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瑩
(中國政法大學 北京 100088)
在我國信托實踐中,學者一般把收益權信托歸類為兩種模式,一類是資產收益權為信托財產直接設立信托,在實務中又被稱為“資產收益權財產權信托”,代表案件為“昆山純高案”①;第二類是資產收益權作為信托財產投資交易的對象,在實務中又被稱為“資產收益權資金信托”,代表案件是“世欣榮和案”。這兩類案件的爭議焦點可以分別歸類為信托模式的效益之爭和集合資金信托計劃之爭。
(一)資產收益權信托。第一類案件,資產收益權財產權信托,是一種“融資人信托”,該模式的設計架構通常為:交付——增信——支付(優(yōu)先投資人),其交易結構如下圖所示:
圖1 資產收益權財產權信托
(二)資產收益權資金信托,則屬于一種“投資人信托”。其交易結構如下圖所示:
圖2 資產收益權資金信托
在資產收益權財產權信托與資產收益權資金信托兩種模式中,存在收益權信托效力的誤區(qū)。區(qū)別在于以轉讓信托受益權的方式獲得現(xiàn)金與交易融資人的資產收益權,②和分別在在信托設立端和交易端引入資產收益權,讓受托人在不同的結構下負擔著不同的義務和責任。
實務案例中,目前在收益權信托上有幾點尚待解決的問題:第一,向一般民法裁判思維逃逸,規(guī)避解答。實務中法院僅從合同法的視角認可了合同的效力,而未能從信托法的視角對其融資模式的可行性進行論證。第二,資產收益權的性質及轉讓效力目前還存在結構上的混亂。
這兩種典型模式下,如何疏通邏輯?資產收益權作為信托財產有何障礙及風險?下文將對實務中這兩種典型的資產收益權信托模式的效力進行認定。
2018年4月27日,《指導意見》③出臺,規(guī)定對資產管理實行穿透式監(jiān)管,標志著金融資管領域強監(jiān)管時代的到來。近期裁判觀點,可以看出司法裁判思路有如下幾點重要變化:1.宏觀上,審判規(guī)則與監(jiān)管規(guī)則由平行到交叉甚至趨同。具體表現(xiàn)為《若干意見》、《實施意見》大量地直接吸收監(jiān)管規(guī)則的規(guī)定或精神④;2.監(jiān)管的趨緊將傳導到資管糾紛爭議解決的問題當中,資管新規(guī)出臺之后,法院將審查其是否構成剛性兌付或變相的剛性兌付,顯然這將是深入且實質的;3.司法裁判的方法論已經出現(xiàn)明顯的轉向?!睹穹倓t》關于通謀虛偽意思表示中表面意思無效的規(guī)定,實物審批極為慎重使用的“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裁判路徑,似乎有被借用于資管糾紛的跡象。兩種資產收益權信托模式的效力的模糊,問題的最大焦點在于可轉讓性。
資產收益權界定為將來債權,將來債權的可轉讓性就是資產收益權未來的方向。
(一)將來債權的原則。一方面,可轉讓性是信托設立階段要求財產權發(fā)生權利變動的要求,另一方面,可轉讓性也是信托設立后保障受托人對信托財產的處分的條件;⑤對于權利變動,不同的財產有不同的權利變動方式,以債權設定信托的,則應當根據(jù)債法上的債權讓與規(guī)則加以判斷。⑥
(二)將來債權的他國法適用。最初,無論是英美法系還是大陸法系,對于將來債權的可轉讓性是持否定態(tài)度的。但隨著金融業(yè)投融資活動的創(chuàng)新背景,“面對商業(yè)尤其是銀行業(yè)壓倒一切的實際需要,對未來債權讓與的理論和政策的反對終于全部消失了?!雹邔韨鶛嗟目赊D讓性逐步得到了世界各國立法和判例的認可。
在傳統(tǒng)英美法系,普通法法院多遵循一條古諺:“自己無有者,不得與人”,即無人能夠現(xiàn)時轉讓一項他尚未擁有的權利。Holroyd v.Marshal(1862)打破傳統(tǒng)指出縱然讓與時尚不存在之將來債權,亦可作為現(xiàn)時讓與之標的,并逐步成為英國判例的主流觀點。⑧美國則以立法的方式確定了將來債權的可轉讓性。其中,《統(tǒng)一商法典》第9篇擔保交易條款明確了將來債權可讓與性。⑨同時,2001年美國《破產改革法案》規(guī)定,在轉讓之日尚未存在的應收款也構成資產證券化的“合格資產”。⑩
在德國及我國臺灣地區(qū)為代表大陸法系,其注重負擔行為與處分行為的區(qū)分,對于將來債權而言,其處分行為實際上類似一個附生效條件的法律行為,其條件就是債權的實際產生。以我國臺灣地區(qū)針對將來債權轉讓承認的標準,有如下幾點:(1)有實現(xiàn)的可能性(2)有確定的可能性。(3)將來債權的存在系屬法律行為的生效要件。因此,在大陸法系看來,將來債權可以轉讓不存在理論上的障礙。
我國《合同法》對于將來債權能否轉讓并未明文規(guī)定?!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審理買賣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3條第1款規(guī)定,將來債權轉讓合同不因所涉?zhèn)鶛嗌形窗l(fā)生而無效,實際上從側面上認可了將來債權的轉讓。
綜上,將來債權具備可轉讓性已成為世界大部分國家和地區(qū)的共識。
【注釋】
①張笑滔:《非典型物權類型松綁的功能分析—以昆山純高案為例》,載《政法論壇》2016年第6期。
②樓建波,劉燕:《論信托型資產證券化的基本法律邏輯》,載《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4期。
③《關于進一步加強金融審判工作的若干意見》《關于落實金融風險防范工作的實施意見》
④《若干意見》規(guī)定:“對以金融創(chuàng)新為名掩蓋金融風險……其實際構成的法律關系確定其效力和各方的權利義務”;上海高院《實施意見》:“對不符合……其實際構成的法律關系確定其效力和各方的權利義務?!?/p>
⑤周小明:《信托制度:法理與實務》,中國法制出版社2012年版,第127頁。
⑥董庶:《試論信托財產的確定》,載《法律適用》2014年第7期。
⑦[德]海因·克茨:《歐洲合同法》(上),周忠海等譯,法律出版社2001年版,第395頁。
⑧董庶:《試論信托財產的確定》,載《法律適用》2014年第7期。
⑨代瑞:《資產證券化中的將來債權讓與》,載《上海政法學院學報(法治論叢)》2013年第1期。
⑩胡繼東:《不動產收益權證券化研究》,中國政法大學2014年碩士學位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