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菲絮
2月1日凌晨,顏紅霞接到齊齊哈爾醫(yī)學院附屬第二醫(yī)院護理部主任的電話,通知她第二天早上8點40分到醫(yī)院集合,啟程支援武漢,并叮囑她做好出發(fā)前的準備。
顏紅霞回復:“明白?!?/p>
其實,當第一批支援湖北醫(yī)療隊出發(fā)時,顏紅霞就已經整裝待命,連行李都打好了包。而一旦出發(fā)在即,此刻的心情卻有所不同了——報名參戰(zhàn)后,她怕父母擔心,沒告訴兩位老人,只跟丈夫和孩子說明了實情。就要離開家了,她忽然覺得這個家成了一份牽掛。
2月2日晚6點50分,119人的支援隊伍抵達武漢天河機場。在乘車前往駐地的途中,看到夜色中的武漢如此寂寥冷清,顏紅霞的心里感到一陣陣酸楚;想到即將進入未可知的戰(zhàn)場,顏紅霞提醒自己,作為醫(yī)療隊的護理組組長,不僅要率領護理團隊堅決完成任務,而且必須做到回去的時候“一個都不能少”。
2月5日,在醫(yī)療隊正式接管病區(qū)后,顏紅霞被派到2樓ICU。進入這個令人望而卻步的“紅區(qū)”,心理壓力瞬間陡增。
這里的患者大多進行了有創(chuàng)通氣、人工氣道開放,喉嚨都是插管狀態(tài)。如果在平時,一名護士照看兩三個重患是沒有問題的。但現在穿著防護服,平均每名護士要照看四五個重患,護目鏡里產生的氣霧非常影響操作的穩(wěn)定性,動脈采血、穿刺,做CRRT,不但操作難度加大,危險也大大增加。
疫情初期,大家對病毒的了解有限,也不時聽到醫(yī)護人員被感染的消息,給護士們造成很大的心理壓力。年輕的護士們恐懼,作為護理組組長的顏紅霞也害怕,但不能表現出來——她得努力做個“壓艙石”。于是,為了讓護士們有心理支撐,每個班次她都跟著進艙。
2月7日晚上,病區(qū)2樓收治了一位老年重患?;颊叩臍獾朗情_放的,需要馬上幫他吸痰。負責這名老年病患的是一位“90后”武漢護士,對于這個危險操作明顯感到緊張。顏紅霞知道,此刻大家的心理壓力都很大,就淡淡地說了聲:“我來吧?!?/p>
雖然是一個簡單的操作,但在那種特定環(huán)境下,顏紅霞覺得,至少自己的鎮(zhèn)定操作可以緩解年輕護士的緊張情緒。
為患者吸完痰后,有個小護士問顏紅霞:“護士長,我的面屏這側怎么有這么多小點???”
顏紅霞心里明白,那是氣溶膠狀態(tài)下的新冠病毒飛沫。但她沒有正面回答,找個由頭把話題岔開了。
在貫徹落實“應收盡收”要求的過程中,2月9日,正在2樓ICU當班的顏紅霞接到新的指令:立即換崗,用一下午的時間做好13樓整層的開科工作,晚上收治重患。
下午1點,顏紅霞從ICU出來,馬上著手布置13樓的開科工作。她帶著56名護士安排相關備品,在晚5點準時開科。
由于中國醫(yī)科大學的支援醫(yī)生晚上9點才能進駐病區(qū),于是,由13樓當科(麻醉科)主任加上其他科室醫(yī)生臨時組成的7人小組帶領56名護士,共同挑起了“應收盡收”的重擔。
晚上10點,患者一批接一批轉送過來。到第二天凌晨4點,共收治32名重患。
與平時零星收治患者不同,大批次收治傳染疾病患者,根本沒有準備的緩沖時間。接患者、寫病歷、分床位、測血壓、輸氧氣、接通道、執(zhí)行醫(yī)囑……護士們在走廊與不同房間穿梭。為了區(qū)分穿著防護服的醫(yī)生和護士,他們特意在醫(yī)生的手臂上綁了一個帶子。
2月10日中午,50張病床全部收滿。當所有患者安排就緒,顏紅霞癱坐在椅子上……
這次支援武漢,顏紅霞分管100名護士。面對這些二十多歲的孩子,已過不惑之年的顏紅霞既當組長,又當家長。出發(fā)前,她向護理組反復強調:“感控必須人人過關!”
抵達武漢的第二天,武漢前指為全體醫(yī)護人員進行了感控理論培訓。身為重癥醫(yī)學科護士長的顏紅霞,平時沒少接受相關培訓,但這次卻尤為緊張——因為新冠病毒的傳染性太強。
為科學有序地開展救治工作,經過初步摸索,顏紅霞和團隊制定了防護工作制度,比如重癥患者的氣道管理流程、重患交接流程等。
每次進入病區(qū),顏紅霞和護理組副組長趙英莉都要挨個兒檢查防護用具的穿戴情況,從帽子到鞋套,每個環(huán)節(jié)都完全合乎要求才能進艙。
顏紅霞是個“女漢子”性格——下了班,和護士們“孩子長、孩子短”地談笑,而一旦穿上防護服,臉立刻就繃了起來。
一次,在重癥病房里,顏紅霞看到有個患者的引流液是敞開的,馬上叫來當班護士,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引流液應該是密閉的,你為什么開放?液體直接暴露在空氣中,會增加很多感染的風險,光這一點,就說明你的防護意識還不到位!”
小護士被批得滿臉通紅,但心里涌出的卻是一份感激——她知道,護士長這是在愛護自己。
ICU里儀器復雜,需要注意的防護細節(jié)更多。有的護士心比較大,今天說完的注意事項可能明天就忘,顏紅霞只得天天“耳提面命”,做ICU里“眼睛最毒”的那個人。
有個小護士問顏紅霞:“護士長,為啥你進去看一眼就能挑出毛病,我們咋就看不到呢?”
“我就是專門為挑毛病而生的!你們啥時候練成了我這樣,就說明你們對每個操作都熟練了。只有這樣,才知道哪塊兒有錯?!鳖伡t霞繃著臉說。
其實,顏紅霞的心理壓力非常大——每一次“斤斤計較”,與其說是在“挑毛病”,不如說是在為孩子們“保命”。
2月7日,忙碌一天的顏紅霞與往常一樣和大家回駐地休息。一進酒店大門,就被眼前的一個大蛋糕給“鎮(zhèn)”住了。原來,這天是年輕護士宿鑫的生日。
看著手機里宿鑫家屬為宿鑫錄制的祝福視頻,一句“生日快樂”,瞬間戳到了顏紅霞心里最柔軟的地方,她情不自禁地落淚了。
其實,她不是愛哭的“小女人”。到了武漢,顏紅霞平均一周左右才跟家里人通過手機說幾句話,但從來不開視頻,都是語音聊天。不是時間不允許,而是不敢看家人,尤其不敢看兒子——兒子在上高二,學習正是吃勁的時候。她從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讓家人更擔心。
她的心思都放在了患者身上,放在了護理組的孩子們身上。100名護士的身后,就是100個家庭,身為護士長,顏紅霞覺得自己在戰(zhàn)“疫”前線必須扛起家長的責任,把所有人員“全須全尾”地帶回家。她告訴自己,你必須堅強起來!
從2月2日進駐武漢那天起,她的心就連睡覺時都在懸著。3月28日中午11點30分,當最后一個患者康復撤出病區(qū),顏紅霞終于長舒了一口氣。那天晚上,她睡了在疫區(qū)56天當中的第一個踏實覺。
3月30日,黑龍江省第二批支援湖北醫(yī)療隊結束支援任務,乘坐包機返回家鄉(xiāng);16時30分,醫(yī)療隊平安抵達齊齊哈爾三家子機場。走出飛機艙門,看到家鄉(xiāng)人民舉著國旗、標語歡迎他們凱旋的熱烈場面,這個一向剛強的“女漢子”不禁潸然淚下;在前往休整駐地的路上,看到警車隆重開道、路人點贊致敬的動人情景,顏紅霞在心里嗔怪自己:你怎么又哭了……
熟悉而親切的街景在快速閃退,就像在武漢經歷的一幕幕情景在顏紅霞的眼前一幀幀回閃。從武漢疫情暴發(fā)至今,經過90多個日夜的艱苦奮戰(zhàn),全民戰(zhàn)“疫”終于取得了階段性勝利,而作為全國支援湖北醫(yī)療隊42 000多個白衣戰(zhàn)士中的一員,這是一個醫(yī)者履行神圣天職的無上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