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波
晨練
春天了,花從自然中醒來
可有人還在打盹兒,他仿佛
被夢纏住,一些醒來跑出的動詞
開始了晨練
晨風,跑出了太陽的味道
還有幸福的喬木的花枝招展
操動太極者,努力平衡著天地的陰陽
扭秧歌的人,把沸騰舞出了常態(tài)的水
這些自虐的跳動者,在生命的張力里
靈魂已經出竅,一群跳僵尸舞者
踩著舒緩的旋律,木偶般的身段
把企求康健的美好
表現(xiàn)得五體投地
繼續(xù)操練,我夾雜在晨光里
不敢造次,藏在人堆里
揮動著蹩腳的劍術,偷偷地
為生活壯膽
覬覦
風說服種子,重新回到泥土
花兒占據了原野
一坡又一坡,
麻雀拍了拍腰間,掏出的民謠
更靠近了泥土
嬗變的季節(jié),一群螞蟻
比我忙碌,遠處的車轍穿山越嶺
已經帶了我內心的酸楚
不分省份的草,節(jié)外生枝
僅僅幾天,這里,那里
跑著的,蹽著的靈魂
聽著,呼吸著,甚至大聲叫囂著的
都是輕手利腳地春天
我附和著, 甚至用盡了諂媚
承受著風聲、鞭聲和怒罵聲
仿佛只有這樣我才能有了
隸屬春天的姓氏
空領域
我身體里,喂養(yǎng)的一片月光
像從現(xiàn)實的屋頂上,從生活的
低洼處,從拾荒人內心的
篝火旁,跑出的一頭獅子
它們懂得幸福和惆悵的份量
理解那些無法消化掉的痛苦
它們懷揣江山,卻怎么也養(yǎng)不起
心底的一塊荒蕪
春天有尖叫, 驚嘆
秋天有燕語鶯歌
漫野里的惺惺相惜
相互拱衛(wèi),互為賞識
誰也沒注意身邊飛走的
一只蜜蜂
想著
多么大的雄心啊
要把世上所有的花朵
都裝進兜里,才能手留余香
想著那一段被揮霍的青春
曾經的野心,正銹跡斑斑
想著暮色里殘存的羞紅
想著隔世的姻緣,想著歡悅
想著萬物沉浸在懷里,反哺的
羔羊咩咩的叫聲
在那里乳頭想著吮吸
刀鋒想著傷口
在那里,隔山隔水的思念
想著游子掛在面頰的鄉(xiāng)愁
想著牽掛的別名
試著用親情友情
縫制一條錦緞
一頭系著我,一頭系著你
多么大的雄心啊
才能把世上所有的美好都想到
也包括那些意外
傷痛,和苦難
在春天寫詩……
在春天,像我這樣的人
除了在夢里寫詩,還能干什么呢
一提筆,就帶著桃花的羞澀,或者
露珠上的一滴淺笑,緩慢
平和的節(jié)奏里,等待傾聽的人
蘇醒
置身于春天,滿眼是蔥綠大地
萬物復蘇,空氣中沒有泥塵
也聽不到咳嗽和傷寒聲
仿佛世上所有的甜蜜
都搬運于此, 多么幸福呀
從花瓣上,讀出的精氣神
像一個披頭散發(fā)的詩人
內心藏著的一條河
流淌著一生起伏跌宕?
按捺不住香氣——
有多少真誠
像歡快的鑼鼓響起來了?
不在其位
山不在其位置,只是一塊石頭
我是這樣想的,水不在江河里
我想到了云,想到了雨
想到擱淺的船,往事里的殘骸
曾經的風雨
都被我從記憶里錯過了
到現(xiàn)在我所做過的,和我
必須要做的,正在各司其職
那些心不在焉的
都也不在位
蝴蝶占去了領地,那么——
空下的位置,只有將虛席以待
并且落滿塵埃,任覬覦者懷念
室外已經寒冷,我尋找著人間的溫暖
并逆著時光行走,心勁已褪去了
懵懂的包衣
黃昏如此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