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宜杰
關于袁世凱早期的史事,有些出版的著作所述錯誤頗多。史料的不斷公諸于世,包括影響很大的袁世凱三女靜雪的回憶錄《我的父親袁世凱》(以下簡稱袁文)同樣暴露出失實之處。本文茲就若干明顯問題,加以訂正。
袁文寫道:袁世凱的嗣父保慶“有一個很得寵的姨太太,叫做金玉,是和牛氏(按:袁之嗣母)不和的。我的父親當時年紀雖小,卻能夠在這兩個人中間設法調(diào)和”。
有的著作據(jù)此又加想象發(fā)揮。周巖著《袁世凱家族》(以下簡稱周著)明確說保慶“還有一位很寵愛的姨太太金氏”。郭劍林、紀能文著《瑰異總統(tǒng)袁世凱》(以下簡稱郭著)跟著講,“還娶了一位漂亮的姨太太金氏”。
此乃無稽之談。
《中議公事實紀略·行述》記載得非常明確,袁保慶一生除妻子牛氏外,只有兩妾,一王氏,一陳氏,沒有第三個姨太太金氏。
在1877年至1891年致其二姐的數(shù)十封家書中,袁世凱在信尾署名之后,幾乎均順便帶上一句“兩位姨奶奶之前叱名請安”,或“二位庶母大人前叱名請安”之類的話。他在致堂弟世承的信中更明白指出兩位姨奶奶或庶母就是“陳姨奶奶”、“王姨奶奶”。如:“繼母(按:指妻子于氏)及陳姨奶奶四月初可[到]津……王姨奶奶恐受我騙,堅不肯出,亦無奈何,將視我為何如人耶?”在家書中,他從未提到另外還有一位金姨奶奶。
由此可見,袁保慶有個金姨太太之說是缺乏根據(jù)的。如果袁靜雪所言“金玉”無誤的話,這個“金玉”當為陳氏和王氏之中某一位的名字,而非姓金名玉。
袁世凱與陳氏的感情很好,對王氏就差些,因為其嗣母牛氏去世后,王氏鬧著要名分,自比牛太夫人。袁世凱很惱火,數(shù)次致函世承說:“伊(按:王氏)如謂自可比先太夫人,宛以上人自居,則大謬矣。我為家長,何能反作奴才耶!容(按:袁自稱)無他意,惟在名分耳。如伊自知其分,我無不好待之理?!薄叭葜灰凰媚福褩夝B(yǎng),詎容他人任意充混耶?可笑。”據(jù)此推斷,“金玉”很可能是王氏的名字,因為她不太安分,愛鬧事,當年與牛氏不和是可想而知的。
袁靜雪說:“大哥(按:指克定)生下來的時候,由于額上長著一塊記,所以他的小名叫記光,也叫小記兒。這一塊記,到他長大就沒有了?!?/p>
此說為某些著作所采納。
其實,這種說法出自想當然,因而把名字也寫錯了。
克定的乳名叫“繼光”,而不是“記光”。袁世凱在家書中多次提到他,只寫“繼光”、“繼兒”,從不寫“記光”、“記兒”。其次子、三子的乳名,亦按“繼”字而命。次子克文的乳名,初由世凱十叔命為“繼前”,后改為“繼昭”。三子克良生下時,由世凱生母劉太夫人命為“繼善”。
至于克定乳名的含義,當然也不是因其額上長著一塊記。袁世凱在1883年12月致其二姐的家書中講得極為清楚:“并寄數(shù)十金為繼光請先生教讀之資。吾家本讀書人,至弟不肖,荷戈從軍,荒棄世業(yè),切不可再使子弟如弟之不肖也。已詳請于母親大人,務求老先生不?;丶艺叻綖橄嘁?。如二姐大人明春回里時,亦乞隨時督催,使繼光能稱其名,繼吾先人之光也?!?h3>三、袁世凱接妻子于氏出來始于何時
袁世凱次子克文在《先嫡母傳》中寫道:于氏婚后,“先公即遠征,遂留家侍養(yǎng)……先公……練兵小站,先嫡母始從焉”。說于氏婚后一直未離開河南陳州、項城,直至袁世凱小站練兵時,才離開家鄉(xiāng),跟隨袁世凱。
袁靜雪則說于氏第一次被袁世凱接出來在1900年。袁文寫道,袁世凱因為于氏偶然的一句話,“認為這是她有意揭他的短處,一怒之下,從此不再和她同房……我父親做官以后,一直把她撂在項城鄉(xiāng)下。后來我父親在山東巡撫任內(nèi)派人迎接我的祖母劉氏,她才隨我祖母一道來到濟南任所”。
袁克文的記述未引起人們注意。自袁靜雪此說一出,立被有關著作廣泛采用,眾口一詞,殆成定論。其時沒有新的史料出版,采用這一說法自在情理之中。
之前出版的袁世凱家書證明,上述兩種說法均不正確。事實上,袁世凱在朝鮮任職期間,于氏兩度去過漢城,而且每次均住了很長時間。
袁世凱與于氏的感情的確不好,他在致二姐的家書中屢有表露,到朝鮮任職多年,均不讓于氏跟隨身邊。于氏欲去朝鮮,他得知后也去信阻止。
但至1889年,于氏終奉了婆母之命,帶著克定去了朝鮮。她到達的具體時間不明,而抵達漢城則是毫無疑問的。8月8日,袁世凱在致其二姐的信中寫道:“繼光母子在津時,因未見吾姐大人手諭,或恐非出于母親大人慈意,故候查明,至稍遲接,罪其悚甚。繼兒在此讀書甚有長進……繼母(按:指于氏)在此,弟亦時常訓斥,亦不敢責打繼兒。”他不愿于氏久住,接著又以侍奉母親為由,告訴二姐,打算秋涼后將繼光留下讀書,“令其母先回,代弟侍奉?!比欢谑锨锖蟛⑽椿厝ァK?1月28日的信中又說:“繼兒念書甚好,繼母明春擬回陳(按:即陳州)?!笨伤麑τ谑舷喈攨挓骸袄^母糊涂,來此數(shù)月,弟繼添一樁閑事,殊無謂。”1890年4月牛太夫人病情加重,他擬令于氏“先回探奉,嗣因迭奉諭阻”,于氏仍留漢城。過了半個多月,袁世凱還是把克定留下,讓于氏回陳州去了。他致二姐的信云:“繼母力言母親大人有奶上病,且五妹將出閨,必請回陳侍奉照料,自是明白大道〔理〕話,不便阻攔,已派王鳳祥等送回?!贝四擞谑系谝淮坞x家探夫,在漢城至少住了9個月。
于氏第二次至漢城在1893年6月中旬。同月20日,袁世凱寫信告訴世承:“繼母來?!边@次于氏何時回去,袁世凱信中沒有單獨寫到,大約是1894年隨其生母劉太夫人等一起走的。這年2月22日他在信中說:“今年四五月擬先奉慈輿內(nèi)渡,眷屬均行?!?月,日本在朝鮮蓄意挑釁,袁世凱立即把所有眷屬送到仁川平遠艦,23日該艦駛回國內(nèi)。
袁世凱有三個朝鮮國籍姨太太,即第二、三、四姨太太。關于二、四兩位姨太太的姓氏、出身和嫁給袁世凱的過程,袁克文和袁靜雪的說法均不一樣。目前尚未發(fā)現(xiàn)這方面的資料,難以判斷。
三姨太太金氏乃克文和靜雪的生母,據(jù)克文記述,她家為望族,系朝鮮國王李熙贈與袁世凱的。靜雪說她乃王妃之妹,故以為嫁給袁即為正室,而結果卻是她和她的兩個陪嫁姑娘一齊被收為側室,并且按照年齡大小,把她排為三姨太太。
金氏到底是怎樣被納為妾的?袁世凱在致其二姐的信中有明確的說明。1890年5月21日的信寫道:“弟有用婢,未告納。去冬十月有娠后,因漏胎二次,疑不為娠。近形跡已大露,據(jù)醫(yī)生及老媽云,的是有娠,在其左,或卜男,計六七月可解生。十三年來,未立繼丁,老親時為盼,今果生男,可又慰慈懷,乞代稟。惟未告納,已將生子,殊為慚罪。海外生子,殊多未便,又添些費,自笑自苦。至該婢解生在即,不便不納,已暗納,未告人知?!?/p>
金氏的名字,過去不為人知。袁世凱1890年8月2日告訴了二姐:“有娠之婢是其小者,姓金名月仙,本名云溪。計月間即將解娩,待見男女,即飛稟慰慈懷。據(jù)云形狀似將生男,惟海外殊不便耳?!?/p>
果然,8月31日(農(nóng)歷七月十六日)金氏生下一個男孩,此即袁世凱的次子克文。
從信中可知,三姨太太原名金云溪,至袁家后始改名月仙。她并非明媒正娶過來的,更非明許為正室。她開始只是袁家使用的婢女,因為袁世凱好色,便與她發(fā)生了曖昧關系,她曾流產(chǎn)兩次,那時袁世凱尚未納她為妾。只是在她第三次懷孕而又形跡大露,不久快要分娩的情況之下,他才“不便不納”。此事不大光彩,所以他采用的辦法是“暗納”,“未告人知”。安東的金氏家族在朝鮮確為望族之一,但姓金的普通百姓更多。由上述的情況不難看出,金月仙決非出身于高貴的望族,她家的社會地位屬于下等,經(jīng)濟狀況也很不好,否則不會到袁家為婢女,為袁世凱所玩弄,直到被納為小星。
袁文說:“他官既沒有捐成、錢又輸個凈盡,正在落魄無聊的時候,恰巧遇見了已經(jīng)考中了進士、做著京官的徐世昌。徐向他問明究竟,便資助他回項城?!?/p>
周著也襲用此說,并云“這時的徐世昌已是點了翰林的京官”。
郭著亦云,袁世凱在京見到徐世昌,但指出徐世昌秋闈不利。
查《徐世昌年譜》,徐于1880年4月后一度在葉縣,其余時間均在鄢陵讀書。1881年隨妻兄席錦泉縣令去武陟,從未離開河南一步。因此,說1881年袁世凱與其在北京相見,純系揣測之詞。徐世昌在北京應順天鄉(xiāng)試中舉人為1882年,因此更談不上中進士,點翰林。而此時的袁世凱已經(jīng)投入慶軍了。
關于袁世凱投慶軍的經(jīng)過,袁文是這么說的:他先到上海謀事,不成,結識了妓女沈氏,即后來的大姨太太,沈氏勸他另謀出路,并資助盤費。他便由上海去了山東,途中又結識了進京應試的阮忠樞,阮幫助了一些川資。他徑直到了登州,向吳長慶投效。
周著大體采用上說,只是略去了途中與阮忠樞相遇之事。但到上海之前,卻又增加了袁世凱由北京南下廣東潮州投奔府知事兼辦潮關的周馥這樣一段經(jīng)歷。說他在周馥手下干了一段時間,周馥幫他捐了個正五品的同知,又寫信把他推薦給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李鴻章。他拿著信沒有馬上投奔李鴻章,轉道去了上海。
郭著基本上綜合了前兩種說法,不過又加了許多離奇的情節(jié)。如說周馥為袁世凱“祖父袁甲三的部下和叔父袁保慶的兄弟”,讓袁世凱做了一名記室,見他對這項工作不耐煩,就寫信推薦給李鴻章。他到上海忽然膽怯,便決計不去天津。在上海他不僅結識了沈氏,而且贈給她一聯(lián):“商婦飄零,一曲琵琶知己少;英雄落魄,百年歲月感懷多?!备猩跽?,他正百無聊賴,在客棧里把玩兩個由他祖父傳至嗣父又傳到他手里的鼻煙壺的時候,同室的阮忠樞認出了此物,便問他認識袁保慶否,他答復之后,阮忠樞介紹了自己,并云“曾在令祖父幕中效力,多蒙垂愛,侍奉左右。因此,對此鼻煙壺極為熟悉”。接著詳細詢問了他的情況,勸他去投奔吳長慶,給了他一些盤費,寫了一封推薦信。他馬上找到沈氏,吐露心思,沈氏立表贊成,并予資助,設酒餞行。于是他即到山東登州(原注:今山東煙臺)投奔吳長慶,“這時的吳長慶已經(jīng)是實授浙江提督了。”
在討論袁世凱這段經(jīng)歷的真相之前,首先應指出上述幾位作者小小的“疏忽”:
1.“祖父袁甲三”和“叔父袁保慶”,錯。應為叔祖父袁甲三,嗣父袁保慶。
2.周馥曾是袁甲三的“部下”,錯。周馥1860年始離家投入湘軍,次年12月即入李鴻章幕府,至1863年袁甲三去世,一直在李幕,根本不曾在袁甲三手下工作過。
3.“府知事”,錯。當時的官制沒有此一名目,應為府同知。
4.“登州(原注:今山東煙臺)”,錯。登州自唐朝設立,明初升州為府,清因之,治所在蓬萊縣(今蓬萊市),而不是今日之煙臺。
5.“這時吳長慶已是實授浙江提督了”,錯。吳長慶授為浙江提督在1880年(光緒六年),“尋調(diào)廣東水師提督,未之任,會法越軍事起,命幫辦山東軍務……率所部屯登州。”這時其職銜應為廣東水師提督。
6.袁世凱贈妓對聯(lián)及玩鼻煙壺被人認出之事,原載野史《袁世凱軼事》,郭著使用移花接木的手段,把野史中受聯(lián)的妓女呂商英改為沈氏,把認出鼻煙壺主人的王雁臣換成阮忠樞。
現(xiàn)在讓我們看看袁世凱有無潮州之行。欲知有無其事,首先應知周馥此時是否在廣東潮州為官。查周馥自著《年譜》,自1871年由李鴻章調(diào)到直隸至1894年甲午戰(zhàn)前,他沒有在直隸以外的地方做過官。1881年即袁世凱從軍的這年,他丁憂期滿,5月回到天津,奉委會辦海防支應局,7月,署理津海關道。也就在這一年,袁世凱的堂叔保齡被李鴻章調(diào)到北洋幫辦海防,周馥在北洋的消息他有可能從保齡那里知道。即令他不知道,袁世凱若果在此時到了廣東,當然不可能找得到在直隸為官的周馥;周馥為其捐官、寫推薦信等等,就更無從談起了??梢娫绖P潮州之行純系子虛烏有。
再看袁世凱與阮忠樞相遇。郭著說,阮忠樞曾在袁世凱“祖父幕中效力,多蒙垂愛,侍奉左右”,因此對其祖父傳下來的鼻煙壺“極為熟悉”。
此處所云“祖父”,按字義當為袁樹三。且不說這個小小的陳留縣訓導有無幕府,即使有,早在1844年他就去世了。阮忠樞呢?他在袁樹三逝世23年后才降生人世,怎有可能在其幕中效力呢?“祖父”或許指的是當大官的袁甲三,而袁甲三也早在1863年去世了,在此后4年降生的阮忠樞同樣絕無在其幕中效力的可能。似此說法,直同海外奇談。
袁世凱投軍之年22歲,阮忠樞小他8歲,才14歲,他年齡如此之小,是否會獨自由原籍安徽去上海,再由上海轉北京,姑置不論。需要指出的是,這一年(1881年)并不是舉行鄉(xiāng)試的年份,下一年才是,阮忠樞怎會在沒有鄉(xiāng)試的年份去北京應鄉(xiāng)試呢?至于他為袁世凱寫推薦信給吳長慶,尤無道理。姑不論他是否知道吳長慶其人,僅就袁世凱與吳長慶的關系也用不著煩他寫推薦信。因為吳長慶與袁世凱的嗣父保慶是盟兄弟,情同手足,在南京時過從極密,保慶死時,長慶代為治喪,袁世凱與其十分熟悉,他要投靠吳長慶,哪里需要阮忠樞幫忙?
顯然,袁世凱此時與阮忠樞相遇并受其資助之說難以令人置信。
那么,袁世凱是否到了上海?這個問題目前尚無可信的史料能予以證實。不過,從各種情況分析判斷,他未去上海。
其一,他在上海沒有熟悉可靠的社會關系,不會貿(mào)然到上海謀事。
其二,關于他與沈氏相識之地,袁克文另有說法??宋恼f沈氏先在上海,后為匪徒掠至天津,欲將其賣入妓院,她誓死不從,至喝毒藥明志。袁世凱使韓,道出天津,聞其貞烈,遂將其贖出。所述相識時間雖較晚,但地點卻是天津,而非上海。
其三,袁世凱去登州投軍系經(jīng)天津,亦非上海。他投軍之年,堂叔保齡正在北洋辦理海防營務,經(jīng)常來往于天津、旅順之間。1889年保齡去世后,袁世凱致函二姐寫道:“弟近十年來,只辛巳年(按1881年)赴登州時,蒙四叔賞川資四十金……此一事終身不敢忘,所謂在情不在財也?!笨芍湎鹊教旖颍瑫娏吮}g,然后才帶著保齡賞給的川資去了登州(天津至煙臺有船可通,煙臺至登州也很方便)。
郭著寫道:1882年署理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張樹聲接到了朝鮮國送來的情報和求救文書后,急令海軍提督丁汝昌親赴登州召吳長慶赴天津緊急磋商。會議決定由吳長慶率兵6營,克日出發(fā),緊急渡海東征,并由丁汝昌率艦隨隊護行。
天津會議后,吳長慶立刻回到營中,緊急部署大軍開拔事宜。而此時的袁世凱卻已經(jīng)先到了朝鮮。
原來,丁汝昌偕吳長慶回到山東任所以后,也開始著手劃定航線,勘查地形。為此,他想在吳長慶營中挑人隨行,袁世凱當即毛遂自薦,丁汝昌也一眼看中了墩墩實實,精氣神十足的營務處幫辦,二人當即隨艦出海了。
可以說,這段話除了丁汝昌通知吳長慶到天津密商外,其余沒有一句符合事實。
實際情況是:張樹聲最初得知朝鮮事變的消息,是來自8月3日出使日本大臣黎庶昌的電報,而非朝鮮送來的情報和求救文書。之后派人詢問了正在天津的朝鮮官員金允植和魚允中,又將情況咨告總署。他擬令丁汝昌“先帶兩船東駛,借巡洋為名,確探日船到朝后如何舉動,朝鮮亂黨如何情形,立時馳報”;并令已至上海的馬建忠折回,“隨后另坐一船繼去”;同時專函約吳長慶至津晤商。迨接馬建忠北上道經(jīng)煙臺電后,張樹聲考慮到馬建忠“既可與丁提督(汝昌)在煙臺相遇,再來津門,殊多迂折,當將一切機宜指示丁提督領悉,并詳細函告馬道 (建忠),囑其徑由煙臺與丁提督迅速東渡矣”。
8月6日,丁汝昌離開天津,7日至登州,會見吳長慶,“說高麗、日本斗釁事”。接著即去煙臺,會合馬建忠一同去朝鮮,10日抵達仁川。
吳長慶8月8日晚抵達天津,與張樹聲密商后,11日帶著張謇離開天津,12日回到登州。
丁汝昌從朝鮮回到天津,向張樹聲稟明一切,乃是14日,此時吳長慶已回登州了。張樹聲聽過報告,又令丁汝昌于次日“仍乘威遠兵船駛赴登州,并亟屬吳長慶將所部六營分起東行,以取迅速”。16日,丁汝昌乘威遠艦到了登州。
袁世凱這段時間在何處呢?據(jù)《張謇日記》,7月29日 (六月十五日),“以京都各訊交彥升(按:周家祿字),津門訊交慰廷(按:袁世凱字)”。30日,“送彥升、慰廷至蓬萊閣”。就是說,袁世凱被張謇派到天津去了。他回到登州是8月17日中午,恰好在慶軍大隊出發(fā)東渡之前:“即午方當首路,慰廷中翰乘日新駛至,將到手教暨津友各函件”。
那么,丁汝昌是否與袁世凱先行出發(fā)了呢?沒有,他們是與慶軍大隊一起走的。張樹聲報告總署:“丁提督明晨即展輪遄發(fā),與吳筱軒(按:長慶字)一軍迅速東渡。”又報告:“現(xiàn)接吳長慶等函報,已先親帶弁勇兩營四哨,以三哨與丁妝昌同坐威遠兵船……頃于本月初四日 (按:8月17日 )由登州開行?!?/p>
朝鮮官員金允植也證明袁世凱此前并未先行:“余隨軍至煙臺,與慰廷同乘小舟赴吳帥船,時風雨大作,波濤洶涌,幾不得渡。至本國馬山浦下陸,浦口無人家,諸軍暴露,余與慰廷同宿于野?!?/p>
丁汝昌與袁世凱隨慶軍抵達馬山浦海域之后,方才勘探地形和登陸地點,而不是在此之前。
(選自《清末民初政局文集》/侯宜杰 著/遼寧人民出版社/ 2020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