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曉奇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視覺則是人類認識世界、了解世界的重要渠道之一。作為人類出現(xiàn)的重要標志，直立行走使遠古人類的視野更加開闊，從而加速了大腦進化的進程，并逐漸學會了使用工具。工具的使用是一個極其復雜的過程，需要眼睛、大腦、手等一系列神經、骨骼、肌肉等的密切配合才能實現(xiàn)。因此，能否制造和使用工具也成為人與動物的根本區(qū)別。

人類的視覺究竟是如何引導手部完成動作的？大腦究竟又是如何將視覺信息轉化為“命令”下達到手部的呢？這些成為相關領域科研學者一直思索的難題。尤其是進入信息時代后，國際上關于人類腦機接口的研究已經涌現(xiàn)，人工智能日益受到各國重視，在我國《“十三五”國家科技創(chuàng)新規(guī)劃》腦科學與類腦研究重大項目中就明確指出要“以腦認知原理為主體，以類腦計算與腦機智能、腦重大疾病診治為兩翼，搭建關鍵技術平臺，搶占腦科學前沿研究制高點”。而這也成為新時期下我國科技工作者神圣而艱巨的使命。

“大腦本身進化得非常完美，現(xiàn)有的結構剛好可以完成特定的功能，這一點就讓我覺得非常有魅力?！比A南師范大學心理學院教授陳娟在采訪中回答道。正因如此，原本在數(shù)學專業(yè)學習的她在研究生階段時選擇了心理與認知科學，開始對感知與動作的神經機制、感知與動作訓練以及大腦的可塑性等系列問題展開深入學習與探索。多年以來，她從未停下求知的腳步，不斷拓展著研究方向，試圖將認知大腦領域的迷霧層層撥開。

科研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它能調動人的生命力，使其熱衷于自己的事業(yè)而樂此不疲。正如孔子所言：“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蹦軌虬l(fā)現(xiàn)自己的興趣，并與其相伴一生是一種幸運，“80后”陳娟就是一位幸運兒，她與心理學的結緣正是源于對其濃烈的興趣。

大學時，陳娟就讀于北京師范大學數(shù)學科學學院數(shù)學與應用數(shù)學專業(yè)?！皵?shù)學是一切科學之母”，4年中，在這所百年學府里，敏而好學的陳娟認真學習了基礎數(shù)學、概率論、數(shù)理統(tǒng)計等專業(yè)課，打下了扎實的數(shù)學基礎，直到現(xiàn)在她都很感激當時專業(yè)課老師們的悉心教導。

雖然學校當時對于學生的培養(yǎng)已不單單是師范方向，也有面向科學研究的培養(yǎng)，但大部分學生畢業(yè)后還是會去當數(shù)學老師。然而，這對陳娟來講并不具備足夠的吸引力?！爱敃r我并不想當數(shù)學老師，正好我的室友輔修了心理學，平時聊天時她常常會和我們說一些關于記憶、人類智力的話題。在空閑的時候我也常去旁聽心理學的課程，尤其對認知科學特別感興趣，很想去深入了解人類大腦的功能和結構等?！闭劶盀楹螘x擇心理學時，陳娟坦言道。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本科時旁聽的心理學課程使陳娟日后從事心理學領域的探索成為可能。在大三備考研究生時，考慮到腦科學常常設置在心理學院里，陳娟報考了北京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當時我考的分數(shù)并不是那么高，正好方方教授想要一個數(shù)理基礎比較好的學生，所以就錄取了我，這也是非常幸運的一件事吧?！标惥曛t虛地回答說。

在方教授的指導下，陳娟正式踏上了認知科學的科研之路。北京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是目前國內第一個進入ESI世界排名前百分之一的心理學院系，在QS世界大學排名中，心理學院一直位列大陸高校心理學院/系的榜首。身處一流的視覺與腦成像實驗室，在5年的學習中，陳娟得以深入學習研究視知覺、意識、注意和它們的認知神經機制，展開了物體識別領域的研究。同時作為方教授的第一名博士生，方教授的一言一行也在潛移默化中影響著陳娟。尤其是他極其嚴謹?shù)闹螌W態(tài)度，在陳娟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嚴師出高徒，憑借方教授嚴謹?shù)闹螌W態(tài)度和陳娟對科研的執(zhí)著熱愛，博士期間的陳娟在學業(yè)上取得了優(yōu)異的成績，教育部博士生學術新人獎、北京大學優(yōu)秀畢業(yè)生等榮譽稱號就是對她辛勤付出的肯定，陳娟也為自己的學生時代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科研探索永無止境，尤其是在科技發(fā)展日新月異的今天。為了拓展研究領域，開闊研究思路，在方教授的推薦下，博士畢業(yè)后陳娟選擇前往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學腦與精神研究所，跟隨Melvyn Goodale教授和Jody Culham教授從事博士后研究工作。Goodale教授是視覺雙通路理論的提出者，也是加拿大皇家學會院士及英國皇家學會院士；Culham教授是國際上首次實現(xiàn)用磁共振掃描儀（MRI）研究真實動作的科學家。尤為值得一提的是，Goodale教授和Culham教授的感知與動作實驗室是世界上能用fMRI技術研究動作的幾個實驗室之一，擁有最先進的實驗室設備還配備有硬件工程師以及加工車間。能夠跟隨業(yè)內名師學習讓陳娟受益匪淺。

在將近6年時間里，陳娟跟隨兩位教授在視覺信息引導動作的研究領域展開了深入學習與研究。博士后期間，陳娟不僅參加了兩位教授領導的多個加拿大自然科學與工程委員會的關于人類動作的研究項目，還參與了加拿大與德國合作的“The Brain in Action”項目。期間她以主要負責人身份完成了多項動作方面的研究，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這些經歷不僅開拓了陳娟的視野，也使她更加明白了開放合作的重要性，“Goodale教授的合作者遍布世界各地，他的學生們可以同時參與好幾個研究項目，這樣學的東西確實也比較多”。

有人說科研之路太艱辛，但在陳娟看來，能在最美好的青春年華里，從事自己最喜愛的心理學研究是一種幸福?！拔矣X得做科研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你可以不停地思考，不斷地進步，去接觸大量的新的事物。就像刑警破案一樣，總是能透過一些蛛絲馬跡去尋找事情的真相。一旦有了大膽的猜想，就去收集數(shù)據(j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它的結果究竟是什么，這應該就是科研本身的魅力所在。”采訪中陳娟對于科研的喜愛溢于言表。

科研要與應用需求結合

“我希望能將自己的研究與應用層面的一些需求相結合，科研還是要有一定的應用價值?！标惥晏寡缘?。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為了能夠開展更具應用價值的研究，陳娟積極和相關領域的醫(yī)學團隊以及醫(yī)療器械研發(fā)團隊合作，如國家醫(yī)療保健器具工程技術研究中心的視覺與動作團隊等，她希望用自己的研究幫助有需要的人。2019年陳娟充分利用寒暑假的時間以訪問學者的身份前往加拿大滑鐵盧大學眼科與視覺科學學院和加拿大勞里埃大學運動障礙與康復研究中心訪問學習。另外，陳娟還和上海硅步機器人有限公司開展了密切合作，希望將自己的研究應用到機器手臂和靈巧手的開發(fā)上。

依托優(yōu)質平臺攀登科研高峰

2018年9月，順利完成博士后研究的陳娟加入了華南師范大學心理學院。華南師范大學心理學科在2017年教育部學科評估中與北京大學心理學科、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科被并列評為A+。此外，2017年10月，廣東三九腦科醫(yī)院正式掛牌為“華南師范大學附屬三九腦科疾病與康復醫(yī)院”，成為華南師范大學的首家附屬醫(yī)院。

“與三九腦科醫(yī)院的合作能為科研提供豐富的臨床資源和基于臨床實踐的科學問題，為我們開展一些病人的研究提供了便利。而且早些年學校就投入經費2000萬元購置了3T核磁共振系統(tǒng)，也為開展相關研究提供了一個非常好的技術平臺。這也是學校最吸引我的地方?！辈稍L中陳娟詳細介紹說。

依托華南師范大學這一優(yōu)質平臺，陳娟的科研之路變得順暢許多?！俺醯綄W校時，雖然我個人缺少科研經費，但學院為我們提供了一定的啟動經費，我們的學科帶頭人莫雷教授也給了我很多幫助，讓我能購買一些科研設備把攤子搭起來。而且整個學院的科研氣氛非常和諧，大家都擰成一股繩共同努力，這讓人倍感溫馨?！标惥旮卸鞯卣f道。

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多年來借助北大、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學和華南師范大學的平臺優(yōu)勢，在認知學領域不懈耕耘的陳娟已取得了諸多科研成果。截至目前，她以作為第一/通訊作者發(fā)表論文10多篇，包括Current Biology、Cerebral Cortex、Journal of Neuroscience、Psychological Science等心理學和腦科學領域的著名雜志。此外，陳娟還多次在國際學術會議做口頭報告，為10多個領域內雜志審稿。

2020年年初，陳娟將再次攀登科研高峰。由她主持的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物體距離的神經表征及任務對物體距離表征的影響”正式立項。據(jù)介紹，物體離觀察者的距離是判斷物體真實大小以及能否對物體進行操作的重要依據(jù)。但現(xiàn)有的考察距離的神經表征的視覺研究，通常是將有單眼深度線索的錯覺圖片或者有雙眼視差的立體圖片呈現(xiàn)在一個位置固定的顯示器上，并不是真正將物體放置在不同距離的空間位置上。因此，由類似這樣的實驗得出的結論并不能推廣到真實情景中。

在該項目中，陳娟將操縱物體距離觀察者的真實距離，擬采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腦磁圖（MEG）研究物體距離的神經表征和動作任務對物體距離表征的影響?！耙朐趂MRI或者MEG實驗室內操縱物體或者顯示器的真實距離，必須開發(fā)相應的研究裝置和實驗范式，相信此類裝置和實驗范式開發(fā)成功后，將會帶動一大批與真實物體和真實空間相關的研究?！标惥隄M懷期待地說。

據(jù)介紹，該項目不僅有基礎研究意義，也具有很強的應用價值。由于距離可以幫助完成結果預測（如對危險的預測）或者動作準備與執(zhí)行，而對距離表征的時間、空間和受調節(jié)因素的研究將有助于從大腦中解碼距離信息，用于預測結果和引導動作。

建設一支多學科的團隊

獨行雖快，眾行致遠?？蒲谐晒娜〉秒x不開優(yōu)秀的團隊，離不開每一位成員的努力和大家的共同協(xié)作。從本科、博士再到博士后，從國內一流學府到世界頂級實驗室，一路走來，諸位良師或嚴謹認真，或開放包容的科研作風已對陳娟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作為一名年輕的博士生導師，陳娟對如何培養(yǎng)學生成才、建立自己的科研團隊有了獨到的理念。

“目前，我的團隊有1名博士生，7名碩士生。今后我想建設一支包含多種學科背景的科研團隊，目前除了心理學背景外，我們實驗室還有機械工程等工科背景的。尤其是我的研究方向特別需要一些具有比較強的邏輯分析能力和數(shù)據(jù)處理能力的人才，而且不同學科背景的學生之間也可以互相學習，彼此促進?！标惥杲忉尩?。

科研貴在創(chuàng)新，但每一次創(chuàng)新都離不開思維邏輯的縝密和科學推理的嚴密。作為導師的陳娟很希望培養(yǎng)學生們具備這種能力?！拔矣X得批判性的思維能力可能是更重要的，老師布置課題以后，學生們需要自己去查閱相關的文獻材料，并不斷地思考、總結，跳出原有的思路?！标惥晏寡缘?。

進入信息時代，科學技術迎來了飛速的發(fā)展。作為科研工作者更要及時調整自己的思維，以適應這種快速發(fā)展的趨勢。因此在平時的科研學習中，陳娟盡可能地讓學生們多掌握一些科研方法，以便提高學生們的學習遷移能力，讓他們能在未來有更好的發(fā)展。尤其是對于那些立志從事科研工作的學生，陳娟更希望能夠培養(yǎng)他們具備良好的科研品味，找到一個真正有價值的科研問題，并一步一步地將其解決。

九層之臺起于壘土，認知學的探索之路還很漫長，但陳娟有信心繼續(xù)走下去?，F(xiàn)階段她將繼續(xù)加強團隊培養(yǎng)，完善設備建設，同時也進一步加深與醫(yī)院等機構的通力合作?！跋Ｍ茉诹⒆慊A研究的同時把研究往應用上去推廣，將認知學的理論更多地應用于機器人開發(fā)等方面。”陳娟憧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