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身說法:
鏈接:? 一位父親的假想敵
作家余光中的散文《我的四個假想敵》,是他在女兒長大了,即將踏入談戀愛階段時,所寫的一篇文章。文中盡訴他作為父親對女兒的難舍難離之情,讀之令人動容。
●我的四個假想敵,不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學(xué)醫(yī)還是學(xué)文,遲早會從我疑懼的迷霧里顯出原形一一走上前來,或迂回曲折,囁嚅其詞,或開門見山,大言不慚,總之要把他的情人,也就是我的女兒,對不起,從此領(lǐng)去。
●我那四個假想敵,也都已羽毛豐滿,什么力量都阻止不了他們了。先下手為強,這件事,該趁那四個假想敵還在襁褓的時候,就予以解決的。至少美國詩人納許說他生了女兒吉兒之后,惴惴不安,感到不知什么地方正有個男嬰也在長大,將來會搶走他的吉兒。于是做父親的每次在公園里看見嬰兒車中的男嬰,都不由神色一變,暗暗想:“會不會是這家伙?”
●敵方的炮火,起先是瞄準我家的信箱,那些歪歪斜斜的筆跡,久了也能猜個七分;繼而是集中在我家的電話,“落彈點”就在我書桌的背后,我的文苑就是他們的沙場。那些粵音平上去入,有九聲之多,也令我難以研判敵情。
●當(dāng)然,四個女兒也自有不乖的時候,在惱怒的心情下,我就恨不得四個假想敵趕快出現(xiàn),把她們統(tǒng)統(tǒng)帶走。但是那一天真要來到時,我一定又會懊悔不已。
“你怎么又開始打游戲了?你去把碗刷了再玩兒不行嗎!”
又來了又來了,催促或許會遲到,但絕對不會缺席!唉,要知道所謂有一個“強迫癥”的老媽,我根本不明白該如何跟她解釋“吃完午飯如果不立刻刷碗是絕對不會死掉的”這個終極發(fā)現(xiàn)!偏偏,我的“拖延癥”每每在這個時刻,就會斗志昂揚地跳出來瘋狂地鼓動我說一句:“跟她斗!跟她斗!千萬不要慫!”
看到了吧!也許我的敵人并不是老媽的“強迫癥”,而是我自己的“拖延癥”呀!
畢竟,這敵人從很小的時候就不知不覺潛伏在我身體里!學(xué)習(xí)生涯那么些年,我的作業(yè)不拖到周末大半夜那一刻,我都絕對寫不完!
而這個假想的敵人——拖延癥,其實早就不光是假想了!已經(jīng)無孔不入地鉆入我的生活,在我的身體里想盡一切辦法教我如何鉆空子偷懶。我最近連玩游戲都變得拖泥帶水,一點兒都不利落了!
想到這一點,我真像是被雷劈了似的。連忙開始反思,我越想越慌,恨不能立刻就將這個死敵從我身體里揪出來原地處刑!但拖延癥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堅決,立刻潛伏出來在我思維中搖擺:“我怎么會是你的假想敵,我在你身體里,和你是一體的呀!”
瞧瞧這舌燦蓮花的小妖精,禍害人多么的有一套!我差點兒中了它的圈套。
要不是我媽及時喊著我:“你別忘了答應(yīng)我的——刷完碗下樓扔垃圾!”我真要差點陷進“拖延”的詭計!
我連忙拿著垃圾沖下樓,邊走邊自言自語。
“偶爾偷懶情有可原,畢竟誰也不是機器,做不了工具人嘛,以后你就在我休息的時間段出現(xiàn)!活動在我夢里!不然,扔完垃圾我就把你干掉!”
別說,好像還挺有用,我覺得走起路來都帶風(fēng),畢竟是跟自己身體里的假想敵斗爭,想要勝利只需要調(diào)整心態(tài)整頓自我就足夠!可比跟旁的斗要簡單太多!
小鏈接:? ?最終決定你能走多遠的,是你的假想敵
我發(fā)現(xiàn),凡是寫一手好文章的,字里行間總是潛伏著一個假想敵,或隱或現(xiàn)的。
比如,曹雪芹的敵人是男人,金庸的敵人是女人,魯迅的敵人是他人,托爾斯泰的敵人是他本人,張愛玲的敵人不分男女,只要是她的親朋好友就行。陳曉卿的敵人,不是人,是城市,人造的城市。敵意之深淺,與城市體量及其距離鄉(xiāng)村之遠近,成正比。
——摘自沈宏非《舌尖上的假想敵》
注:陳曉卿,美食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總導(dǎo)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