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鹵

1830年的春天，俄羅斯境內(nèi)的霍亂疫情不斷升級，而時年31歲的普希金也遇到了人生難題。

當時他和戀人已宣布訂婚，但準丈母娘以嫁妝不足為由拒絕嫁女，于是婚禮一推再推。其間他與準丈母娘大吵一架，再加上叔叔去世，他也無心舉辦婚禮，心灰意冷地離開莫斯科，前往波爾金諾的基斯捷諾瓦村——那里有他父親留下的產(chǎn)業(yè)。此時疫情愈發(fā)嚴重，當局采取嚴格的隔離措施，于是普希金被迫在此滯留了三個月。

陰冷的秋風、泥濘的道路、漸短的白天，總是令人憂郁而沮喪。但在普希金的眼中，寧靜的村莊遠離政治紛擾，反倒是釋放想象與才華的絕佳地方。這段時間成了他文學創(chuàng)作的巔峰期，他不僅完成了長篇詩體小說《葉甫蓋尼·奧涅金》，還寫出短篇小說集《別爾金小說集》、戲劇《四小悲劇》，以及三十多首詩歌、十多篇評論、多封書信……在這個秋天，普希金的創(chuàng)作量之大、作品完成度之高實在令人矚目，因此被后人稱作“波爾金諾之秋”。

疫情阻隔了他與外界的聯(lián)系，卻讓他更深入地反思過去十多年的經(jīng)歷、觀察這片土地上的人和事，一切都被詩意地揮灑在《葉甫蓋尼·奧涅金》中。比起他在青春期的創(chuàng)作，這本書更厚重恢弘，所以被后人尊為“俄國生活的百科全書”。

普希金當然也沒將創(chuàng)作與疫情完全分割開來，面對現(xiàn)實的無力感體現(xiàn)在《四小悲劇》中，比如《鼠疫流行時期的宴會》是直面死亡的一曲詠嘆——末日降臨，詩人心中英雄式的悲壯豪邁，與俄國人天性中狂歡式的放浪，都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出來。

12月初，普希金終于回到當時仍是隔離區(qū)的莫斯科家中。在給好友普列特尼奧夫的信中，他毫不掩飾對這段時間創(chuàng)作成果的滿意，“跟你說個秘密，我已很久沒像在波爾金諾時那樣寫作過了！”

創(chuàng)作上的巨大收獲也為感情之路帶來一些運氣。1831年2月，普希金終于和心愛的女孩舉辦了婚禮。不過，這份運氣并沒持續(xù)太久，六年后，他死在與“情敵”的決斗中，這是后話。

疫情給社會帶來的苦痛，同樣烙印在普希金心中，并讓他更關注歷史和現(xiàn)實。之前起起落落的人生經(jīng)歷，在“波爾金諾之秋”的醞釀下慢慢出現(xiàn)轉(zhuǎn)變。

1834年與1836年，普希金再次于深秋來到波爾金諾，在此寫出敘事詩《青銅騎士》、小說《黑桃皇后》《上尉的女兒》，以及更多詩歌，其中就有收編在中國小學語文課本中的童話詩《漁夫和金魚的故事》。

對所有懷著創(chuàng)作熱情的人來說，普希金的“波爾金諾之秋”或許是個很好的啟示——年輕時周游四方，自在灑脫地直抒胸臆，可以產(chǎn)出佳作;中年時安居一隅，氣定神閑地回顧過往，也可激發(fā)更深邃的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