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棠

我不斷地重回那里，我是摸著

哪條小路身不由己地回到那里？在夾竹桃和蜀葵

開滿的院子，在沸騰的夏天過后秋天到來

還是以前的老樣子

老房子屋檐低矮，老木頭陳舊

月亮的光輝從屋頂漏下來

它一次次撫摸老灶臺、老櫥柜、破沿的花瓷碗

一次次撫慰日漸蒼白的時光

被度上金輝的老屋像顫栗的破船，蛛網(wǎng)搖晃

祖母房梁上懸掛的竹籃藏著

我們小時的渴望，院子里五棵老棗樹嶙峋地立著

蟲子在墻角低伏鳴叫。那熟悉的閉著眼

就能走回去的路，如今那荒廢的舊園在哪里

我來回走了多少趟？母親，你回來過嗎

老屋，我看不到你，你總回避

那糾結(jié)的泥土味兒

為什么沿著月光匍匐的墻沿喊你

我卻發(fā)不出聲來

我踏秋而來，霜跡布滿灰鞋

如今我滿臉蒼痍需要你的指認

啊，母親，幾十年過去了

你在燈光下縫夾襖的身影還在我心里搖晃

你輕輕咬斷縫衣線

沖著我笑的明亮眼神還那么清晰。啊，母親

我們隔世而望，隔世的鮮花開滿田野

隔世的你望著我

隔世的虛無卻讓我怎么也摸不到你啊，我的母親

老屋·父親

花生在田壟上開黃花

玉米結(jié)出新鮮的籽粒

父親，你扛著爬犁回家

鞋子上占滿了泥土

你的背部馱滿著汗?jié)n，頭上頂著星星的光輝

父親，你用沾滿泥土的雙手教學(xué)生寫字

用洪鐘似的聲音教給他們誠實和堅強

用愛填滿每一個學(xué)生的心

父親，你愛我們，黑暗是你的

光是我們的

我是如何踩著你篤定的腳步走到現(xiàn)在

用善良的品德和勤勉，用正直

如今你的壯年去了哪里

此刻我正走在你走的路上，滿是灰塵

腳下充滿歧路

父親，我愛你

坐在傍晚的窗前

老屋盡是你搖晃的影子

父親，這虛幻萬物充滿流動

淺云躲進黛藍的天空深處

誰也不能阻止逝去

在傍晚，我會想起母親

父親，你也老了

你佝僂著身子，在你那里

還有一種緩慢的溫暖經(jīng)常攫住我

父親挪動他遲緩的腳步

愛我們

這么多年，從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