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玉苗
我有名字,花草也有名字。
我沉默,花草也沉默,它們比我沉默得更久。
我思考,花草也思考,或許它們思考得比我更深邃。
與花草相比我很大,與世界相比我很小。
但我時常覺得每個人都是一個遼闊的宇宙。
喜歡沒有目的地在田野間行走,帶著初夏清晨露珠一樣透明的心情。野花一簇一簇盛開,各自芬芳,早起的人認真地專注腳下的路,不知疲倦地像阿甘那樣跑著,汗水浸透他們的運動衫,跑著跑著跑進了太陽的金色光線里,一身璀璨。
岸邊的垂柳兀自婀娜著,腰肢柔軟,風情萬種,有沒有人欣賞都不要緊,風景本身就是風景,并非為取悅一只蜜蜂或蝴蝶。
蹲下來,看貼在地皮上生長的一種淡紫色野花,五片花瓣極小,每一片似乎比一粒白米還小。黑色的螞蟻,爬來爬去,它們也在晨練嗎?距離越近,螞蟻越大,細節(jié)逐漸清晰,不斷放大。螞蟻被一個陌生的人看得有些局促,不安地離開了。
螞蟻、人、事,離得太近,會被放大,大到成了整個世界,容易占據(jù)我們的全部心思。跳得遠一點,站得高一點,遠眺和俯視也是理智的觀察視角。認真分辨螞蟻、人、事在世界的真實位置,于是豁然坦然。得到,不必狂喜;失去,不要絕望。
千山疊嶂,白雪皚皚,萬徑盤曲,冰封凄凄,天空中沒有一只飛鳥,路面上沒有一個行人。一舟、一蓑、一笠、一老翁,在蒼茫中孤獨垂釣,不釣游魚,釣的是無邊寂寞和寒江一片雪。永貞革新失敗,柳宗元屢遭迫害,被貶至荒涼的永州,政治抱負不得施展,志同道合的朋友天各一方,生活上陷入失朋少伴的孤獨之中。跳出苦寒靜寂的畫面,遼闊天地恰似良朋相伴,于是憤憤不平的心意,平了。
一個人真正的強大,不是看他躊躇滿志時的神采飛揚,而是看他跌入谷底時的氣度、境界和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