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人格局似乎有點大,不緊不慢言道:“我(俄)天水有座南郭寺,擠得天爺咯吱吱。”
如此高度仍需筆者旁述:
古人云:“山水有情,生生不息。”大自然賜予我們太多的美妙絕倫,也給予了人類無盡的恩澤。登上擠得天爺咯吱吱響的南郭寺,最動心的高度還是上蒼賜予人類生存的命脈——潺潺于南郭寺山巔的“北流泉”。
然而,“北流泉”已干涸了,沒尋到干涸日期的記載。但它是昔時南郭寺這座黃土山上真實存在過的奇跡?!短焖h志》:“東有泉,旱盈潦縮,祈雨極驗?!庇涊d的就是昔時南郭寺山頂北流泉潤澤山原的景致。當年泉水叮咚的妙音至今令人渴望與激動:經冬歷夏,奔涌不息。即就是大旱年景,依然水旺如舊。泉流附近,村民取水做飯煮茶,澆田灌園,不見其竭。且水甘冽異常,酷暑盛夏,行人至此,煮一壺粗茶,或飲一碗原味的泉水,沁人心脾,暑熱頓消……
北流泉近旁筑有少陵祠,定然是今人的作品。因為天水的文化精神自信何能少了杜少陵這張名貫古今的大名片。垂首凝眸:詩圣藍色衣袍,端坐泉旁,二書童相伴左右,恬靜而秀慧。而詩圣容顏淡然,絲毫感覺不到這位唐詩壇主,生前不得已棲棲惶惶奔波的情狀,悲喜似已融于山泉,隱于心底。年代雖遠則遠矣,然少陵野老漫步慧音山,微風習習,輕撫衣袖,躬身汲水,與三五隴人分享一盅罐罐茶,情景如昨。柴火煮茶,煙熏火燎;茶過三巡,精神頓爽;吟詩作賦,語接地氣,詞驚鬼神!
史載,安史亂唐的第四年,詩圣攜眷西行,經秦州入川,有他“萬里詩思,褐衣渡隴”的詩句佐證。在此三個月的游歷中,也許不止一次登臨南郭寺攬景抒懷,亦有詩可證:“山頭南郭寺,水號北流泉。老樹空庭得,清渠一邑傳。秋花危石底,晚景臥鐘邊。俯仰悲身世,溪風為颯然。”看來北流泉有情有意,真實地甜潤過現(xiàn)實主義詩圣的筆和苦并快樂的心啊。
我把思緒從遙遠扯回來,聚焦在杜甫“水號北流泉”的現(xiàn)實中。當年甜潤過少陵老生命的“北流泉”,如今已演變?yōu)橐豢谏睢熬?。不知何年,水已干涸矣!鉤沉往事,1987年修繕泉亭,下挖到六米深時,“泉”的原貌又見到了天日:一道低凹的溝坡上,用大方磚砌有一座四方形泉池,面積約三十多平方米。池北臨溝,池南壁墻較高,上有涌泉三眼,泉水噴涌,下瀉至泉池。池北可見瓦筒狀排水管道,池中蓄水達一定量時,由管道排出池外,流入溝底。下挖時見到夯筑的土層表明,這條溝是被人們填平的。填溝顯然是為了擴展寺院面積,首先須改修泉池,即從池中用石塊砌成井狀。泉眼留在井下部,井泉的周圍及整個壑溝均被填平,與西、中院地勢等高。井口高出地面,井上又建了六角攢尖亭。水質好,儲量卻不大,僅夠寺中人汲飲。這一切沒有確切文字記載,只能靠后來人猜度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北流泉在天雨廣、泉水旺盛的歲月里,南郭寺,定然是碧水悠悠,草木豐蕤;山花璀璨,百鳥爭鳴;一派人與自然相和無爭的絕妙景色……
如今,東院空留一座小亭,八角攢尖頂,護著一眼枯井,僅此為“北流泉”忠實的記憶,聊供游人發(fā)思古之幽情。亭之柱礎,年代似已久遠,實考為北魏之物。以此推算,南郭寺至晚在南北朝時已有了寺院的雛形。
嘆曰:壽之于人,不能滿百,草木之軀卻能耐久。詩圣往矣,山寺一庭老樹,卻至今貌頗頑健,猶能葉茂著花。以春秋柏為最,樹齡似已二千五百年上下,俗稱漢柏,據考不確;相依的應是唐槐。枝干平直伸向山外曠野,其嶙峋之狀,與日月相對,與上蒼交流。軀體斜壓下的古柏硬是挺立千年而不倒。造化之功,難于解讀,蓋樹有靈異乎,翠柏蒼槐,黛色霜皮,枝干崢嶸嶙峋,葉片淡泊而寧靜。積數(shù)千年之功而禪音繞梁至今的南郭寺與陪伴它的幾多古樹,能在這高山之上存活是天雨的功德,亦是昔日北流泉的潤澤。
下得山來,回望南郭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如沐甘霖的辯證法音,導引一渠碧水穿山越嶺,從千里外黃河支流的洮河滾滾而來,數(shù)百萬人喝上了甘甜的洮河水;規(guī)劃截引格薩爾王的故地甘南藏區(qū)長江支流白龍江上游之水進入渭河流域,滋養(yǎng)老祖母女媧氏摶土造人河畔的蕓蕓眾生,續(xù)寫人文始祖伏羲氏演繹八卦的智慧。綿延數(shù)百公里,過農耕文明的源頭慶陽董志塬直達紅色的延河流域!大道無言,江水有情!
——河水來了,天雨多了,“擠得天爺咯吱吱”的南郭寺,春日紅杏枝頭,盛夏陰翳蔽日,金秋紅楓滿山,隆冬雪壓松枝;綠水青山輪回的盛景,將向昔日的“隴上小江南”隆重而來……
責任編輯 閻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