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淑貞
自從母親被我從偏遠老家山村接到城里居住了一小段時間后,我愈發(fā)地感覺到自己和年過古稀的母親存在著思想的隔閡。從廚房柴米油鹽事,到個人生活習(xí)慣,再到待人接物處世等,都存在著需要磨合的細節(jié)。骨肉相依心連心,我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父親才去世不久,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我那還沒來得及從悲痛陰影中走出的母親,感受到兩代人之間的隔閡!于是,我努力調(diào)整思緒,以期通過付出一些小小的努力,盡快度過這段“磨合期”。
一個周末的上午,家中來了幾位工作在不同崗位的同學(xué)好友。從市場買菜回來的母親,看到我們在喝茶,麻利地放下手中的菜品,顧不上先洗手,就熱情地進客廳和大家打招呼。我說,媽,你去忙自個兒手頭活吧,我們在說事呢。哪知,母親好像沒聽到一般,坐到我的一位女同學(xué)身旁,噓寒問暖起來,儼然間,她成了我們這伙談興正濃的同學(xué)好友間的主角。頓時,我就變得尷尬起來,臉頰“滾燙滾燙”的。
白天公務(wù)繁忙,我時常利用夜晚時間和母親交流。每周,我都盡量安排兩到三個晚上陪母親睡一會兒覺“臥談臥談”。那天晚上,我和母親“共枕”時說,媽,以后家里有我的客人來時,你打聲招呼就好了,不能像警察查戶口一樣,問人年齡、問人工作、問人家庭,問得人怪不好意思的。母親說,來者都是客,家里來了客人不熱情招呼,不行呀。只是,說著說著,母親忽然就沉默了。半晌,她喃喃地說:“孩子,是不是今天上午媽給你丟臉了,如果是,以后媽媽改過來。”
不知怎地,經(jīng)母親這么一說,忽然間,我就覺得羞愧難當起來:熱情好客有什么錯呢,咱客家人一向熱情好客的呀?如果真有什么錯的話,一切的一切都在于我,是我對母親的要求太過分太自私了!
母親是個通情達理之人。事與愿違的是,她的一些傳統(tǒng)習(xí)慣時常在我們這些子女浮躁的心境中變得“格格不入”。居住地附近,有個臨時垃圾停放處。有天傍晚下班,我發(fā)現(xiàn)有個熟悉的身影在垃圾堆里翻撿破爛物品。走近一看,我氣得直跺腳,此人正是我母親。“媽,這么臟,你也撿,被鄰居們看到了,讓我的臉往哪兒擱呀,人家會說我不給你零花錢用,讓你來撿垃圾賣呢。”被我這么一說,母親立即停下手中活兒,時而搖頭時而點頭,嘴中念念有詞:“好吧,不撿了,不撿了。”
只是,沒過多久,她又開始“重操舊業(yè)”了。雖然我沒抓住“現(xiàn)行”,但我從工具房一隅看到了一堆碼放得高高的紙皮紙箱。駐足“如山的鐵證”面前,我忽然做出了新的決定,讓母親想撿就撿吧,買兩副手套給她,讓她“光明正大”地撿。但也有“約法三章”,出于母親身體健康原因,我絕不允許母親擴大范圍,到住宅小區(qū)之外的其他地方去撿。
為何我會作出讓母親想撿就撿的決定呢?因為,在哺育我的老家農(nóng)村,鄉(xiāng)親們皆有囤放可利用廢物和撿拾廢品的習(xí)慣。孩提時,我們這些孩子都有過尋遍村中旮旯角落,只為能找尋到一只能換來一根冰棒的破塑料涼鞋之經(jīng)歷。今天,怎么能因為生活略微富足了一些,就可以視這些變廢為寶的好傳統(tǒng)為“眼中沙”呢。
親情不隔閡。母親的很多做法,只要我們這些子女“將心比心”,多些換位思考,便可能讓我們產(chǎn)生認同認知感。畢竟,那都是老人在長久的生活歷練中沉淀下來的“積蓄”。這“積蓄”,來自于熱心、節(jié)儉、淳樸和善良。歲月靜好,這樣的“積蓄”需要我們這些為人子女的后輩溫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