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簡介：

《花火》人氣甜文作者蔣臨水首部校園樂隊小說

傲嬌貓系制琴師×天然派樂隊主唱

“冉致一會成為最好的制琴師?！?/p>

“那樣我也許能為你發(fā)光?！?/p>

十六歲的夢想閃閃發(fā)光，終其一生，是因為我的熱愛與你有關(guān)。

天然喜歡傲嬌，他喜歡她。

作者介紹：

蔣臨水，畫風(fēng)不固定的95后任性作者，簡稱想起一出是一出。

夢想一生都能書寫滾滾沸騰的少女心，挖掘生活細微的美好，把溫情藏進笑聲里，送給書前傻笑的你。

新浪微博：@蔣臨水

第一章 聽說你最近活膩了

傍晚時分，太陽落下一半，剩下的紅彤彤一半，也在迫不及待地往山下鉆，像著急去赴山那邊的宴會。西邊的光亮一閃一閃的，火光照亮島狀的云，濃煙模糊了視線，讓人誤以為那是夕陽最后的璀璨。

韓陽啃著冰棒，看一會兒桌上如火如荼的戰(zhàn)局，又看看那邊的云，覺出不對，拍拍身旁某人的肩膀：“拾安，西邊好像著火了?！?/p>

洛拾安含著糖，沒抬頭，半長的劉海落在眼尾處，鋒利的眉擋住一半。身下的凳子太矮，他坐下來后兩條長腿無處安放，怎么換姿勢都不舒服，干脆站起來，一腳撐地，一腳踩在板凳上，左手握牌，拄著膝蓋，右手搓著剛剛剝下來的糖紙。韓陽又喊他一遍，他說：“著火你不打119，找我有什么用？”

話是這么說沒錯……

韓陽瞇眼仔細看，離得太遠看不清，只看到一團紅光，他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著火。他把冰棒包裝紙扔進那邊的垃圾桶，雖然心里還不踏實，但目光已經(jīng)轉(zhuǎn)了回來。

洛拾安緩緩地把黑色襯衫的袖子卷起一半，露出小臂結(jié)實的肌肉，左耳的鉆石耳釘閃著細碎的光，襯得他臉上的一抹邪笑更加魅惑得意。他抽出兩張紙牌，王炸！

與他對戰(zhàn)的兩個老頭，笑容僵在臉上。

洛拾安拄膝蓋拄得累，換只腳踩凳子，緊了緊鞋帶：“大爺，這把不許賴賬啊，上把還有上上把的加一起，一人一塊五，要是你們沒零錢，就合資到那屋給我買盒刨冰吧，有點渴?！?/p>

兩個老頭收牌，順便斗嘴：“都怪你，剛才那四個二出太早了?！?/p>

“我就是留到最后也大不過兩個王啊，還說我呢，你還不是老早就把大牌全放了？！”

回去的路上，洛拾安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刨冰，韓陽鄙視他：“平?？游覀儙讉€也就算了，還在這兒騙老頭的錢，你缺不缺德？”

他和洛拾安認識這么多年了，打牌從來贏不了，不光是他，反正他還沒見洛拾安輸給誰過。

洛拾安扔掉刨冰盒，將糖紙折成千紙鶴。

韓陽“嘁”了一聲。

距離客棧大概六七百米，太陽都看不見了，天越來越黑，路卻越來越亮，小鎮(zhèn)喧鬧得反常，光亮源頭進入視野內(nèi)，洛拾安終于有了反應(yīng)：“真著火了？”

他目測了一下，好像是他住的客棧的方向。

洛拾安慢悠悠地走過去，站在客棧小院的柵欄外，他確定自己沒看錯。

大火著得出其不意，下午他出門前還好好的，當時距離晚飯時間還有一會兒，他因為閑得無聊，遂找那兩個在當?shù)靥柗Q“賭神”的大爺打了一個小時的牌。

就這么一會兒，火勢已經(jīng)洶涌得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了。

小鎮(zhèn)偏僻，消防員還沒趕到，洛拾安朝身邊的女生打聽情況：“怎么燒起來的？”

女生看到洛拾安的臉，因大火而產(chǎn)生的驚嚇退去一半，略帶羞澀地說：“著火的時候沒人在，等人回來已經(jīng)晚了，人倒是沒傷到。幸虧這家獨門獨院的，不然鄰居們都得遭殃。不過也正因為離得太遠，連水管都扯不過來。”

韓陽覺得惋惜：“這么老的房子，燒成這樣，就是滅了火也修不好了。”

洛拾安一顆一顆地解開襯衫的扣子，胸前的銀牌吊墜被火光映成紅色，他拂開礙眼的劉海，擦了一把額上的汗，說：“走吧，韓陽，這兒太熱了?！?/p>

剛剛一起打牌的大爺氣喘吁吁地趕過來，拽住洛拾安的胳膊，憤憤不平：“你們兩個小伙子，身強體壯的，也不過去幫著救救火？”

“不是給消防隊打電話了嗎？”

他去能管什么用？這么大的火，一桶水兩桶水的，杯水車薪，浪費人力。

“就讓你去搭把手，你這人怎么這么沒有公德心？”

洛拾安聳聳肩，理直氣壯地說：“又沒人給我發(fā)工錢?！?/p>

老頭被他噎住了，氣得直跳，賭氣似的拎起旁邊的水桶，像是要給在場的人做個榜樣：“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善心都沒有！”

洛拾安毫無反應(yīng)：“哦，那您加油。”

韓陽看不過去了：“要不我們幫幫他吧?！?/p>

洛拾安板著臉，沒好氣地看他：“要去你自己去?！?/p>

他最近心情很差，韓陽不敢惹他，便悻悻地閉嘴。

周圍的人聽到這番對話，都開始指責(zé)洛拾安不夠善良，洛拾安恍若未聞。

電光石火之間，他驀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麻利地躍過柵欄，要沖進火場。他動作太快，韓陽都沒反應(yīng)過來，幸虧院子里面的人攔住他：“小伙子，要幫忙就去拎水，這屋里現(xiàn)在可進不去人?。　?/p>

韓陽跳進去把他往回拽：“你找死??！”

洛拾安吸進一口濃煙，掩唇輕咳：“我的吉他在里面?！?/p>

韓陽僵了僵，小聲問他：“是致一的那把？”

洛拾安“嗯”了一聲。

韓陽的表情隨著洛拾安一起凝重起來。

洛拾安的吉他出自致一工作室，制琴的人名叫冉致一，是洛拾安的青梅竹馬。

五年前，暑江舉辦了一場少年樂隊賽，冉致一希望洛拾安參加，像傳遞平安符的意義一樣，她把那把琴交給了他。

那年他們十七歲，懷揣著美夢出發(fā)，盛夏時分，少女很有心機地選擇在黃昏為他送別，晚霞中她泛紅的面龐不會顯眼，蟬鳴會掩蓋她心跳的聲音。

當時冉致一是怎么說的來著？

“讓它為你而發(fā)光?！?/p>

那場比賽他們一路向高走，拾光樂隊一舉成名，后來幾年，洛拾安帶著那把吉他參加了一場接一場的演出，臺下為他喝彩的聲音一波接一波地響起，唯獨冉致一不在。

樁城之外如想象般壯麗遼闊，卻沒有冉致一。

時光荏苒，眼前光景恍惚了一瞬，風(fēng)換了個方向，剛才處于安全地帶的圍觀群眾被突然掉頭的濃煙嗆得劇烈地咳嗽，眾人換個地方繼續(xù)圍觀，救火的大叔讓韓陽把洛拾安帶走，不幫忙也別添亂。

韓陽看著洛拾安，想說話，嘴卻像被什么東西塞住了，只覺得連呼吸都變沉重了，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

大火還未燃到門邊，也許還有機會。

火舌吞吐著，讓人恐懼，濃煙纏繞，像壓在頭頂?shù)年幵凭镁貌簧ⅰ?/p>

他看到洛拾安緩慢地往后退，好像放棄了。

糟糕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發(fā)生，這半年來他們一直不順利，最好的伙伴才離開不久，他們是為了散心才來這里，沒想到還會有意外發(fā)生。

就在韓陽兀自失落的時候，洛拾安隨手扯了件不知是誰扔在地上的外套，轉(zhuǎn)身在幫忙的群眾手里搶過一桶水，倒在自己身上，在所有人瞠目結(jié)舌的注視之下，蒙頭沖進火海。

韓陽也要跟著，被洛拾安推了一把，跌在地上，濃煙嗆得他睜不開眼，洛拾安的聲音模糊著，越飄越遠：“你在外邊等著！”

救火的大叔們急得上躥下跳：“這是哪兒來的瘋子？東西重要還是命重要？”

那把吉他，比洛拾安的命還重要，所以韓陽才沒有攔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圍觀群眾驀地喧嘩起來，一個匆忙趕到的中年婦女也要往火里沖，卻被人死死攔住，那女人撕心裂肺地尖叫一聲：“我女兒在里面呢！”

眾人一個愣怔的工夫，火舌吞了門框……

客棧內(nèi)部火勢兇猛，洛拾安走過的地方都迅速燃起，通往二樓的樓梯燃了一截，勉強能沖過去。

要是救不出來，他就沒法跟冉致一交代了。

冉致一，冉致一！

洛拾安清晰地感覺到衣服上的水分正迅速蒸騰成滾燙的熱氣，落在皮膚上時有灼熱感。

他住的房間在二樓右轉(zhuǎn)的第五間房，之前選這個房間是為了安靜，現(xiàn)在才發(fā)覺這段路途無比遙遠。

濃煙不易視物，隱約能看見路過的門，一間、兩間、三間……距離成功只剩下一步，他卻下意識地順著右手邊的門縫往里面望了望，透過濃煙和火星，還未完全燃起的桌子下好像有一只臟兮兮、肉乎乎的小手。

他踹開門，沖過去，掀開桌子，探了一下小女孩的鼻息。

還好，小女孩只是暈過去了，洛拾安把她抱起來，門框倏地落下來，他轉(zhuǎn)身用后背擋住，把小女孩護在懷里。

他扶著墻緩了一會兒，火星燙到他的手，他松開，回頭看，就這么一會兒，存放吉他的那間房已經(jīng)進不去了。木門燒壞，門框隨時可能落下來，要是他一個人也許還能蒙頭往里沖，但……他看看懷里的小女孩，不知道她還能撐多久。

洛拾安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干透，褲腳仿佛在燃燒，他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接近大火，耳邊全是火燒木頭的聲音，比舞臺音響還讓人覺得震耳欲聾。

整棟屋子搖搖欲墜，被煙熏太久，洛拾安的胸腔火辣辣地疼，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他攥緊拳頭，低罵一聲，用沒受傷的胳膊攏緊小女孩，把外套蓋在她頭上，幾大步跨到樓梯口。

木制樓梯幾乎燒成紅色，洛拾安每踏出一步都像置身油鍋般，鞋底也被燒焦。

樓梯塌了，他一腳踏空，從二樓墜下去，臨跌落之前他迅速翻身，把小女孩緊緊護在懷里，用自己的后背著地。

多奇怪，洛拾安從不覺得自己是好人，所做的一切都從心，高興怎樣便怎樣，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因為見義勇為死在這里。

要是冉致一知道，會不會嘲笑他？

耳邊轟隆一聲，他近日來一直壓在心上的石頭倏然消失，無論是因誤解他而離開的隊友、被硬扣的黑鍋，還是無緣無故背負的奇怪罵名以及冉致一……

她親手交給他的吉他是用來支撐他走下去的信念，就在那間房間里，也將隨著大火被燃為灰燼。

他決定放自己一馬。

救護車的鳴笛聲很刺耳，迷迷糊糊的時候，他聽到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意識要消失的瞬間，他扯住邊上不知是什么人的衣袖，小聲說：“別忘了打電話給冉致一，讓她來給我收尸?！?/p>

冉致一，冉致一……越是到了這么緊急的時刻，越是想起無關(guān)緊要的人。

無關(guān)緊要嗎？

洛拾安閉上眼睛，記憶一幕幕往回閃。

冉致一，她在做什么呢？

遠在樁城的冉致一，正在為手中的桃花心木質(zhì)量不過關(guān)而發(fā)火，原來的供貨方出了點問題，助手私自簽下一份價格較便宜的單子，自己在中間賺差價，被發(fā)現(xiàn)了以后又改口跟她說，這兩種木頭差別不大，就算內(nèi)行人也分不太清，現(xiàn)在好的桃花心木太難求，找到替代品也不算壞事。

冉致一冷著臉聽他說完，把木頭放在他手里：“你明天不用來了?！?/p>

她在工作室待了這么多年，還不知道這兩種木頭差別不大？差別再小也會影響音效，哪怕是一丁點的差別都對不起工作室的名字。

每把琴都是有生命的，冉致一絕對不做瑕疵品。

冉致一擱在一邊的手機已經(jīng)震動了三回，但被機器聲干擾，她沒有聽見，直到三哥看到后喊了她一聲。

冉致一抖落一身木屑，解開圍裙，到工作室外，看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心跳了一下，卻隔了許久才按下接聽鍵。

她佯裝鎮(zhèn)定：“韓陽，什么事？”

聽筒里傳來呼呼的風(fēng)聲，韓陽在那邊停頓許久，輕聲道：“致一，我現(xiàn)在跟你說件事，你先找個墻扶一扶，千萬別太激動?！?/p>

冉致一最討厭韓陽這個磨磨唧唧的毛?。骸爸北贾黝}行不行？是洛拾安那個渾蛋讓你找我的？”

聽到韓陽“嗯”一聲，冉致一對著門前的大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他有事為什么不自己聯(lián)絡(luò)我？”

韓陽報上醫(yī)院的地址：“拾安遇上火災(zāi)了，讓你來給他收尸。”

冉致一以為他在開玩笑，很配合地笑了一聲：“幫我轉(zhuǎn)告洛拾安，裝死那套對我不管用?！?/p>

可是韓陽突然開始哽咽，氣氛沉重到冉致一倏地心一緊，正色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沒騙我？”

“沒有。”

仿佛有強烈的電流從冉致一的腳心鉆入全身，她伸手去扶樹干，手腳麻得沒有力氣，說話也開始不利索：“那他人怎么樣？怎么，怎么會出事的？”

韓陽抽泣了一會兒，嘴里像塞了個饅頭，說得含混不清，冉致一急了：“你給我好好說話！”

韓陽擦擦眼淚，緩緩道：“本來沒事的，后來拾安為了救一個孩子……”他話沒說完，聽筒里面啪嗒一聲，隨即只剩一片忙音，她再打過去就被宣告對方已經(jīng)關(guān)機。

冉致一扶著樹干慢慢蹲下，抖著手滑開屏幕，想訂機票，卻怎么也摁不到該摁的鍵。

她試了幾次沒成功，直到手機掉在地上，她崩潰了，雙手掩面，失聲大哭。

在屋里的三哥最先看到，急急忙忙地沖出來，蹲在她身邊，扶她起來：“致一，出什么事了？”

眼淚自指縫中汩汩流出，冉致一拉住三哥的手，哆嗦著說：“幫我訂機票，我要去看洛拾安?！?/p>

一個沙包突然飛過來打掉韓陽的手機，順便砸到他的臉。

韓陽疼得蹲在地上捂腮幫子，怒氣沖沖地望向罪魁禍首：“洛拾安，我招你惹你了？”

洛拾安用一只手緩慢地挪動著輪椅靠近，嘴上在道歉，卻絲毫沒有認錯的態(tài)度：“抱歉，抱歉，扔歪了?！?/p>

“我牙都快被你打掉了。”韓陽嘟噥著撿起手機，發(fā)現(xiàn)開不開機了，痛心疾首道，“我這手機才買不到兩個月，你沒事不在病房里躺著，出來亂晃悠什么？”

“天天躺著誰受得了？下樓轉(zhuǎn)轉(zhuǎn)?！甭迨鞍渤n陽伸手，“沙包還我，跟隔壁小孩借的，還得還回去呢?！?/p>

韓陽不高興，把沙包遞回去，將盒里最后一個壽司放嘴里：“你倒是命大，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就摔骨裂了一只手臂。幸虧消防員和救護車來得及時，不然你現(xiàn)在只能陪閻王扔沙包了?！?/p>

洛拾安摸摸左臂堅硬的石膏：“放心吧，我肯定死在你后面，逢年過節(jié)好給你燒紙。”

“你這是大難不死，以后好好學(xué)學(xué)，像個人一樣，別太缺德了?！表n陽帶著哭腔說，“我說，你腿又沒骨折，坐輪椅干什么？提前感受晚年生活？”

洛拾安把拖鞋甩掉，抬起被繃帶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右腳，骨折是不至于，但燒傷還是有的：“你覺得我現(xiàn)在走路方便嗎？”

韓陽抹抹眼淚，“嘁”了一聲。

洛拾安穿上鞋：“你剛才給誰打電話呢？”

“通知致一啊，不是你讓的嗎？”

他頓了頓，捏緊那只沙包，抬起頭，忽地注意到韓陽一臉淚水，哭笑不得：“就打個電話，你至于痛哭流涕的嗎？冉致一又罵你了？”

韓陽搖頭，說：“芥末放太多了?！?/p>

洛拾安笑了一下，把沙包扔起來又接住，想起半年前冉致一的絕交宣言。她這個人相當執(zhí)拗，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絕對不會主動來見他。

洛拾安抿抿唇，沖著太陽瞇起眼睛：“她說會來嗎？”

“不清楚，反正我話帶到了?！?/p>

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護士走過來，互相推搡，扭扭捏捏的，好半天才選出一個代表來說話，問洛拾安需不需要幫助，并送他回病房。

好幾個人扭著腰推一部輪椅，韓陽被撞到了一邊去。

他想起洛拾安剛進醫(yī)院的時候，臉上沾滿了灰，但也隱約能看出好看的輪廓，直到洗完臉，剪干凈頭發(fā)，再睜開眼，在場的女性都吞了吞口水，互望一眼。

“洛拾安？”

“洛拾安！”

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從前也是這樣，演出時臺下大多數(shù)人在喊洛拾安的名字，他和程光都只是他的陪襯，網(wǎng)上不止一人說過，拾光樂隊里除了洛拾安以外都是擺設(shè)。

也是，洛拾安才華橫溢又有一張耐看的臉，是配得起那些贊揚的。

韓陽站在遠處看著洛拾安的背影，心生感慨，在一起這么多年，有時覺得洛拾安很近，有時又好像很遙遠。以前周年說洛拾安身邊好像豎了道墻，這么多年了，那道墻似乎從沒消失過。即使離得這樣近，韓陽也沒能看到他眼里的風(fēng)景。

護士們你一言我一語，爭著和洛拾安搭話，他有問必答，好像心情不錯。

本來氣氛還挺好，直到有人“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們?nèi)叶己芟矚g拾光樂隊的，但最近新聞都說你們要解散了，是真的嗎？”

另一個人接著說：“我還聽說，你和鼓手為了鍵盤手爭風(fēng)吃醋、大打出手！”

洛拾安的臉當即黑下來。

短暫的沉默后，眾人意識到尷尬，韓陽趕緊上來打圓場：“護士姐姐們，拾安這里有我就行了，你們各忙各的去吧！”

韓陽把洛拾安推回病房，又幫他把沙包還給隔壁的男孩子，兩人對著窗戶坐了一會兒，目光同時落在東南角的塑料箱子上，里面裝著已然面目全非的琴。

韓陽蹲在箱子旁邊看許久，抹了一把上面的灰，說：“要不要告訴程光？”

“沒必要，他要是知道了可能會咒我死?！?/p>

“關(guān)于章雪……”

洛拾安給自己倒杯水，喝了一口，一臉厭惡地打斷他：“別提她?！?/p>

韓陽閉了嘴，仍然有些不甘心，背對著洛拾安說：“你真的希望我們就這么散了嗎？”

洛拾安喝完一杯，又倒一杯：“你說反了吧，是程光提出要走的?！?/p>

“你可以跟他好好解釋解釋，這是個好機會，現(xiàn)成的苦肉計嘛，只要你耐心地說，我相信他……”

“砰”的一聲，洛拾安的玻璃杯驟然摔在地上，在安靜的病房內(nèi)發(fā)出巨大聲響，打斷了韓陽的話。

玻璃碴四濺，洛拾安胳膊上的青筋暴突：“我沒做過的事情，憑什么要解釋？”

他忍了很久，怒吼聲在室內(nèi)回蕩兩圈，在彼此的耳中回響幾遍，韓陽愣怔半天，慢慢站起來，離開病房。

“你厲害，你隨意?！?/p>

韓陽走了。

洛拾安一個人坐了許久，干脆上床睡覺。他夜里高燒，睡不踏實，好不容易入夢，又被一陣哭聲叫醒，睜開眼，見冉致一張著血盆大口，撲在他純白床單上哇哇大哭。

洛拾安的心頭一緊，以為自己在做夢，伸手去摸她的臉，真實的觸感傳到指尖的那一瞬間，她的哭聲戛然而止。

原來不是夢。

洛拾安“嘖”了一聲，掀開被子，翻身坐起來揉太陽穴。

他后悔沒讓護士給他換個紅被單，以至于滿屋雪白配上冉致一的哭聲，顯得特不吉利。

她哭聲雖然止住了，眼淚卻還是斷了線似的往下落，洛拾安制止她：“我還沒死呢，沒人花錢雇你哭喪?！?/p>

聽到他說話，冉致一的眼淚也停了下來，一臉看到詐尸般的驚悚神情：“你還活著？”

“我呸！”

他的聲音啞得更嚴重了：“你少變著花樣咒我。”

冉致一擦擦眼淚，一抽一抽地說：“可是韓陽說，要我來給你收尸?！?/p>

洛拾安剛要罵人，一琢磨，好像確實是他交代韓陽的。他忘了那家伙腦子不轉(zhuǎn)彎，把話說一半，造成了冉致一的誤會。

但也幸虧如此，冉致一才會來。

洛拾安也不知道該哭還是笑，他搓了搓頭發(fā)，努力擠個笑臉給她看，趁她還愣著，他戳她的腦門：“你就不會給我打電話核實一下，還是你根本就是盼著我早點死？”

冉致一被他戳得直往后退，確定他不僅活著，而且精氣神十足，她揮開他的手，收回眼淚，站起來，整理好頭發(fā)，恢復(fù)以往的冷靜，氣定神閑道：“抱歉，決定跟你絕交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刪掉了你所有聯(lián)系方式。”

這一撥“挽尊”表現(xiàn)得非?？梢浴?/p>

洛拾安為她閃電般的變臉速度鼓掌，笑意浮上眼角：“你副業(yè)是在夜市上出攤的吧，翻臉比翻章魚燒還快?！?/p>

他語氣里滿是揶揄，冉致一深吸口氣，看在他受傷的分上，不想跟他斗嘴，上上下下把他掃描個遍。

眼前的人除了左臂有石膏，小腿纏了一截繃帶，以及肩上有淤青外，再沒有什么嚴重的傷痕了。

他的頭發(fā)因為燒焦剪短了不少，沒穿病號服，套了件松松垮垮的白色半袖T恤，明明該狼狽的，卻呈現(xiàn)出一種不羈的好看。

雖然不愿意承認，但冉致一的心臟確實在此刻才稍微平穩(wěn)一些。

因為他還平安。

“你的手是什么情況？”

“骨裂，養(yǎng)一陣子就差不多了，沒什么大的影響。”洛拾安的嗓子干得難受，說話都費勁，他指了指那邊的茶幾，“給我倒杯水?！?/p>

冉致一過去拿玻璃杯，倒完水，視線掃過角落里那只塑料箱，她驚了一下，剛剛放平的心再次提起。她走過去，彎腰撫摸里面焦黑的木頭：“這是……”

木頭的紋路依稀可見，她太熟悉了。

這是她精心挑選的木頭，一日一日地仔細打磨，在琴頭上寫了他的名字。那是唯一用來連接她心意的介質(zhì)，他說過會好好愛護它的。

他食言了。

連同這些日子的難過混在一起，冉致一的眼淚再次涌上來。

“啊，那個啊，那個……”洛拾安停一下，輕描淡寫地說，“著火的時候它就在屋里放著了，會變成這樣也沒辦法，對不……”那個“起”字還沒說完，冉致一端著水杯已經(jīng)走到他面前，他剛要去接，對方卻避開他的手，一杯水迎面潑來。

水溫大概三十多攝氏度，被空調(diào)一吹還挺涼快。

洛拾安扯起領(lǐng)子，淡定地擦擦臉，他差不多料到會出現(xiàn)這一幕了，幸虧看護沒給那壺里換開水。

本來他昨晚睡前還私下練習(xí)了挨耳光時臉要配合她的手轉(zhuǎn)多少度才能不那么痛，而且還不穿幫，以備不時之需。

他一直注意她的手，隨時準備在她出擊的瞬間做出反應(yīng)，結(jié)果他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那個耳光落下來。

一身演技無處發(fā)揮，他有些失望：“氣出夠了嗎？”

他的語氣徹底激怒了冉致一，她攥著拳頭看他：“你就這樣想跟我一刀兩斷？”

洛拾安挑起眉：“冉致一，這么長時間不見，你倒是學(xué)會反咬一口了，是誰說再也不要見面的？你真當我是軟骨頭，一輩子停在原地等著你？當我的心是鐵做的，蹂躪個千八百遍也不會疼嗎？”他揉了揉肩，好像很疲憊的樣子，“算了，氣出夠了就再倒杯水給我，然后出去吧?！?/p>

冉致一看了他半天，她惱火，想罵他，可他看起來太平靜，她未戰(zhàn)先輸，再糾纏下去，也只能證明她沒有氣度。

明明早就說好要再也不見的，分開這么久收到他的第一個消息，是來給他收尸，她一路捧著心臟飛奔而來，他卻滿臉不在意的樣子。好像只有她在手足無措，只有她在驚惶不安。

嗯，怎么說呢，其實洛拾安也挺緊張的。

他琢磨著，要是能再挨一巴掌，他就能把苦情戲演得更熱烈一些了。

可冉致一只是拿起杯子，重新倒了一杯水，放到他的床頭：“既然你沒事，那我就走了。”

她走到門口，剛剛按在把手上，門卻先一步開了，就跟早高峰停站的地鐵一樣，一群人呼啦啦地沖進來，把她重新推回了室內(nèi)。

眾人列隊鞠躬，驚得冉致一立正站好，洛拾安則差點從床上滾下去。

站在邊上穿短裙的護士苦著臉道歉：“洛先生，我阻止過他們了，但是……”對方人多勢眾，她一個弱女子實在擋不住。

冉致一怔怔地盯著為首的女人，目光緩緩落到她手里的半筐雞蛋和兩只活雞上。

那女人把身后的小女孩拉出來，小女孩臉上的灰塵已經(jīng)洗去，雪白的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洛拾安看清她的臉，笑了一聲：“是你啊，身體還好嗎？”

小女孩羞澀地點點頭，當媽的激動地發(fā)表了一長串的感激言辭，一聲令下，身后眾人變魔術(shù)般拿出禮物，都是當?shù)氐耐撂禺a(chǎn)，雞鴨魚肉樣樣全。

“是，是我在焦慮，是我在想你?！?/p>

“少胡說了，這半年多沒聯(lián)絡(luò)，你不是都過得好好的嗎？”

她以為自己掩飾得不錯，可語氣里的抱怨還是流露出來了，他摩挲她的頭發(fā)，聲音過電似的滾過她的耳畔：“就算我在胡說八道，就這一回，哄哄我吧，讓我得意一下，不行嗎？”

每次都說就這一回，每次他都用同樣的招數(shù)。

可冉致一卻不爭氣地為此而心軟，一點也舍不得推開他。

她雙手環(huán)住他的后背，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紅著臉說：“就這一回?！?/p>

冉致一推著拾安的輪椅從電梯下樓，晚風(fēng)十分涼爽，煩躁感慢慢消去，她低頭看洛拾安修得短短的頭發(fā)。

他沒怎么變，依舊玩世不恭，好像對什么都不在意的樣子，唯獨對捉弄她這件事情樂此不疲。

他背對著她，半晌才開口：“對不起。”

“嗯？”

“吉他。”他迎著風(fēng)說，“我不是故意的?！?/p>

“哦?！?/p>

“我知道你肯定很生氣。那是你的第一把吉他，對你有特別的意義。”洛拾安低聲說，“不管你信不信，它對我也同樣重要?！?/p>

她頓了頓：“嗯?！?/p>

她當時生氣只是因為大半年不見，他突然出現(xiàn)卻嚇她個半死。來的時候她在飛機上哭了一路，到現(xiàn)在眼睛還又脹又疼。

他又說：“不過，好像因禍得福了，我知道你如果來了就一定會對我發(fā)火，但是，那樣也好啊，我想再聽到你的聲音，我想再看到你。”

她小聲說：“我知道。”

洛拾安在風(fēng)里靜默許久，咳嗽了起來。冉致一繞到他面前，用手背貼上他的額頭，皺眉道：“洛拾安，你發(fā)燒了?！?/p>

他“哦”了一聲，沒在意，握住她冰涼的手指，貼在臉上。

他想見她很久了。

這只手掌很粗糙，手心的繭子不知道脫過幾層，從十歲開始，洛拾安總看到她纏著紗布上學(xué)，她很能忍，帶傷握筆也只是輕輕皺一皺眉。

他那么心疼，她卻始終一聲不吭。

夢里的姑娘已經(jīng)長得亭亭玉立了，就這樣站在他的面前，他可以感受到她的體溫，也能聽到她的聲音。

真好，是冉致一，冉致一在這里。

冉致一感覺自己摸到了一團火，把手從他掌心抽走，急著要去找醫(yī)生，卻被他制止了：“別走。”

洛拾安害怕睜開眼睛還是夢，怎么也不肯讓她走。

她掙不開，試圖和他商量：“我不走啊，我只是帶你去找醫(yī)生。”

“冉致一。”他好像燒糊涂了，呢喃似的說，“我還是喜歡你。”

第二章 拜托你不要靠近我

五年前。

自行車停在路邊，十六歲的少年站在一棟洋房前按了三分鐘門鈴，屋里的燈明明亮著，卻沒人理他。

他后退幾步，踏過草坪中間的小徑，找到一棵老杏樹，杏樹正對著的那扇窗戶緊關(guān)著，窗簾沒拉，有燈光從里面照出來。

他撿顆石子扔上去，玻璃發(fā)出細微的叮了一聲，他拉著長音喊里邊人的名字，始終無人回應(yīng)。

他不放棄：“請問我們美麗善良又才高八斗的冉致一同學(xué)在嗎？能否勞您大駕，打開您封鎖心靈的窗扉，跟我說句話呢？”

映在玻璃上的黑色人影動了一下，洛拾安揚起嘴角，彎腰找到一大把石子，一顆接一顆地往上扔。

冉致一在窗前翻漫畫，跟他一起耗耐心。

漫畫翻了三頁，玻璃上的響聲戛然而止，冉致一以為對方放棄了，站起來拉開窗，一顆網(wǎng)球迎面飛來，正中她的鼻梁，她來不及呼痛便仰頭倒在地上。

洛拾安“啊”了一聲，知道不妙。

十秒鐘后，一只手攀上窗沿，冉致一淌著鼻血緩緩爬起來，咬牙切齒道：“洛拾安！”

“抱、抱歉?！?/p>

他沒有石頭了，就在兜里隨便找了個網(wǎng)球湊數(shù)，沒控制好力度。

坦白從寬，他道出自己半夜上門的原因：“我的英語書找不到了，你那本能不能借我？我急用，特別急?！?/p>

冉致一用手背抹了一下鼻子，使勁關(guān)上窗，順帶連窗簾都拉上：“不借，找別人去?！?/p>

洛拾安依舊磨人，小石子一粒一粒地飛上來，冉致一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出來后仍然能聽見他在喊她，跟叫魂一樣。

她快被煩死了，即使不情愿，也只得轉(zhuǎn)身翻書包。

洛拾安又扔完了石頭，一摸兜，還剩一個網(wǎng)球，將它扔出去的瞬間，窗戶終于打開了。冉致一“吃一塹，長一智”，脖子一歪，避開攻擊，往下看，少年九十度鞠躬，雙手合十舉在頭頂，態(tài)度倒是很端正：“冉大小姐，幫幫忙，我作業(yè)還沒寫呢?！?/p>

他放學(xué)以后跟程光出去打游戲，這會兒回家才想起來做作業(yè)，然后發(fā)現(xiàn)書落在學(xué)校了。

冉致一揶揄他：“你什么時候?qū)懽鳂I(yè)這么積極了？”

洛拾安抬起頭，說：“我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交英語作業(yè)了。”

上高二后他們換了英語老師，很兇，昨天因為不交作業(yè)的事，在辦公室教育了他一個晌午，他想起來就覺得耳朵疼，實在心有余悸。

一本書從上面扔下來，里面夾的白色便利貼在風(fēng)中散開，一張一張，雪花一樣落在他的周圍。

洛拾安彎腰把便利貼撿起來，整理好。貼紙上都是一些重點句型，只有最后一張是冉致一畫的小人，旁邊有注釋：洛拾安是個大笨蛋。

洛拾安挑挑眉，小聲念叨：“書呆子。”

四下空氣寂靜，夜晚特別攏音，隨便一句小聲的牢騷都像開了麥克風(fēng)一樣響亮，冉致一環(huán)著胳膊靠在窗前，冷冷地說：“我能聽見?！?/p>

洛拾安迎著她笑，好像故意的，踏上自行車一溜煙走了。

冉致一在另一扇窗前皺眉站著，直到看不到他的影子才坐下。

她有些生氣。明天要記得把院門關(guān)上才對，省得他再來煩她。

沈姨端著熱牛奶進門，在地上撿起兩個網(wǎng)球，冉致一看了一眼，說：“沒用，扔了就行。”

過一會兒她又拉住沈姨衣角：“算了，先留著吧，球是無罪的?！?/p>

沈姨把網(wǎng)球放進抽屜里，用手語問：“剛剛為什么不讓拾安進來？”

冉致一喝牛奶：“討厭他?！?/p>

沈姨沒有再出聲，冉致一喝到一半忽然停了停，把手舉得高高的：“您好久沒見洛拾安了吧？他現(xiàn)在比我高這么多，老是低頭俯視我?！?/p>

沈姨不會說話，只是笑瞇瞇地看著她。

她繼續(xù)自言自語：“長得高有什么了不起的，亮一哥比他還高呢?！?/p>

她想長高，所以拼命喝牛奶。

第二天冉致一到班上的時候，英語書已經(jīng)擺在桌面上了，她望向在后門與人談話的洛拾安，一年級的學(xué)妹來找他問題，他正耐心指點。

冉致一搞不懂這群學(xué)妹的想法，與其來這兒找洛拾安，不如去辦公室問老師。

但是，就算不是問問題，她們也有其他理由上門，在那些奇奇怪怪的借口當中，顯然請教功課是最冠冕堂皇的一個，不太容易被拒絕。

冉致一見怪不怪，收回視線，翻開書，散落的便利貼都被貼回原位，但原先她畫的小人被撕走，代替的是他貼上去的另一張黃色便利貼，上面畫了一個長發(fā)圓臉的Q版小姑娘在瞇著眼笑，旁邊注釋：我最喜歡洛拾安了。

冉致一惱火，把英語書卷起來徑直朝洛拾安的后腦勺丟過去。

攻擊正中目標，洛拾安的溫柔笑容被打斷，班上鴉雀無聲，只有學(xué)妹嚇得捂嘴尖叫，叫聲夸張得好像剛剛?cè)街乱蝗拥牟皇怯⒄Z書，而是榔頭：“學(xué)長！拾安學(xué)長，你沒事吧？！”

“沒事，你先回去吧。”

洛拾安捂著后腦勺，攔住要為他見義勇為的學(xué)妹，轉(zhuǎn)頭對上冉致一生氣的臉，她舉著那張便利貼質(zhì)問他：“這是什么？”

他接過來看，對著她的臉仔細對比：“你不覺得我畫得很好嗎？”

“我是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不認字？那我念給你聽……”

冉致一迅速捂住他的嘴，他按住她的手指，她像被燙到似的把手抽開，洛拾安依然在笑：“開個玩笑，你這么認真干什么？真沒有幽默細胞?！?/p>

“開玩笑也要適可而止，鬼才會喜歡你！”

“咦？”他別有意味地勾起嘴角，“我又沒說這個小姑娘就是你，你對號入座干什么？還是因為我說出了你的心聲，你不好意思了？”

“我……”她一張臉迅速變紅，指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最后只能氣勢洶洶地把便利貼團成團扔進紙簍，指著他警告道，“不許在我書上亂貼東西！”

洛拾安乖乖閉嘴，撿起地上的英語書彎腰遞給她：“好的?！?/p>

洛拾安被打這一消息不出一節(jié)課就傳遍了整個學(xué)校，一年級的女生們下了間操就跑來慰問，二年（三）班被圍得水泄不通，當事人卻在座位上專心致志地往冉致一的英語書上抹膠水。

眾人奇怪道：“學(xué)長，你在干嗎呢？”

他小心翼翼地鋪平書頁：“冉致一的書，打我的時候摔壞了，讓我給她粘好再還她?！?/p>

女生們打抱不平，故意說給那邊的冉致一聽：“這也太不講理了吧！”

可冉致一正捂著耳朵背課文，兩耳不聞窗外事，上課鈴打響，眾女生嘟嘟噥噥地退出班級。

洛拾安將完好無損的英語書還給冉致一后，又附贈一瓶無糖杏仁露，勉強哄得她沒了脾氣。

她嘆了口氣，說：“下次不許再這樣了?！?/p>

他畢恭畢敬：“我知道了，我保證，那你對我笑一下行不行？”

“走開。”

程光在一旁看了好半天，等洛拾安回到座位后，忍不住感嘆道：“冉致一可真是你的克星啊。”

洛拾安沒說話，專心擰一個六階魔方。

女生們都看不過去，私下打聽冉致一和洛拾安的關(guān)系，聽不同的相關(guān)人士拼接敘述，得出這樣的信息：這兩人家里是世交，從小青梅竹馬，父母交情不錯，正因為這樣，洛拾安才在學(xué)校這么照顧她。

洛拾安在振中很有名，溫柔而且有耐心，各方面都找不出什么缺點，唯一的瑕疵就是有點“天然”。容易丟三落四，還有就是反應(yīng)慢，明明考試成績名列前茅，卻連別人說他壞話都聽不出來，每次都是旁人看不過去替他出頭。

冉致一第一次聽到“天然”這個詞，還是周年跟她說的。她反應(yīng)過來后笑得差點被口水嗆死：“振中真是人才濟濟啊，也虧你們能把智商有問題形容得這么委婉。”

周年和冉致一完全不是一個意思。

太完美的人會讓人不敢靠近，加了這個特質(zhì)之后，與其說是缺點，不如說是萌點。

女生們不想再看冉致一和洛拾安在一起，都認為洛拾安只是性格太好才會不跟她爭，而她仗著雙方父母的關(guān)系才恬不知恥地靠近他。

總之，不管是學(xué)長無可奈何，還是冉致一本身就是個無賴，為了學(xué)長以后的安穩(wěn)生活，她們打算親自上陣，替他掃除冉致一這塊礙眼的絆腳石。

與此同時，二年（三）班一片平靜，中午外邊下雨，沒法打球，大家閑得慌，程光拿出撲克牌：“老規(guī)矩，輸了的人要負責(zé)寫三天作業(yè)?！?/p>

洛拾安扭著魔方，只用一只手抓牌，然后把牌面扣在桌子上，摸到哪張出哪張。

他記憶力好，腦子里像裝了記牌器，贏了一局又一局。

程光正為輸?shù)锰嘌奂t，想趁機報復(fù)，剛好洛拾安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一下，他立刻把手機搶過來看，發(fā)出一聲詭異的笑，眾人都把腦袋湊過去看。

“哎喲，這不是一年級的趙欣然嗎？約拾安看電影呢！”

“我知道，我知道，新生里最漂亮的那個是不是？”

“拾安，你什么時候拿到人家聯(lián)系方式的？”

洛拾安要他們還手機，架不住人多手多，一個傳一個，有人替他答應(yīng)了約會，把時間定在這周末，一群人捧著手機笑，教學(xué)樓頂快被掀開了。坐在窗邊小憩的冉致一被無故吵醒，迷迷糊糊地抬頭看，像說夢話似的嘟噥：“洛拾安，你安靜一會兒行不行？”

洛拾安的臉上終于變了色，把目光落到罪魁禍首程光的臉上：“還我?！?/p>

他們極少看到洛拾安真生氣，可氣場這東西真的很神奇，他說這話時并沒發(fā)怒，音量也沒調(diào)高，嘴角甚至還掛著笑，可剛剛抄起拖布準備大干一場的程光瞬間消停，只覺后背陰風(fēng)陣陣，把手機拿回來放到他的掌心，賠笑道：“拾安，鬧著玩的，別生氣啊?！?/p>

程光和洛拾安離得近，比別人更了解他一點，他平常對什么事都無所謂，也不計較，只是千萬不要牽扯到冉致一。

手機回到洛拾安的手上，趙欣然正在快樂地向他報告，票已經(jīng)買好。

他收起手機，看向冉致一，她又趴回桌上繼續(xù)睡，他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眾人了然，安安靜靜地各回各位。

兩個男生在底下說悄悄話。

“被學(xué)妹那么甜地喊學(xué)長的感覺一定很蘇，怎么就沒有人那么叫我呢？”

“別做夢了。去年沒分班的時候我跟拾安同班，他代表新生演講之后，學(xué)校掀起一場‘學(xué)弟熱，一群學(xué)姐有事沒事往我們班里跑。可見重要的是人，跟你是學(xué)長還是學(xué)弟都沒關(guān)系?！?/p>

“真氣人！你這么一說我倒是很好奇，那群學(xué)姐都哪兒去了？”

“知難而退了唄?！蹦猩鶤用下巴示意身后，B會意之后往后看，洛拾安的視線正緊緊黏在冉致一身上，像520膠水一樣，摳都摳不下來。

A和B相視一笑。

“不知道學(xué)妹們能堅持多久?！?/p>

放學(xué)以后在游戲廳，程光問洛拾安：“周末你去嗎？”

“哪兒？”

“跟趙欣然看電影?！?/p>

洛拾安轉(zhuǎn)動方向盤：“不知道，再說?！?/p>

“人家票都買完了，你不去，讓人小姑娘面子往哪兒擱？反正你又沒別的事做，就去唄?！背坦庋劭从挚燧斄?，拼命踩油門，“說起來，她從哪兒要到你電話的，你不是都拒絕了嗎？”

“前兩天她說手機丟了，讓我?guī)兔o她打通電話?！?/p>

“哇，套路真多?！?/p>

一局結(jié)束，洛拾安勝利，程光無奈地捶了一下方向盤，見洛拾安好像要走，趕緊阻攔：“我還沒翻盤，你干什么去？”

他言簡意賅：“找冉致一?！?/p>

“你怎么張嘴閉嘴都是冉致一，贏了就跑，你講不講究?。?！”

洛拾安不回答，拎上書包就走，任憑程光怎么喊都不回頭。

下期預(yù)告：洛拾安約冉致一去看電影，冉致一卻后半場心思全不在劇情上。洛拾安和她討論劇情的時候，她能說的也就只有“男主角很帥”這種話了。

洛拾安：“你喜歡那種類型的啊?！?/p>

冉致一：“那么帥，當然喜歡?！?/p>

洛拾安：“你喜歡臉好看的？”

冉致一：“廢話，你不喜歡？”

洛拾安：“喜歡啊?！彼恢笨粗?，語氣帶著幾分玩味。

他握著筷子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嘴唇紅潤，吃東西的樣子很好看。

冉致一別開臉：“換個話題?！?/p>

（下期精彩詳見《花火》5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