷的悲壯。歷史與現(xiàn)實接壤,山水同步共思緒,觸景生情,哲思連綿,個人體悟的景觀在讀者面前又開拓了新的景觀。段文武組詩《每一位母親的喊聲都是一頓好飯》,終于在城市的屋檐下,看見詩里的鄉(xiāng)土房舍冒出了生命炊煙,樸素而急切的聲音,遙遠而親近的聲音,把兒時母親的溫暖拉扯得悠長而渾厚。詩人的捕捉,恰恰是握緊了成人世界生命回憶里的一個最為細節(jié)的感動。除卻《眼睛使用說明書》,其他四首都與童年、與故鄉(xiāng)有關(guān),童年和故鄉(xiāng)的詩歌表達,永遠能奉獻出難以枯竭的生命力。
生活包羅萬象,而詩歌中生命姿態(tài)的呈現(xiàn)就是要從這萬象叢中擇取,挑選與心靈能撞出火花的事物,在語言、意象、思想的機制下放射更多更強的光芒,進而形成一個壯觀的精神譜系,重新感染我們的生活。在詩人筆下,動的可以寫成靜的,靜的可以寫成動的;動的可以寫成更動的,靜的可以寫成更靜的,甚至你可以把白寫成黑,把黑寫成白,只要符合心靈真實,只要向善、向美、向新的旋律不變。無論是批評還是揭示,都是為了社會進步、時代進步、人性進步。光芒萬丈,如果詩歌的物理性難以顯示,那一定是詩歌精神現(xiàn)象學(xué)的理想境地,世界畢竟需要發(fā)光的詞語,需要發(fā)光的人。
大連點點組詩《那么好的我們》,看似為剎那間情緒涌動、靈感脈動,其實還是思想于日常生活燃燒的火焰。雖然微小,依然普照人性的灰暗地帶。幸福原來可以這么容易,感動原來可以這么方便,情感的模棱、游離、玲瓏,原來也可以這樣姣好?!霸娙酥荒苡梦⑷醯娜搜酆透游⑷醯娜祟愐庵敬嫘味蠈W(xué)的神圣意志和智識的神圣言語,人類必須無比集中注意力才能把光的‘最吵鬧的/不可見’以及‘水氣漸強的不可聞’——鳥群沉默的集結(jié)——翻譯成內(nèi)在動能的感官反應(yīng)?!保ㄎ牡吕铡洞蚱骑L(fēng)格》)全天候感知的大視野與點點無緣,她“小孔成像”,憑感覺翻譯生活所遇,把大的翻譯成小的,把界定的翻譯成模糊的,把司空見慣的翻譯成一人獨到的……就像雕刻,愈細小愈花費眼神、心力,于微弱處不微弱。如此“翻譯”,全憑內(nèi)在動能的感官反應(yīng),需要悟性的高度配合,需要精神的全部集中?!墩婷馈贰缎£柷铩贰抖嗝春玫耐勇荨贰洞芭_上的媽媽》“翻譯”出的高妙、深邃、晦澀的人生哲學(xué)和命運欽定,太自己了。它們“微弱”,是“微弱的人眼”和“微弱的人類意志”,卻能擁有廣泛的共鳴者。
感懷是心游萬仞的敞開,是擺脫或者反抗生命過程憂慮所進行的警醒。白瀚水《黃鶴樓,或春日感懷》便成為兩首“有意味的形式”,于生活的散沙里提取情感黃金,詞語負重,擲地有聲,存心生輝,散發(fā)出強烈的生命氣息。十鼓的《向光明奔跑》通過“荒蕪”“雷達之傘”“雪消失在煙囪口”“黎明前的仙人掌”四個窗口,把生與死、思念與孤獨的情緒,展示得濃重劇烈,其對意象的另面開掘,使生活的常態(tài)擁有了靈魂景深。情感夸張,是輔佐內(nèi)心經(jīng)歷的生命修辭。何不干的《還鄉(xiāng)辭》是一曲款款深情的祭奠謠曲,以往的悲痛已經(jīng)轉(zhuǎn)化為紀念和眷戀的目光和腳步。春天里還鄉(xiāng),就是為了生長,讓這份想念的心情也生長。詩人的緬懷一詠三嘆,纏綿繾綣,雖為自語,讀之回腸蕩氣。《包晗的詩》呈寓言性,平實中的樸素所包含的身邊真理,自然妥帖,使得生活的畫面充滿了詩情、哲理。“坑坑洼洼的水,耐心地/守著坑坑洼洼/像前世守著今生/像哭守著笑”。
鷹之的《冬眠的祝?!方M詩是冷面下的溫暖,是苦口良藥、逆耳忠言的詩歌版?!岸叩淖8!钡谋瘎⌒哉Z境充滿悲憤和果決,也充滿驚恐和顫栗,人性的渺小與巨大、貪婪與不恥在詩人的列舉和詰問中,吞噬著詞語所煥發(fā)出來的光和熱。鷹之的詩在探索路上獨樹一幟,抒情多以論說、辨析統(tǒng)轄,一瀉千里,不吐不快,常有驚人之語出現(xiàn),像濟慈所說“詩應(yīng)以精妙得過分令人驚訝”,“而這精妙得過分一種形式就是長行”(文德勒),“連續(xù)的過分可治愈憂傷”(史蒂文斯)?!抖盏淖8!费永m(xù)鷹之以往詩歌的主要形式路徑,融會病毒給予人類社會戕害的現(xiàn)實、歷史考量,情感又一次站上正義、道德的制高點。辰雷、清暉、常華、袖兒、黑眼睛的詩都和記憶有關(guān)。黑眼睛的小鎮(zhèn)記憶,溫暖、靜謐的陽光流水,洗滌或凈化我們的生活現(xiàn)在;袖兒的秋草記憶,生命中的混合味道,愛永遠在上風(fēng)位置;常華的玄奘之路記憶,大師的文化心脈,仍然在與今天對話;清暉的北大荒記憶,冰河托舉的春天里,父輩、兒時的身影猶在;辰雷雪的記憶,北方的童年故事,清晰的還是春天?!叭说囊簧⒍ㄔ谇笆曛小保ɡサ吕S洃洘òl(fā)詩歌創(chuàng)作無限可能性的作品難以勝數(shù),有價值的留下,無價值的隨風(fēng)而去。誠然,這種精神上藝術(shù)上的定位,考驗著詩人們的主觀提取與創(chuàng)造。
既然是大連詩人的作品,就不能不寫到海。王雁寫《在小水口》,夜林寫《骨灰里也有陽光》,矯新春寫《鹽場》,馬強寫《過長山大橋》,徐文晶寫《走在長山大橋》……無論是海作為背景作為現(xiàn)場,還是作為心緒作為語句,海,永遠都是詩人博大的生命意象。王雁從波平浪靜讀出了境界讀出了向往讀出了人;夜林從蝦讀出了海米讀出了骨灰讀出了人;矯新春從鹽場讀出了自由深沉讀出了清白公正讀出了人;馬強從長山大橋讀出了汗水淚水讀出了膽氣堅忍讀出了人;徐文晶從長山大橋讀出了鄉(xiāng)音漁歌讀出了朝花夜色讀出了人……李朝宏的《水》也是“海”,不知它能否接受詩人的直接贊美。禾吟汐的《會跳舞的綠》《屋漏痕》是內(nèi)心場景,對詩人來說,情愫或思想總能在客觀外界找到對應(yīng)物,或者客觀物質(zhì)總會有主觀情思來銜接對應(yīng),不管它們誰先找到誰,不夾生不發(fā)燒,都是生命的自然火焰。青兒格格《那些與雪有關(guān)的日子》輕盈、嫻靜、玲瓏,由雪念及心情,如菊花茶般清香裊裊飄浮,沁入心脾。雖波瀾不驚,也如湖心有鳥掠過,低語一池碧水。王同富所表達的孤獨感被一只流浪貓、我和我的影子、那棵白楊等意象占據(jù)得滿滿,欲罷不能。現(xiàn)代人物質(zhì)生活的優(yōu)越,替代不了精神生活的空虛無聊,或者還有某種焦灼憂慮。詩,能排遣出一部分。
米沃什說:“如果詩有性別,那一定是女性。繆斯不就是女性嗎?詩敞開胸懷,等待著人、靈魂或惡魔?!贝髱熋孜质仓皇沁x擇了一個比喻,言說敞開胸懷的意義。胸懷,當(dāng)然需要視野。
葉蔚然的《壬生義士傳》《南關(guān)嶺鎮(zhèn)》《道路》《那年玫瑰特別好看》,以外埠、故鄉(xiāng)、個體、歷史四個維度來描繪愛情、青春、疾病、生死的內(nèi)心藍圖,現(xiàn)代性的釋放讓悲劇的色調(diào)忽現(xiàn)壯美、從容、達觀、憐憫,英雄的江山美人同在視野之內(nèi)。曾暉的《春染遼南》組詩從遼南望見了人世間的生死、生長之痛和鄉(xiāng)情無阻故土難離的游子之心。物質(zhì)可以不歸我有,但精神的富有必須具備,《春染遼南》的逆向表達,小山坡通向了大世界?!坝晁?帶迷路的人/回家”,正是《雨水》的思想、情感之手,把“返鄉(xiāng)的人、祭祖的人、放羊的人”統(tǒng)統(tǒng)領(lǐng)回了家門?!锻跖嘈碌脑姟肥墙z綢之路心象,現(xiàn)實的孤獨掩映在歷史的孤獨里,在詩人的詞語溫度里,山河或遠或近,都是情人。懷抱琵琶的女子睡著了,《絲路》想讓她復(fù)活為“唱著民謠的女子”,續(xù)接一方水土的人情?,F(xiàn)實孤獨歷史孤獨都是文化的孤獨,詩人截取時光之水,匯聚了一條波光艷艷的追索之河?!肚儆璧脑姟肥莾?nèi)心向生活敞開接納生命之光的一次料理,呈現(xiàn)出女性固有的細膩、靈動,或者還有執(zhí)拗。對青春歲月、愛情現(xiàn)實的嘆惋和品味,容易成為視野里往復(fù)出現(xiàn)的大海,要么風(fēng)平浪靜,要么波濤洶涌。時間對生命的扼殺總會留下尸體的碎片,琴予捕捉到了,把它們置放在《冬天的海,有著更深刻的主題》《大海如此遼闊》中,大海雖然浩遠博大深邃,并不會埋沒多重內(nèi)涵的取向。
《姜春浩的詩》三首,《一棵樹》將心比心,以樹待己,將樹喻世。所謂久遠漫長,不過是皺紋、憤懣的疤痕更深,人生在世,幸福和痛苦不會等同?!侗印返钠扑?,詩人從碎片里鏡像人生,不乏有殘酷或凄慘味道?!赌敲锤摺肥且环N心情或欲望的對比,時代不同、條件不同,幸福指數(shù)大不相同,人性的貪婪往往與時間成正比。姜春浩的詩,善于頓悟,由于前方敘述過渡得體,頓悟的主題時刻往往水到渠成。李佳憶的感性是由理性喚起或者喚醒的,這時候她才會與周邊的事物發(fā)生關(guān)聯(lián),梳理一番,并用挑剔的眼光選擇意象?!独罴褢浀脑姟芳词窃娙艘灾缘囊曈X展開的關(guān)于疫情、關(guān)于時間、關(guān)于災(zāi)難的三個心靈現(xiàn)場。祈禱祝福、童年歲月、生命澄明的精神火炬,竟然像碑文一樣,鐫刻在廣袤的山川大地。張叢波的《清明》是一組悼亡曲,漫長、悲哀、刻骨、銘心,對生的希望與眷戀、對死的恐懼與淡定、生者對死者的祭祀想念,交響曲般地在清明時節(jié)的山路、田地、土坎、坡崗回蕩,生命的承接不會斷續(xù)。《香麥兒的詩》是內(nèi)心生態(tài)的節(jié)氣之歌,如同天氣冷暖需要身著不同衣裝,情思在跟著節(jié)氣變?!兑讳氐脑姟酚缮眢w之痛帶來精神之痛,或者還留有一處疤痕成為記憶。《姚德權(quán)的詩》是歷史文化于詩人靈魂的真誠投影,不論倉央嘉措,還是李煜、絲綢古道,都與現(xiàn)代人的精神生活一脈相連。
《覓青的詩》于生活常態(tài)醞釀智識,勾勒幾幅生命模樣;《馮巖的詩》在行走的遇見中,抖落堅定、隱忍、鄉(xiāng)戀的珍珠;《瀟瀟暮雨的詩》從故鄉(xiāng)的高天厚土里,掬出含辛茹苦的稻谷和命運;《阿伯的詩》獨自感受,從親情鄰里的勞作、棋局里收獲俯身耕耘和良善;《宗晶的詩》從瑣碎的日常,解析出一片光芒和幾脈清流;《元禎的詩》婉轉(zhuǎn),讓生命現(xiàn)象的存在多出了幾個回合;《齊鳳艷的詩》溫情,景物的飛翔肯定帶有靈魂的感動;小蘭的《和春天并肩》就是想和春天一樣擁有富庶,萬物復(fù)蘇,精神不能貧瘠;《吳剛的詩》把小院的花朵扶上心靈的枝頭,長出一副副親親的女兒樣兒;杜瑋的《雪》,既是自然界雪的四種存在過程的形態(tài),又是社會學(xué)人的四種生命境地的曲線;《子線的詩》是春天里的電影畫外音,一段是冰層上的誓言,一段是犁鏵破土的童音……
詩人們的作品,可以說是“將自己放置在一個至少部分地與他人失去溝通性的平面上”,“一個人寫作時,他不試圖向自己解釋他那些用詞的涵義”(博納富瓦)。視野的獨立性和創(chuàng)造性,包含此說。
任惠敏、臧思佳、楊梅、董桂萍、海霞、姜鳳清、郭玉鑄、邵勛功……光讀大連詩壇這些有光澤有溫度的名字,就曉得是仰望星海所得。任惠敏的《天地不散,母女不散》深情緩流,質(zhì)樸入骨,對母親思戀、懷念的訴說,充溢得詩中意象澄澈透明,托舉出血濃于水的靈魂日出。臧思佳的《吉隆藏布倒流進一根青稞芒里》仿佛聽見了詞語洗滌靈魂的聲音。詩歌是聲音的現(xiàn)實,自我世界的哭聲、風(fēng)在高原的修行之聲、水葬喇嘛經(jīng)文的吟誦之聲,都與生命的現(xiàn)在進行時聲聲相關(guān),靈魂在臧思佳詩里的不安寧取得了安寧。楊梅的《大海的深處》容納的還是內(nèi)心的深處。內(nèi)心深處的幾朵浪花,映射出生活的興致和情趣?!抖鹌嫉脑姟穭C冽而癡情,孤獨心境長出的樹、開出的花分外持重、烈艷,故園止步,思念如潮,親人的音容笑貌就是那綠樹的葉鮮花的蕊?!逗O嫉脑姟肥侵饔^的山女性的山,山在人的比擬中不是山,是人;人在山的懷抱里不如山,還是人?!督P清的詩》,把生命應(yīng)有的本色質(zhì)地、時代情懷植入現(xiàn)實生活的原生態(tài)勢,自然與人的成長同步。
《趙強的詩》比喻溫馨,還有凄涼;《劉淑榮的詩》色彩飽和,不乏愛意;《阿琴的詩》恬靜,也擁有熾熱;《沈明燈的詩》口舌犀利,靈魂顯影;《群島的詩》路面有致,行走著天性、茫然?!锻鯂姷脑姟吩O(shè)計構(gòu)想,是自由、率性;《泰萊的詩》是生命危情時刻兩段感受的自然流露;蘇瑾《我的詩里長出童年》的幾個“惡作劇”恐怕要在自己的內(nèi)心舞臺上不斷上演;《蘆枚的詩》的景致,是心中油然升起的祈盼和相思;《紫一的詩》手隨心動,是對城鎮(zhèn)精神生活的符號性素描;《冷松的詩》貼近又超遠,總會讓內(nèi)心出現(xiàn)在詞語中心;《張艷華的詩》里的春天,蘇醒、匍匐、游走各有秘密;任永勝的《等,慢時光》的確是愛在等待,慢慢熬成一曲音樂的心事;《吉雅的詩》從窗口眺望世界、時光,精神大腦洞開;《常新的詩》葉片承受著城市之痛,發(fā)出古典的光芒。
《王金杰的詩》言辭火熱而冷靜,現(xiàn)實的“火焰山”并未吞噬“史記”的絕唱;《相茵的詩》景因情異,自然的綠與憔悴的人形成鮮明對比;《平原的詩》醒悟之后是疼痛,原來父輩肩上的膽子那么重;《孫渝蓮的詩》帶有潔癖性的精神比擬,塑造出一個共性空間;《馬龍?zhí)锏脑姟飞顡?,父親耕耘土地的身影活泛在春天的山崗;《張明春的詩》響亮,哨音仍然是杜絕死亡的希望;《周蘭的詩》暖色抒情,日月星辰母親一樣的親人;《千稻城的詩》從書頁中感知歷史,療治自身痛感;《王柱森的詩》“魚骨廟”的倒塌,是“航海日記”最為顫栗的一篇;李碩的《春眠》,夢境里住滿清歡花香。郭玉鑄的散文詩《荒芒八章》是身體與靈魂共同演奏的交響樂章。月光、太陽、命運、大海、鳥群、夜雨、黃河、青春,形象的、抽象的一起涌來,被詩人用激情點化成精神洪流,蕩滌人性區(qū)域里的狹隘、封閉和陳舊。邵勛功的《濫觴與洞噬的詩意互換》,則把評論文字寫成了詩章。
限于篇幅,不便一一細說,包括對“抗疫”“古韻”“觀點”等欄目的舍略。一篇閱讀《遼寧詩界》“大連詩歌專號”的流水式筆記,文字跟隨目錄名字走,連小標題都是欄目的聲音。一次散漫的“路過”,蜻蜓點水,班門弄斧。詩與評,我以為或是一份自尊心到另一份自尊心之間的距離。斯泰倫曾有過對評論者“消極的指指點點,總讓作家有一種屈辱感”的批評,但愿我的即興點評不能給詩人們帶來屈辱。我們倍加珍惜的,是大連詩歌的現(xiàn)有品質(zhì)和今后更為璀璨的生命愿景,鞏固、發(fā)展、壯大,以不辜負大連星海的美譽。這次《遼寧詩界》的“大連詩歌專號”,說檢閱、獻禮是公共話語,真正重要的是每一個自己的生命亮相。個體存在,才有集體存在;個體風(fēng)采,富饒著集體光榮。
“作品的重要性并不能以它的靈感來源的重要性來衡量”,“詩人并不一定要有那么豐富的經(jīng)歷”。米沃什的觀點不一定放之四海而皆準,但對詩人肯定會有啟發(fā),別太固守和相信以往的生活,以往的生活會積淀為記憶的智庫,有用的時候靈感能請出來。要敢于、善于跳出固態(tài)生命的有限圈子,信任直覺、信任暗示、信任想象、信任思想的動態(tài)生命,信任觸類旁通、舉一反三的藝術(shù)本能。讀書、思考、寫作,也是內(nèi)心生活,內(nèi)心生活煥發(fā)的詩歌能量,枯竭的可能性小。
詩歌為語言的煉金術(shù)分行,詩人是高度自覺雕塑語言的藝術(shù)家。優(yōu)秀的詩篇一經(jīng)問世,就像雕塑藝術(shù)一樣矗立在人類精神的高地,任憑時間空間檢驗。構(gòu)思與謀篇,磨礪與打造,都會成為后來者的鑒賞存在。大連詩人的優(yōu)秀作品,不僅是大連地區(qū)的藝術(shù)雕塑,也是走遍全國、流向世界的文化名片。一座心靈之城,文學(xué)永恒,詩歌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