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書

頭發(fā)花白、聽力下降、背已微駝，歲月在老母親身上無情地留下了許多痕跡，慶幸的是八十九歲的老母親精神矍鑠，仍然能獨自生活，飲食起居無需我們兄妹照應(yīng)。

前年的一天，大姐騎電動車帶老母親出門有事，老母親還沒坐穩(wěn)，大姐車子已經(jīng)開動，老人家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大姐趕忙停下車子，扶起了老母親。老母親拍拍衣服上的灰塵，望著嚇得臉色煞白的大姐笑著說：“走吧，沒事沒事！”

老母親的健康得益于她的勤勞。辛苦了大半輩子，現(xiàn)在雖然年事已高，但每天仍然忙忙忙碌碌。傍晚，總看到老母親迎著霞光走向三四里外的大姐家，那速度絲毫不遜色于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大清早，她又在晨曦中獨自回家做飯、抹洗。兩間上下的樓房、偌大的院落經(jīng)過老母親的打理，東西擺放整齊，桌椅清潔光亮。一畝大小的菜園地里，一年四季都長滿了青菜、韭菜、辣椒、茄子、青蒜……我們每次回家，轎車的后備箱里總?cè)脻M滿當當?shù)?。老母親自己吃不完，還時常叫來左鄰右舍到園中自由挑菜、摘瓜。

有一次回家，老母親又到園子里準備了幾袋子新鮮蔬菜，臨走時我說在單位吃飯就不用帶了，老母親沒有說話，但臉上寫滿了失落與不悅。大哥責怪說：“拿著吧，到家慢慢吃！”我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大哥的意思。后來再回老家，我都是自己動手，割韭菜、摘大椒……看著我們手里拎著一袋袋蔬菜、米面，老母親的臉上時常掛滿了孩子般燦爛的笑容。

老母親一個人住在二哥家，她總說：“一個人清凈、自由?？梢苑N種菜、薅薅草，還可以和老姐妹們談?wù)勑模　逼鋵嵥遣辉敢饨o我們做子女的增添麻煩。遇到端午、中秋，我們偶爾把她接到家里居住，節(jié)日一過她就嘮叨著

要我們把她送回老家。

好像是前年秋天的一天，大姐突然打電話說老母親身體不好，放下電話我們趕忙回到家里。原來，老母親肺部早感不適，但她一直忍著沒有吱聲。細心的大姐發(fā)現(xiàn)老母親氣色大不如常，仔細詢問后老母親才說出了實情。我們趕忙把她帶到醫(yī)院進行檢查，好在病情不是很嚴重，連掛了十多天水后終于恢復(fù)了健康。

上個月因姑媽去世我們兄妹五人難得齊聚家中。午飯后二哥急著上班和侄兒先行奔赴上海，我們兄妹四人陪老母親聊起了家常。老母親說著說著，突然嘆了一口氣：“把你們培養(yǎng)成人我和你們的老父親是吃了不少苦，但你們自己也不容易?。±洗笊现袑W(xué)時中午到校外吃“百家飯”，早晚來回步行十幾里路;老二因家境困難只上到小學(xué)三年級;因鬧春荒老三不得已中途停學(xué)到漣水、建湖討飯：老四上師范時有幾次沒有飯吃，只好餓著肚子騎車外出，下午正常上學(xué)！也真苦了你們兄妹幾個了！”我心中猛的一顫，我沒和老母親說過餓著肚子外出的事??？和他人也很少提及，老人家是怎么知道的呢？我不由暗暗自責起來。

老家長輩們做壽有做九不做十的風俗，所以庚子年春節(jié)前兄妹幾人商量好準備在節(jié)后給老母親過九十大壽，但被她老人家一口拒絕了，她說：“九十壽辰必須九十再做，干嘛要提前做呢？”老母親的話深深震撼了我們，更為慶幸的是正是由于她老人家的堅持避免了新冠疫情防控期間的一次群聚性活動。

現(xiàn)如今，我們兄妹五人都已年過半百，但在老母親眼里永遠是沒有長大的孩子，每次回家她總提醒我們這樣那樣，我們?nèi)院托r候一樣，坐在老母親面前，默默地傾聽著、享受著。

（作者單位：江蘇省淮安市淮安區(qū)關(guān)天培小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