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媛
明大同鎮(zhèn)的懷仁城,如今已成為一座同名縣級市。1989年朔州城由縣升格為地級市,2018年懷仁縣改市,是迄今大同長城沿線唯一的縣級市。
懷仁在秦時為云中地,漢在此置沙南縣,遼置懷仁縣?!皯讶省币辉~,出自晉王李克用和遼太祖耶律阿保機議和,據(jù)縣志載,遼太祖耶律阿保機曾與晉王李克用會于東城,有“懷想仁人”之語,于是取名懷仁。這對懷仁來說是一次極為重要的歷史事件,對當時更大范圍的政治格局也產生了巨大影響,因此被廣泛記錄在各種史籍中。有學者統(tǒng)計有12種歷史資料明確記載這次會盟,而且綜合考證出李克用和阿保機的會盟時間應在公元905年。李克用和耶律阿保機都是歷史上重要的風云人物,他們一個是沙陀族人,一個是契丹族人,共同筑就了懷仁的性格“仁義”,所以崇尚英雄的懷仁人在城市里為他們立了塑像,迄今感念他們?yōu)檫@塊土地留下了“懷仁”這個美好的名字。
明《宣大山西三鎮(zhèn)圖說》所載懷仁城說
到了金代,懷仁縣升為云州,到了元朝恢復了懷仁縣。明、清沿襲了懷仁縣,屬大同府。明《三云籌俎考》記載:“懷仁城(洪武十六年設,萬歷二年磚包,1383—1574)本城設在腹里,當三云之中,地瘠民貧,非虜所垂涎者。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北虜夾鎮(zhèn)城而下,總兵彭英堅壁不戰(zhàn),任其大掠而還,人至今憾之。今款貢已久,虜患猶緩,但地土荒蕪,民逃且半,額糧拖欠,催科不前,所當以撫字為招徠者也?!?p>
西安堡北門甕城俯瞰
溫莊堡
《明史》卷十八記載,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秋七月,俺答犯大同,總兵官周尚文戰(zhàn)于黑山,敗之?!薄岸?,甲戌,小王子入萬全右衛(wèi)。戊寅,掠蔚州,至于完縣。京師戒嚴。乙酉,逮總督宣大兵部尚書翟鵬、巡撫薊鎮(zhèn)僉都御史朱方下獄,鵬謫戍,方杖死?!边@是明蒙之間的3次大規(guī)模戰(zhàn)事,不但懷仁城因“總兵彭英堅壁不戰(zhàn)”遭受劫掠,連大明帝國的政權都感到了危險,局面竟至“京師戒嚴”,統(tǒng)領守邊的高級官員翟鵬被發(fā)配、朱方被打死。此后山西北部地區(qū)開始更大規(guī)模地修筑長城,從修筑年代統(tǒng)計數(shù)字上看,明大同鎮(zhèn)、明山西鎮(zhèn)的大多數(shù)城堡多半修筑于嘉靖年間,而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及之后所修的,又占了大多數(shù)。
位于懷仁市區(qū)東15公里處的西安堡修筑于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三云籌俎考》記載:“本堡雖不臨邊,然北近云中,南附雁代,茍遇有警,烽火一舉,羽書四至,則傳宣必經之地也。嘉靖二十三年,虜由上谷、膳房寇應、懷,本地被掠尤甚,故繕城設官,足備不虞。但當云中孔道,且地薄兵寡,路沖差煩,軍多烏合,朝隸夕逃,必操守得人,庶恤軍養(yǎng)力,不至困苦不支耳。”這段文獻中也再次提及“嘉靖二十三年”的慘烈戰(zhàn)事。
西安堡為明大同鎮(zhèn)城堡中保存至今最為完好的,城墻雖然被剝掉了城磚,但墻體依然高大,南北兩個城門的甕城都保存完好?!稇讶士h志》記載甕城每門有兩塊門額,北門為“金湯”,南門為“鎖鑰”(也說“鎮(zhèn)、朔”),兩個門額刻石上還有一寸見方的陰刻小字題“分守兵道參政渤海李□分守井坪路參將范陽張鶴”“巡撫大同御史中鄉(xiāng)張?zhí)輹薄版?zhèn)守大同官兵云中焦成勛萬歷三十二年甲辰三月”。其中刻有“金湯”兩字的石匾被分成了兩塊,鑲嵌在了一座戲臺的后墻下,一邊是“金”,一邊是“湯”,周圍抹了水泥,下方記載此事發(fā)生在1974年。當?shù)匕傩辗Q西安堡里原有龍神廟、魁星樓、文昌廟、關公廟、觀音廟、龍王廟、三官廟、牛王爺廟、奶奶廟、五道廟、城隍廟等,現(xiàn)在堡內仍有圓照寺等。清順治年間姜瓖在大同發(fā)動兵變,大同遭受多爾袞屠城,大同縣治因此搬到了西安堡,4年后才遷回大同城。
專門記載明長城防衛(wèi)體系的《三云籌俎考》《宣大山西三鎮(zhèn)圖說》中只記載了懷仁城和西安堡的詳細情況,但在《山西明長城資源調查報告》中,今懷仁境內有32個堡被登記為明長城資源,有溫莊堡、毛皂堡、大寨村堡、吳家窯堡等,分布在懷仁境內的各個方向。這些堡面積普遍不大,但墻體較高,多輪廓完好,多是同名村落,多處可見老房子。
王皓疃堡建于明洪武年間,距今已有600多年的歷史。該古堡現(xiàn)存四方城墻東西兩個堡門,門外有甕城。村中有樂樓,有寺廟,有明清舊居40多處,院落的大門、影壁、拴馬樁上多有雕刻。
毛皂堡位于繁華的交通要道邊,高速公路在這里有出口,但依然保留了大部分堡墻和較多古民居;大寨村堡有多處坍塌,但大體輪廓還在,堡內還有三兩戶人家,大多數(shù)村民都住在堡外面;附近有南彥莊堡,墻體大段坍塌,堡外人口較多,有商店和農機修理鋪;溫莊堡完全是一個空下來的遺址,村民全部住在附近;高鎮(zhèn)子堡有一古剎名叫“龍泉寺”,《懷仁縣志》中記載為“唐時所建”,村中道情劇團活動可上溯到清末同治年間。
王浩疃堡
毛皂堡內古民居
除了懷仁城和西安堡,其余各堡的規(guī)模都較小,周長多不足600米,但其修筑都遵守了較為嚴格的規(guī)制。最為明顯的是馬面角臺與墻的夾角,《山西明長城資源調查報告》對此專門做了統(tǒng)計,有的夾角是135°,共14座;有的夾角是90°,共12座。明代尹耕在《鄉(xiāng)約》一書中對此有明確記載,135°夾角的為“舊式”,90°夾角的為“今制”。從萬歷年間開始,城堡角臺的修筑形式被設為定制。據(jù)《明實錄》記載,“萬歷元年(1573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兵部覆巡按直隸御史孫錝條陳六事……至修筑大同歸并之堡,亦必及時興舉,其規(guī)制必如尹畊《鄉(xiāng)約》所議。”除了角臺與堡墻的夾角,長城沿線的軍堡還有其他一些嚴格的修筑規(guī)制。
明懷仁城及周圍各堡附近并沒有邊墻,各城堡之間以烽火臺傳遞信息。明萬歷刻本的《懷仁縣志》記載:“懷仁瀕于塞北,城堡相望,屯牧連野,非設烽堠以防之,則寇至不知,人無預備。我國家相岡阜,度遠近,以時哨瞭,有警,振之以炮或示之以火,百里之遠,有不瞬息而盡知者,此防患之要也。”懷仁城及周邊各堡周圍共有29座烽火臺,與城堡形成有效的防御體系。
懷仁的鄰居應縣因有釋迦塔而被稱為“塔鄉(xiāng)”,其實今天的懷仁市也配得上“塔鄉(xiāng)”這個稱呼,因為懷仁境內有7座塔,且多為今人所修,這也是懷仁最為獨特的地方,這些高大的塔見證了懷仁大地經濟騰飛的歷史,也豐富了懷仁的文化景觀。
華嚴寺磚塔位于海拔1647米的清涼山主峰之上,七層八角密檐式,1996年8月山西省人民政府公布為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永寧寺千佛舍利塔位于南小寨村永寧寺,是一座八角十三層26.8米高,直徑8.6米的鐵質石材混相結構佛塔,塔頂供奉從西安迎請回的釋迦佛舍利子,塔內有2.7米高的釋迦佛石像;功德塔位于清涼山余脈、鵝毛口村西海拔1243米高的石人山坡上,為八角九層仿遼風格磚塔;建業(yè)塔原型為北魏時期建造的河南登封縣嵩岳寺塔,塔體全部用磚砌成,通高58米,塔底直徑15.28米,全銅塔剎;懷仁塔位于高速路收費站旁邊,造型源自五臺山大白塔,是二廣高速路進入懷仁市的第一個標志性建筑;文殊塔建于懷仁市城中心人民公園北端,為一座仿遼八角十三層盔頂密檐式空心磚石塔,塔內一層塑有漢白玉文殊菩薩,四周鑲刻有五百羅漢;令公塔位于磨道河村西濕地公園中心地帶,是為紀念北宋名將楊繼業(yè)而建的仿木構形制明七暗九、八角形閣樓式磚塔。
懷仁城附近有高品質大儲量的高嶺土,“懷仁陶瓷”被確定為國家地理標志證明商標,日用瓷年生產能力達到38億件,是國家外貿陶瓷基地?!皯讶蚀笸稹弊鳛閲曳俏镔|文化遺產在晉冀蒙一帶頗有盛名,懷仁還被國家文化和旅游部命名為“中國民間文化藝術之鄉(xiāng)”。
懷仁塔
懷仁人根據(jù)市名,延伸出“中國德鄉(xiāng)、幸福懷仁”“懷德懷禮、懷善懷義”的情懷和精神,并落實到了百姓的民生里。懷仁的各項事業(yè)長足發(fā)展,其教育事業(yè)呈現(xiàn)良好態(tài)勢,全民“公交免費”連續(xù)多年實行,供暖期每年免費延長一個月。
2019年5月1日,懷仁東到太原南的動車組開通,大西高鐵、大張高鐵交匯于此,懷仁不僅是雁門關外第一個開通動車的縣級市,而且正在成為帶動周邊區(qū)域發(fā)展的經濟文化新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