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國內學界對漢語零起點學生能否學習商務漢語至今仍有不同意見。埃塞俄比亞亞的斯亞貝巴大學孔子學院長期為社會人員開設商務漢語課程，進行了長期的零起點商務漢語教學。本文從四個方面進行了教學小結：突出聽說技能培養(yǎng);商務活動用語與日常交際用語并重;注重中埃差異化對比;激發(fā)學生學習興趣，鼓勵學生課后自學。教學反思部分著重強調了教師應有語體語法意識，教師要培養(yǎng)學生得體運用漢語的能力。

關鍵詞：埃塞俄比亞;零起點;商務漢語教學

一、零起點學生是否能學習商務漢語

國內學界至今對零起點學生是否能學習商務漢語有不同意見。部分學者認為，漢語至少要達到中級水平才能學習商務漢語，否則學習效率學習效果都無法得到保證。姜國權在《商務漢語教材與教學探析》中表示，商務漢語一般在三四年級開設，學生已具有較扎實的語言基礎。袁建民在《關于商務漢語課程、教學和教材的設想》中提到，把商務漢語教材學習者的語言定位為中級比較妥當。在探討學歷教育、集中學習時，這種意見是符合實際、遵循了二語習得規(guī)律的。

但是，當我們討論非學歷教育、分散學習時，就無法要求學生漢語水平先達到中級再學習商務漢語了。非學歷教育、分散學習的人群基本上是在職商務人員，由于工作需要，他們學習漢語的愿望很強烈，同時因為工作繁忙，學習漢語的時間和進度無法保證。這種情況在國內很常見，在海外更多，各孔子學院針對社會人士的漢語課程基本都屬于這種情況。

李柏令提到，零起點商務漢語教學市場需求強烈，我們應該積極應對，而不宜視而不見。想方設法滿足這部分需求，對于整個對外漢語教學和漢語國際推廣事業(yè)具有巨大的應用價值。劉紅英以黎巴嫩和約旦孔子學院學員為研究樣本，總結了實踐經(jīng)驗。張黎在《商務漢語教學需求分析》中指出，目前的商務漢語教學對在職人士的分散學習重視不夠，但這是對外漢語教學需求的一個重要領域。

筆者在埃塞俄比亞亞的斯亞貝巴大學孔子學院工作期間，承擔了三個學期的商務漢語教學工作。商務漢語課程面向社會人士，每周六三個小時授課時間，只要有學習興趣，均可報名參加。目前亞大商務漢語班分三個等級，完全零基礎的學生進入一級班學習;完成一級班學習的學生進入二級班學習;完成二級班學習的學生進入三級班學習。稍有基礎的學生，報名時通過閱讀二級班教材和三級班教材，自行決定進入二級班學習或進入三級班學習。

商務班所用教材是張黎主編的《商務漢語系列教材》（共3冊），一級班用《商務漢語入門（基本禮儀篇）》，重點是語音教學和基本禮儀教學;二級班用《商務漢語入門（日常交際篇）》，重點是交際功能教學;三級班用《商務漢語提高（應酬篇、辦公篇、業(yè)務篇）》，重點是商務信息交流。

由于各種主客觀原因，三級班的學生漢語水平在HSK2左右，零星幾個學生能達到HSK3的水平。整體來說，一級二級三級課程都屬于零起點商務漢語教學，只是在具體學習階段上有所區(qū)別。

據(jù)筆者調查，超過一半的商務班學生在駐埃中國公司或中國機構工作，具體工作為秘書、資料審查員、司機、工程師等;另有少部分學生已經(jīng)開始或者未來計劃與中國人做生意;其余學生雖在埃塞本國公司或機構任職，但有一些與中國人打交道的機會，他們希望通過學習中文，在埃塞本國職場競爭中獲得優(yōu)勢得到晉升機會?？偠灾?，商務漢語在埃塞俄比亞零起點漢語教學中充分體現(xiàn)了“工具性”、“交際性”、“實用性”。

二、商務漢語教學小結

（一）突出聽說技能培養(yǎng)

商務班學生每周六上課，一周一次的授課安排對于職場人士來說雖然學習負擔不重，但是學習強度較小。每位學生都要優(yōu)先處理各自的日常工作，由于加班或出差而缺勤的事經(jīng)常發(fā)生，真正學習漢語的時間并不多。在這種情況下，教師應該了解學生最需要的語言技能，在授課安排上做出一定的調整，急用先學。

張黎在《漢語在國際商務領域使用狀況調查與分析》[]中指出，聽和說是使用最多的技能，讀和寫是使用最少的技能。這一點與筆者的調查一致，絕大部分商務班學生最想提高的就是聽說技能，順利完成口頭交際即可。

聽說技能的訓練主要由以下幾個環(huán)節(jié)組成：聲韻調訓練、語氣語調及重音訓練、小組對話訓練。隨著學習的不斷推進，逐漸提高聽說難度，短句子、長句子、話輪依次出現(xiàn)。

在聲調訓練環(huán)節(jié)，筆者推薦圖示法，用五度標調法將一聲（5-5）二聲（3-5）三聲（2-1-4）四聲（5-1）輕聲音節(jié)（3）在調值圖上展示出來，詳細講解并示范每個聲調的發(fā)音要領?？梢宰寣W生把老師講授的過程用手機錄下來，方便課后復習。

學生讀詞讀句之前，筆者會要求學生先把每個音節(jié)的調值（pitch number）標注出來，根據(jù)調值讀出音節(jié)，學生沒有讀準確時，筆者會再次提示調值，并用手勢加以指導，讓學生自己先調整。有些學生領悟較好，調整之后的發(fā)音較為準確;有些學生領悟不到音高變化，聲調仍然讀錯，筆者會再次示范再次講解，并要求學生多次重復練習，認真體會調值高低變化。往復多次，學生們的聲調會有明顯的進步。

筆者的教學心得是：一定要讓學生明白調值變化的規(guī)則，不斷地應用規(guī)則，不斷地體會規(guī)則，持續(xù)改善語音面貌，一線教師需要多次重復講解五度標調法及發(fā)音要領。糾正聲調時，一定要先問學生：這個音節(jié)的調值是多少。學生回答出調值之后，老師再示范發(fā)音講解發(fā)音，并要求學生認真體會該聲調的調值變化，不斷重復“明白規(guī)則、應用規(guī)則”這個過程，直到學生能正確應用規(guī)則。

（二）商務活動用語與日常交際用語并重

商務漢語學習者的學習需求是什么呢？筆者調查了商務班學生的學習需求，得出的結論與張黎在《商務漢語教學需求分析》中提出的觀點基本一致：學習商務漢語的學生，不僅要學習企業(yè)外部交際用語（交易性活動用語）、企業(yè)內部交際用語（管理性活動用語），也應該學習日常生活交際用語。

與其他人相比，埃塞商務人員往往有更多的機會在公司宴請中接觸中國人，對挑選禮物、安排接送、裝飾會場等迎來送往的日常交際能力要求更多更全面。教學過程中，除了教材所涉及的內容，教師應該有意識地進行補充擴展。例如，教材中在指路問路交際功能中出現(xiàn)了“化妝品在哪層”，教師可以擴展講解大商場中的商品分區(qū)，并和學生一起探討需要贈送禮物時，如何為不同的商務合作伙伴挑選合適的禮物。

（三）注重中埃差異化對比

袁建民在《關于商務漢語課程、教學和教材的設想》中提到“商務知識點的重點應該安排由于文化差異、背景的不同而產生的文化沖突現(xiàn)象，講解外企人員在華從事各種商務活動必然遇到的問題”。

在商務班講解中國文化時，一方面可以利用教材中的文化點鏈接，學生通過閱讀了解了部分中國禮節(jié)，另一方面筆者會針對埃塞具體情況，補充講解如何在駐埃中國公司或機構獲得認可與提升，如何與在埃中國人打交道做生意。

筆者在講中埃文化對比時，經(jīng)常用“一份材料送一天”作為案例，提醒商務班學員樹立時間觀念，高效完成中國主管交代的各項事宜，如有困難，要主動地及時地向中國主管反饋。自由散漫、消極被動、找各種理由辯解，都是減分行為?！凹咝鋵?，事事主動匯報”才能在中國公司或機構贏得認可，有所發(fā)展。

筆者向商務班學員著重介紹了中國文化推崇的“忠誠”“不離不棄”等品質，引導埃塞員工懂得感恩工作機會，珍惜工作機會，把“與公司共成長共發(fā)展、成為公司的資深員工”視為職業(yè)榮譽。

整體上看，中國人普遍具有的優(yōu)秀品質是勤勞敬業(yè)，責任心強，有一定的犧牲奉獻精神，個人利益服從集體利益。相比之下，部分埃塞員工責任心差，丟失文件混淆文件的事時有發(fā)生;個人利益至上，因為工作失誤被開除后常常通過狀告中國公司或組織獲得高額賠償。

談及和中國人做生意時，筆者向商務班學生強調了“禮尚往來”，中國商人往往會通過宴請、贈送禮物等方式表達友好，拉近感情。部分埃塞人習慣接受宴請和禮物，卻從來不或者極少回請回贈，這不符合中國商務禮儀。想要和中國人成為長久的生意合作伙伴，應該適時回請回贈，讓中國人感受到埃塞伙伴的誠意和真心。

（四）激發(fā)學生學習興趣，鼓勵學生課后自學

商務班的學生都是社會人員，年齡跨度較大，有參加工作不久的年輕人，有三四十歲的中年人，還有一部分將近六十歲的老年人。即使是同一語言班，每個學生實際的漢語積累和表達能力也有很大差異。有的學員已經(jīng)和中國人做生意長達十年之久，也去過很多次中國，對中國茶葉情有獨鐘，能向同班同學較為準確地介紹中國的茶葉分類和產區(qū);有的學員和中國人接觸不太多，基本不了解中國社會和風土人情;年輕人普遍比中老年人學得快、記得牢、用得準確。

在同班學員基礎、學能都有較大差異的情況下，筆者的教學信念是：鼓勵每一位學生保持學習興趣，課后盡可能利用網(wǎng)絡資源自學。部分學生想?yún)⒓親SK3級考試，需要懂語法寫漢字，一周三小時的課堂時間遠不能滿足學習需求，筆者向學生們介紹了中國的漢語網(wǎng)絡公開課，學生們可以隨時隨地通過視頻課程學習備考。成人學生都有一定的自學能力，對他們來說，豐富的網(wǎng)絡學習資源是一個寶藏，既有學習資源，又有影視資源，提供了很好的漢語學習環(huán)境，較好地彌補了現(xiàn)實生活中語言學習環(huán)境不足的問題。

在課堂教學的間隙，筆者會鼓勵學生說一說最近一周從網(wǎng)絡上學到了什么，某位學生表達的時候，其他學生會很認真地聽，如有需要，筆者會對學生分享的新知識做一些補充說明，學生之間還會分享網(wǎng)絡資源的地址和搜索方式。

通過這種方式，較好地實現(xiàn)了課堂教學與網(wǎng)絡自學的良性互動，課間分享帶動了課后自學，課后自學維持了學習興趣。

三、關于商務漢語教學的反思

商務班的學生，在學習日常交際用語的同時，也學習一定的商務知識和商務禮儀。隨著學習的深入，學生掌握的句子越來越多，在交際過程中會出現(xiàn)一些語用問題，表現(xiàn)為日?？谡Z與商務口語不分場合地混雜使用。例如，課文中出現(xiàn)了“感謝各位朋友出席今晚的宴會，請入席”，學生會說“老師，我請您吃飯，請入席”。這類語用錯誤主要是因為老師沒有適時地講授語體問題，教材上也沒有語體知識的相關提示。

朱黎航在《商務漢語的特點及其教學》中提到，商務漢語口語應納入口語的正式語體，它的語體風格特點是莊重、委婉、文雅。朱黎航認為，商務口語的語體風格與我們的日?？谡Z差別極大，是兩個系統(tǒng)，一些敬詞、婉辭、謙辭在日常生活中用得不多，在商務活動中卻使用得較為頻繁，這類商務口語詞匯的語域較高，而且越是高規(guī)格的商務活動，使用得就越為頻繁。由于語體從非正式到正式、語域由低到高是連續(xù)的，因此，日常口語與商務口語存在著交叉相融的關系。

馮勝利在《漢語語體語法概論》一書中正式建立了普通語言學下的新學科——漢語語體語法。語體理論的原理是“形式—功能對應律”，這一理論認為“莊典—隨便”象限的配制結果是雅俗兼容，日常口語屬于這一類;“莊典—正式”象限的配制結果是莊典雅正，商務口語（尤其是高規(guī)格商務會談）、外交辭令屬于這一類。語體語法從理論上區(qū)分了日?？谡Z與商務口語，也解釋了學生提出的很多問題“為什么只能這樣說，不能那樣說”。另外，在《漢語教師專業(yè)技能指導手冊》一書中，馮勝利等運用語體理論，介紹了口語與書面語轉換訓練的方法，即語體訓練方法。

在與其他教師的探討交流中，筆者發(fā)現(xiàn)目前大部分教師缺乏“語體意識”，對“什么樣的話在什么場合說”強調不夠，在教學實踐中還沒有形成“一定要教語體”的普遍共識，這一點應該引起一線教師的注意。教師學習并應用語體語法理論，有助于釋疑解惑，例如課文中會出現(xiàn)“隨著中國經(jīng)濟的發(fā)展，越來越多的跨國公司進入了中國市場”這樣的句子，學生模仿表達時，如果說“隨著我們公司業(yè)務越來越多，我們準備進入中國市場”，聽起來很自然，但學生說“隨著我的中國朋友越來越多，我越來越高興”聽起來就別扭。在解釋此類“為什么”時，教師可以運用語體語法理論，“隨著”之類的詞或短語要用在“莊典—正式”的語體環(huán)境中，不能在“莊典—隨便”的語體中出現(xiàn)。承擔商務漢語課程的教師，應該重視商務漢語的語體問題，尤其是中高級階段，要向學生明確強調“什么場合說什么話”，樹立語體意識，幫助學生正確得體地運用漢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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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劉紅英：《基于實踐的對阿拉伯地區(qū)零起點商務漢語口語教學探索》，載《遼寧經(jīng)濟職業(yè)技術學院學報》2014年第1期，第102-10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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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朱黎航：《商務漢語的特點及其教學》，載《暨南大學華文學院學報》2003年第3期，第55-60頁.

[8]馮勝利：《漢語語體語法概論》，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2018年.

基金項目：

天津市教育科學規(guī)劃“十三五”課題職教專項一般課題“漢語國際教育專業(yè)教師在職業(yè)院校援外工作中應發(fā)揮的作用研究”（課題批準號：VESP3014，課題負責人：弓耀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