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股亦稱為“時文”。我們先得驅(qū)除這趨時的毛病。大家趨時,就不免說著雷同的話,于是八股的精神就無形地滲入到作品中去了。疊床架屋之談,有之不為益,無之亦不為損,那真可以不說。說,就流而為八股。
趨時的病,即上海人所謂“一窩風”,所謂學時髦,實在有些要不得。固然,我們不能不趕上時代,但是假使以一窩風式的與學時髦式的態(tài)度去迎合時代,也很有些危險。章太炎的《復仇是非論》中就說過這樣的話:“文明即時尚之別名,崇拜文明即趨時之別語。吾孔子為圣之時,后生染其風烈,雖奮力抵拒者只排其階級禮教之談,而趨時之疾因已淪于骨髓,非直弗擊,又相率崇效之。然則趨步文明,與高髻細腰之見相去有幾!”這幾句話到現(xiàn)在還深中一般人的病痛。所以,趨時的病不去掉,八股的流毒也永遠存在著。
這種習慣養(yǎng)成了,即使對自己說的話也不會負責。言不由衷,早已成為天性。你要相信他的話那才是傻子呢!
所以八股的毛病又在不說自己的話,不說自己真誠的話。這個毛病不去掉,則對于一切宣傳文字都可作如是觀。
——郭紹虞《論八股》
(選自《郭紹虞論語文教育》,河南教育出版社1989 年出版;原載于1945年12月3日《大晚報》)
郭紹虞(1893—1984),著名古代文學專家、語言學家,曾執(zhí)教于燕京大學、同濟大學、復旦大學,一級教授。著有《中國文學批評史》《中國古典文學理論批評史》《語文通論》《宋詩話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