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嘉慧

（廣東舞蹈戲劇職業(yè)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0）

20世紀上半葉，西洋交響樂團來到中國，形成一南一北兩大交響樂團?！澳稀睘樯虾９げ烤謽逢牏?，“北”為哈爾濱交響樂團②，兩大樂團均由外國人組建而成，為我國西洋交響樂團的發(fā)展奠定了制度基礎與群眾基礎?，F階段，我國共有職業(yè)交響樂團約62家，加非職業(yè)交響樂團共有約82家③。這些交響樂團雖為不同單位體制，但都將“音樂季”的策劃與運營作為其發(fā)展的核心工作。“音樂季”成功與否，是衡量一個交響樂團職業(yè)水平的重要標準，從每年9月到第二年6月或7月，歷時十至十一個月，為廣大觀眾帶來逾四十場精彩演出。

王艷莉在《“音樂季”于近代中國發(fā)軔的歷史述評》一文中提道④，中國最早實施“音樂季”的管弦樂團為“上海工部局樂隊”⑤，1907年德國指揮家伯克（Buck）將“音樂季”制度帶入中國。1999年，深圳交響樂團在新任團長陳川松和音樂總監(jiān)張國勇的努力下，開始推行音樂季制度。文化體制改革以來，各交響樂團所制定的運營策略要與“音樂季”相配合，并且將“職業(yè)化”作為其主要工作。所謂“職業(yè)化”，是指一個國家交響音樂的發(fā)展往往取決于其交響樂團創(chuàng)建的模式及職業(yè)化水準。通過在音樂季內安排形式多樣的音樂會和導賞，使得越來越多觀眾走進音樂廳。同樣，樂團的籌備、宣傳、運營、售票等相關工作不可忽視。

深圳交響樂團，成立于1982年，如今已躋身中國優(yōu)秀職業(yè)交響樂團行列?，F任團長為小提琴家聶冰先生。2016年8月，著名指揮家林大葉出任樂團音樂總監(jiān)。

一、音樂季的設計

音樂總監(jiān)，不僅擔任交響樂團的指揮，同樣也是樂團音樂季的策劃者。交響樂團中所有關于“音樂”方面的工作都由音樂總監(jiān)負責。（一）音樂季節(jié)目的策劃事宜，以及特邀指揮的選擇與安排；（二）音樂季節(jié)目的排練工作；（三）提升樂團整體演奏水平。音樂總監(jiān)要設計符合觀眾欣賞能力及代表樂團藝術水準的各項樂季活動。

（一）“音樂季”設計中的“平衡”法則

音樂總監(jiān)的職責在于，當樂團團長先將欲策劃的年度音樂季主題和預算告知后，根據相關內容做設計與規(guī)劃。策劃音樂季活動時，需把握好三方面“平衡”。首先，把握藝術與能力的平衡，音樂季節(jié)目安排能夠將交響樂團演奏水準進行最大化展現；其次，滿足音樂季與觀眾之間的平衡，不僅要在曲目選擇上見功力，也要在音樂會表演形式上尋求更多創(chuàng)意；最后，維護經濟與藝術之間的平衡，利用“加”“減”法為廣大觀眾呈現最好的節(jié)目。“加”法，即增加演出場次獲取更多票房，但由于我國觀眾的欣賞習慣與購票行為難以得到保證，只會在特別制作的音樂會上選擇此方法。每年深圳交響樂團會在跨年夜連續(xù)上演兩場音樂會，分別是“新年音樂會”（19：30開演）和“跨年音樂會”（22：30開演）。“減”法則是，音樂總監(jiān)聯合其他“兄弟”院團共同承擔藝術家的國際演出費，既能與國際大師合作，也可降低音樂季制作成本。

（二）切合音樂季主題

音樂總監(jiān)敲定音樂會曲目時，需要緊密貼合音樂季“主題”，以安排相同主旨或含義的曲目來演奏。各交響樂團常以音樂家“紀念年”作為樂季的主題，2017年為“貝多芬年”，深圳交響樂團在2016-2017樂季帶來多場“貝多芬”專題音樂會，2017年1月13日音樂會上演貝多芬《第六號交響曲（田園）》，5月5日音樂會演奏《c小調第五交響曲（命運）》。除了直接演奏“貝多芬”作品外，深交還選擇更巧妙的方式向大師致敬。2017年4月21日“大師經典系列之十一——嬉游的諷刺”肖斯塔科維奇專場音樂會中上演兩部交響樂作品。肖斯坦科維奇，20世紀世界著名作曲家之一，被譽為“20世紀的貝多芬”。深交也引用此“名稱”來點名主題，給觀眾留下非常獨特的印象。

（三）樂季音樂會曲目策劃

1.曲目之中見“心思”

音樂總監(jiān)將整個交響樂團音樂季演出時間、特邀指揮人選確定之后，敲定最終單場音樂會曲目。樂季音樂會一般都以傳統(tǒng)音樂會的形式為主，分為上下半場，總時長大約為2小時（實際演出時長約為90分鐘）。同樣追求“平衡”，所謂“平衡”，是指上、下半場的曲目能夠在時代、風格、流派等方面得到統(tǒng)一。如果該場音樂會以“浪漫主義”作為整體風格，那么同場其他曲目安排便不能出現與之反差較大的“現代主義”曲目。

為了減少觀眾的流失，將音樂會“高潮點”安排在下半場第一首。傳統(tǒng)音樂會之中，有時下半場演奏一整套交響樂作品。2017-2018年度音樂季2017年10月27日“意大利的陽光”樂季音樂會，上半場演奏柴可夫斯基《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作品35），下半場為門德爾松《A大調第四交響曲》（作品90）。

演奏委約作品，是每個樂季不可或缺的重要工作，一般設一至兩場。向外界展示一定數量的新作品，不僅通過作曲家名氣吸引更多觀眾，也可以利用委約作品中的新演奏技巧，提升交響樂團的技術水平。

2.特邀指揮的演出曲目安排

確定好特邀指揮人選后，音樂總監(jiān)針對曲目、獨奏家人選與其進行更為細致的協商。除了邀請獨奏家前來演出的方式，深交還簽約駐團藝術家，一是可以保證樂季音樂會的質量水平和穩(wěn)定的場次數量，二是減少重復邀約的相關輔助工作。

此外，若特邀指揮是第一次與樂團合作，或是指揮界“新秀”，這時音樂總監(jiān)希望其能夠指揮他自己最擅長、最有把握的作品。若為多次合作，音樂總監(jiān)則與其商定表演曲目。

（四）樂季音樂會的場次安排

每年度音樂季中，音樂總監(jiān)要策劃約三十套曲目（每套曲目平均在一場音樂會中上演），以滿足逾四十周音樂季的四十余場演出（該場次數量包含巡演）。2016-2019年度，共4個樂季，深圳交響樂團平均每個樂季帶來27套近29場音樂會。

表1 深圳交響樂團2016-2020年音樂季情況

音樂季策劃中，音樂總監(jiān)根據經費預算選擇與敲定每場音樂會的具體演出曲目，針對特邀嘉賓（包括指揮、獨奏/唱家）作出安排。交響樂團內，除了音樂總監(jiān)為首席指揮外，還會聘請首席客席指揮和助理指揮（駐團指揮），他們都會參與到樂團日常排練與演出之中。

年度樂季之中，音樂總監(jiān)指揮的主場音樂會數量較多，所有巡演演出或特定的惠民演出均由他執(zhí)棒。邀請外國指揮執(zhí)棒場次約有8場，占總場次的1/3。對于交響樂團而言，他們能夠帶來國際優(yōu)秀交響樂團的排練經驗和技巧，提升樂團發(fā)展。對于觀眾而言，“原汁原味”的演出更受到青睞。國內指揮家人選，主要以中國其他交響樂團、歌劇院擔任音樂總監(jiān)或在音樂學院任教的指揮家為主。音樂總監(jiān)也同樣根據其指揮風格和所擅長的音樂作品進行安排。例如，指揮家張國勇，曾于2016-2018兩個年度音樂季中演出4場，主要以歌劇音樂會為主。⑥

二、音樂季的運營

幾乎大多數中國的交響樂團都采用“團長制”，是交響樂團核心，領導統(tǒng)一管理所有行政工作，既對樂團音樂季的框架進行整體規(guī)劃，也要為樂團的經營發(fā)展、公共關系及后勤保障做出努力。樂團管理工作與音樂季運營，兩者之間相輔相成，為整個音樂季提供基礎與保障。作為樂團領導，擁有良好的演奏技巧和藝術鑒賞能力，兼具優(yōu)質的人際關系、較強的管理能力和獨特的管理風格，使得交響樂團在其和音樂總監(jiān)的默契配合之下，得到平穩(wěn)發(fā)展。

（一）構建富有新意的音樂季框架

音樂季策劃與編排不僅要滿足現階段觀眾群體的藝術欣賞需求，也要針對樂團品牌推廣和演奏水準進行發(fā)掘與提高。至少提前一至兩年制定完成，由團長牽頭，帶領音樂總監(jiān)和演出部門共同策劃。也有交響樂團會提前五年落定，這與樂團音樂總監(jiān)任期和嘉賓檔期有直接關系。新樂季規(guī)劃完成后，由團長召開大會進行審核，審核通過后便可落地執(zhí)行。

除了與音樂總監(jiān)協商樂季活動外，樂團團長也會籌劃樂季中的其他活動，例如，導賞活動、粉絲見面會以及新聞發(fā)布會等。以豐富音樂季特色，增強樂團社會教育使命感，樹立樂團的公益形象。針對節(jié)慶音樂會、政府部門特邀活動以及商業(yè)演出作出統(tǒng)一安排，確保樂團社會影響力與政府公共關系的維護。

（二）組建強有力的行政團隊

深圳交響樂團為典型的“團長制”交響樂團，由團長總攬樂團所有事務。樂團設團長1人，副團長2人，團長助理1人，樂隊副隊長1人，6個行政部門。團長負責交響樂團整體工作，2位副團長分別負責樂團后勤和樂隊管理，其余行政工作交由各部門進行。作為樂團團長的聶冰先生，其曾是深交小提琴樂手，深知藝術生產的特點和過程，具有行政工作的管理知識與經驗。對音樂也有一定的鑒賞能力和獨到見解。依靠自己獨特的人格魅力得到全團成員和合作伙伴的認可與支持。

如今，深交已形成一套適應現階段發(fā)展的管理方式。首先，團長與各聲部首席建立直接管理關系，并將一部分權利下放，有利于樂團團長及時掌握樂團中各聲部的排練工作情況，并且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時，可直接向團長匯報，省去中間環(huán)節(jié)。其次，利用創(chuàng)新機制，與愛奇藝等視頻平臺合作，將音樂會進行直播，擴大觀眾群體。最后，靈活的人才培養(yǎng)與引進機制，盡可能減少阻礙，提供貼心的后勤保障。

圖1 深圳交響樂團組織架構圖

（三）音樂季的實操運營

交響樂團音樂季運營涉及多部門共同協作，行政管理所發(fā)揮的作用在于輔助音樂季順利進行。主要工作包括特邀嘉賓與外聘臨時演奏員聘約簽訂、樂季宣傳手冊制作、公布新樂季活動及樂團樂務等。

特邀嘉賓聘約簽訂交由演出部負責，需熟悉不同類型簽約方式和稅務、法律制度，總攬包括檔期確認、聘約簽訂、提供辦理簽證的各項材料，以及到達演出地時的接待工作等。

新樂季音樂會曲目一旦確定，樂務則要根據排練和演出的日程提前將樂譜準備完畢。部分常用作品樂團都會購入或存有總譜和分譜。但有些曲目較少演出，則需要考慮是購買還是租借。需注意的是，在排練開始之前，做好樂團樂譜與指揮家使用版本的核對工作。

（四）搭建藝術共享的友誼橋梁

交響樂團是公共文化機構，承載著社會藝術教育普及和發(fā)展的責任。政府作為交響樂團的管理者和資金支持者，會對交響樂團有所要求，例如要求每場音樂會有一定數量的惠民票，以及定期開展普及演出或講座等。

政府每年向樂團提供超過四千萬撥款，一部分用于支付職工工資，其余則幾乎全部用于樂團的演出開支。交響樂團演出類型，一般可分為交響樂團音樂季演出（或準公益演出）、公益演出以及商業(yè)演出三類?！肮嫜莩觥庇烧疇款^，樂團具體策劃和執(zhí)行的惠民演出任務。政府向這類惠民演出提供經費，規(guī)定場次數量，但對演出形式并不做細致要求。

每年深圳交響樂團舉行近百場公益演出活動，包括交響樂音樂會、室內樂音樂會和藝術普及講座。深交將音樂會帶進校園、社區(qū)、部隊、醫(yī)院，讓更多市民足不出戶就能欣賞到具有高水平、高質量的音樂節(jié)目。2016年度，深圳交響樂團演出共計127場，包括音樂季演出40場（音樂季音樂會38場，室內樂音樂會2場）；管弦樂隊政府指定及公益性演出57場；國內外交流演出11場；有償演出19場。

（五）深圳交響樂團運營經費分析

深圳交響樂團隸屬于深圳市文化廣電旅游體育局，其年得到約四千萬元人民幣經費。自2014年起，財政通過審計核定深圳交響樂團的演出成本為音樂季演出28場，每場28萬元；公益性演出47場，每場21萬元。樂團將大部分經費用于在職員工工資、績效、五險一金等，其余費用則全部使用在各項演出活動之中，以及深圳音樂廳的租賃費用（每場租金約5萬元）。

2017財政年度，樂團經費主要來自五個方面：第一來自公益演出補貼，根據深圳市文體旅游局關于《深圳交響樂團2017年工作目標責任書》的通知，完成普及音樂會100場，收入約二千一百萬元；第二是交響樂團音樂季演出補貼，演出38場，收入約一千零六十四萬元；第三是合唱團補貼，深交合唱團于2007年6月成立，成立后每年得到100萬元補貼；第四來自樂團自我創(chuàng)作補貼幾十萬元；第五則由文化基金會提供的1000萬元補貼。除政府撥款外，每場樂季演出可得票房收入約十萬元。

2018財政年度，共收得政府財政支持34,118,972.00元，財政撥款資金27,483,972.00元，其他資金6,635,000.00元，音樂季演出38場，普及公益音樂會100場。本年度內，公益演出項目得到903萬元，交響樂演出得到1021.5萬元，演出經費得到963.5萬元（財政撥款433.5萬元，其他資金530萬元）。音樂季票房收入每場達到約十二萬元。

政府撥款往往較為穩(wěn)定，基本會以五年作為一個調整周期，適當增長撥款數額，但交響樂團仍要每年向政府提交預算申請，寫明新財政年度所需經費的項目類別及金額，政府也要監(jiān)督其費用的使用情況。

三、總結

深圳交響樂團，自1999年實行音樂季制度以來，逐漸成為粵港澳大灣區(qū)乃至國內一流交響樂團。其音樂季設計既遵循傳統(tǒng)，也突破創(chuàng)新，展示樂團綜合實力的同時，也履行著社會義務，將更多經典的、優(yōu)質的音樂作品帶入市民生活。從音樂季設計來看，音樂總監(jiān)親自操刀，一是為樂團設計豐富多樣的音樂會節(jié)目，邀請優(yōu)秀藝術家合作，不僅貼合現階段觀眾欣賞水平，還能上演更多新曲目，滿足觀眾獵奇心態(tài)。二是訓練樂團，提高樂團職業(yè)化程度，通過不同時期、不同類型的曲目，使得樂團演奏能力和曲目儲備有所提升。從音樂季運營來看，團長作為樂團核心領導力，科學管理樂團的同時，仍要維護樂團的社會公共關系。制定合理的運營機制、獎懲機制，為青年演奏家和基層管理者提供走出去的機會，促進樂團向科學化、創(chuàng)新化、國際化發(fā)展。

注釋：

①上海工部局樂隊，被譽為“遠東第一樂隊”，成立于1879年，是一支小型業(yè)余管樂隊，為上海交響樂團的前身。成立初期名為“上海公共樂隊”，后于1922年更名“上海工部局樂隊”。1907年擴大為40人編制的管弦樂隊。1919年，意大利人梅百器上任后，將原先單管編制管弦樂隊，擴大為雙管編制、三管編制的職業(yè)管弦樂隊。歷經三個階段，但是始終以“上海工部局樂隊”來命名。

②哈爾濱交響樂團，成立于1908年4月，由哈爾濱中東鐵路管理局將俄國阿莫爾鐵路第二營管弦樂隊調入哈爾濱，成立“哈爾濱（中）東清鐵路管理局交響樂團”。1945年大批俄僑離開，哈爾濱的藝術組織完全解散。同時，哈爾濱政府開始重新組建，從各地調入大批音樂人才。自此，哈爾濱首次出現了中國人自己的“哈交”。

③我國交響樂團信息匯總截至2019年11月。

④王艷莉，（1978～），女，文學博士，中央音樂學院音樂學研究所博士后，哈爾濱師范大學音樂學院副教授。曾著博士學位論文《上海工部局樂隊研究——以上海、哈爾濱二城市為中心》，黑龍江省文化廳藝術科學規(guī)劃項目“20世紀上半葉中國管弦樂隊發(fā)展史研究”。

⑤據1906年《工部局年報》中指出，從1908年11月22日星期日以后，重組的上海工部局樂隊在演出方面，要求其樂隊在夏季的公園舉行免費音樂會，以及冬季在音樂廳或是劇院舉行室內音樂會；在入場規(guī)則方面，要求按照歐洲管理，拒絕接納10歲以下的兒童參加星期日交響音樂會，但可以觀看星期三或星期五樂隊所進行的演奏。

⑥張國勇，現任上海歌劇院院長、藝術總監(jiān)，上海交響樂團常任指揮。曾任深圳交響樂團音樂總監(ji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