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逸杰
那條小巷,是家鄉(xiāng)眾多巷陌中最尋常、最不起眼的一條,卻因為時光的沉淀讓我終身難忘。踩著腳下布滿霉苔的石板,我像一尊石雕一樣佇立在巷口,對著沉沉斜陽追憶著尋常往事。
祖父說,巷口的斜陽是他對家鄉(xiāng)最初的記憶,也是最后的記憶。
家鄉(xiāng),是一座空靈的小鎮(zhèn)。家鄉(xiāng)的特點,便是阡陌錯雜,小巷繁多,重門疊戶,斜陽晚照,小巷隔絕了世間的紅塵,亦隔絕了過去與現(xiàn)在的時光。
猶記兒時散學歸家,祖父便牽著我的手,一步一個腳印留在了小巷的石板上。那時的天邊夕霞正紅,祖父布滿老繭的手,抓著我稚嫩紅潤的手,于無聲中踱過一地金黃。
年齡尚小的我不懂何為幸福,而今細細想來,幸福卻也莫過如此——牽著祖輩的手,走著歲月的路,時光雖老,但有親情的陪伴便猶如一路隨著陽光,燦爛奪目,溫暖如初。
后來,我長大了,而小巷和祖父也更老了。祖父無須接我上下學了,卻也難以再接我上下學了。那段時光里,巷口的陽光依舊溫暖,我便常常牽著祖父在巷子周圍散步。不同往昔,這回換做了小手牽大手。我和祖父握著彼此指縫里的夕陽霞光,緩緩地,緩緩地,不知不覺間便走回了家中。
回家的路上,總讓我難以忘記的,便是祖父愛唱的《夕陽紅》:“最美不過夕陽紅,溫馨又從容……”祖父輕輕地唱著,我靜靜地聽著。每每這時,我們的身后便會照來細碎柔和的陽光,將我們祖孫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家鄉(xiāng)的小巷,依然靜謐如昨,恰如那不經(jīng)意間流逝的時光,悄無聲息。我本以為日子依然會這樣平靜安詳?shù)芈^下去,可我沒想到,祖父的離開,是那樣的猝不及防。
幾個月前,祖父突發(fā)舊疾,病逝了。
明明祖父前幾日還能笑著跟我聊天的,怎么突然就離開了呢?
那天的小巷很平靜,傍晚時分,夕陽如往常般落下,如明天會再升起一樣。我站在祖父的病房里,望向窗外。日暮的風吹拂著我兩行熱淚,恍惚間,我又感到祖父那布滿老繭的手,正慈愛地撫著我的臉頰。
想起祖父住院這些天,總是笑著對我說:“孫兒,爺爺就像這故鄉(xiāng)的夕陽,每天從山的這頭升起,又從山的那頭落下,我終究是要永遠地留在這里喲。”我正色道:“爺爺一定可以好好的,不要亂想?!睜敔敱銜冻鑫⑿Γ骸昂冒『冒??!倍?,便是止不住地咳嗽。
眼前的夕陽,終是隱在了山的那頭。我的爺爺,也終是留在了故鄉(xiāng)。
在祖父的葬禮結(jié)束后,父親帶著我們一家三口,又一次回到了故鄉(xiāng)。站在巷口看著天邊的夕陽,我不由得又落下了熱淚兩行。
巷口的風,帶著夕陽的熱度朝我撲面吹來。父母緊緊牽著我的手,一步一個腳印,在巷口的石板上徐徐地走著,像在追憶著過去的時光。
天邊,夕陽的余暉依舊溫暖如昨,正毫不吝嗇地給這片土地送來最后一絲光亮。
擦干眼淚,我輕輕地說:“這是我成長路上最美的夕陽?!?/p>
‖江西省贛州市贛縣區(qū)第二中學
故鄉(xiāng)的巷陌數(shù)量眾多,縱橫交錯,然而,有一條最不起眼的小巷,卻令作者最為難忘。兒時,每逢散學回家時,祖父總是會牽著作者的手,沿著小巷的石板慢慢地走。那時的陽光燦爛而溫暖,陪伴他們一路走完回家的路。長大后,小巷和祖父漸漸老去,那段時光里,作者常常牽著祖父的手,一邊聽祖父唱起熟悉的歌曲,一邊享受著這難得的歲月靜好。再后來,年邁的祖父最終沒有抵擋住歲月的催促,安靜地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此時,站在故鄉(xiāng)的巷口,看著天邊的夕陽,作者不禁想起以往的歲月,想起那些有祖父相伴的日子,不由得悲從中來,淚流滿面。作者知道,夕陽、小巷,這是祖父送給自己的最好的禮物,也是留給自己的最好的念想,有了它們,作者的心里便有了繼續(xù)前行的力量。
【適用文題】最美不過夕陽紅;成長路上;追憶舊時光……(鳴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