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涂爾干在社會學領域為宗教找到了一條獨特的解釋方式,他遵循古代人的思維方式,剔除“超自然”領域,把所有的自然事物分成兩大領域:神圣的和凡俗的。集體事務是神圣的,而個人事務是凡俗的。涂爾干在他的家庭社會學研究中雖然沒有直接提出家庭的“神圣性”概念,但他把氏族當做最初的家庭、最初的道德共同體認為集體情感是家庭“神圣性”的內(nèi)在動力;認為氏族、家庭情感中的尊敬與宗教情感相似,因此家庭具有“宗教性”和“神圣性”,成為“一方圣土”;并且,作為道德共同體的家庭所確定的亂倫禁忌成為維持“神圣性”的一種方式。涂爾干的家庭社會學思想對現(xiàn)代家庭關系具有一定現(xiàn)實意義。
關鍵詞:家庭;神圣性;涂爾干;道德共同體
中圖分類號:B920???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CN61-1487-(2020)04-0040-04
關于家庭的研究,西方學者很早就有相關著述。從巴霍芬《母權論》的出版開始,約·弗·麥克倫南、日羅-特隆、摩爾根等學者便開始致力于家庭史的研究,并且大都關注到了古代氏族的“外婚制”形式,不過他們更多的是從人類學、歷史學等領域主要對家庭的起源、形式、演變做出考察,力圖全面呈現(xiàn)一幅完整的家庭演變史。法國學者愛彌爾·涂爾干與上述學者不同,他把眼光集中于社會學和宗教學領域,從亂倫禁忌開始,追溯其起源,闡述家庭“神圣性”。涂爾干繼承發(fā)揚弗雷澤關于外婚制和圖騰制的論述,進一步說明外婚制與圖騰制密切相關。涂爾干在《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中已經(jīng)用二分法構建了“神圣”與“凡俗”的領域,任何與集體有關的事物都是神圣的,反之則是凡俗的。當繼續(xù)閱讀涂爾干的另一部著作《亂倫禁忌及其起源》時,不難發(fā)現(xiàn),涂爾干把家庭當做最早的道德共同體和宗教共同體,家庭情感同宗教情感一樣是一種神圣情感力量,而維持家庭這種神圣性的方式就是亂倫禁忌——這是最早的道德規(guī)約。
一、共同體:家庭“神圣性”的社會基礎
人的生存無法離開社會。在涂爾干的社會學思想中,個體的人首先是誕生于群體中間的,比如部落、氏族、家庭等,并且一個人的思想觀念、語言習慣的形成都受到群體的影響。涂爾干在論述公私財產(chǎn)方面,同樣認為先有集體形成的公共財產(chǎn)再有個人的私有財產(chǎn)?!凹w”這一概念是涂爾干十分看重的。他在其著作《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中把人的存在劃分為兩種形式:一種是個體存在,另一種則是社會存在。前者的活動范圍受到嚴格的限制,后者活動范圍比較大,且能夠了解道德秩序中的最高實在——社會。所以社會存在能夠促使社會成員的共同情感和信仰,是共同意識的基礎。涂爾干在研究宗教與社會關系時得出一個獨特結(jié)論:“宗教是一種既與眾不同,又不可冒犯的神圣事物有關的信仰與儀軌所組成的統(tǒng)一體系,這些信仰與儀軌將所有信奉它們的人結(jié)合在一個被稱為‘教會的道德共同體之內(nèi)?!盵1]42從以上對宗教的定義來看,我們發(fā)現(xiàn)涂爾干引入了一個新概念——神圣。在泰勒、弗雷澤的宗教定義中,他們時常用到“超自然”一詞,但涂爾干否認原始人對世界具備的“自然與超自然”概念,并把世界劃分為兩大領域:神圣領域和凡俗領域。在神圣領域,信仰、神話、傳說等值得尊敬的事物都為神圣事物,其他與日常生活相關的、平凡的、普通的事物則是凡俗事物。但是,神圣與凡俗兩者的區(qū)別是什么?它們二者是否有聯(lián)系?涂爾干進一步論述,神圣與凡俗最大的區(qū)別就是二者的“異質(zhì)性”,兩者性質(zhì)不同且對立。禁忌時常伴隨神圣事物的出現(xiàn)而出現(xiàn),是二者互相隔絕的方式。更進一步的說,神圣事物時常與共同體有關,而凡俗事物則是私人的、個體的事物。只有“凡俗”成為“神圣”二者才能建立聯(lián)系。在這里,涂爾干將神圣事物與“集體”“共同體”放到一起并建立聯(lián)系,宗教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個“統(tǒng)一體”,里面包含了許多神圣事物。于是,我們發(fā)現(xiàn):神圣事物是集體的,社會是集體而具有神圣性,宗教明顯是神圣的,因此也具有社會性。“社會只要憑借著它凌駕于人們之上的那種權力,就必然會在人們心中激起神圣的感覺,因為社會之于社會成員,就如同神之于它的崇拜者?!盵1]200社會本身就有一種“權力”,不需要其他事物賦予,在涂爾干看來,它與神一樣給人依賴感,受人尊崇,是一種道德權威和道德力量。
有了以上認識,我們會更加清晰理解涂爾干的家庭“神圣性”論述。涂爾干將澳大利亞氏族社會作為研究對象,認為氏族是一群自認為彼此有親屬關系的群體,他們的親屬關系不是建立在血緣關系上而是建立在共同敬崇的圖騰信仰上,氏族成員都是圖騰的后裔。涂爾干于是認為氏族可看作一個家庭社會,這個家庭社會與血緣家庭社會有些不一樣,它是家庭的最初形式,但氏族成員以圖騰信仰為基礎的關系和傳統(tǒng)的血緣親屬間的關系是一樣的,沒有區(qū)別的。甚至,涂爾干把這種以共同圖騰信仰為基礎的親屬關系放在了比血緣基礎的親屬關系更高一層的地位,也正是氏族的這種關系才讓家庭成為社會認可的家庭。在《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中,涂爾干指出氏族是最早的社會組織,同樣也是最早的家庭形式。那么在這種最早的社會系統(tǒng)中存在的宗教,也就是圖騰制度就可以當做是人類最早的、最簡單的、最基本的宗教形式了。涂爾干認為“最基本的宗教”是圖騰信仰,“最基本的家庭”是氏族,這種“家庭”概念區(qū)別于現(xiàn)代一夫一妻的夫妻家庭而更像是文化意義上的“家族社會”的概念。從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得出如下結(jié)論:氏族是最早的社會組織、家庭形式;圖騰親屬關系和血緣親屬關系一樣;社會是“共同體”與神圣事物相連,甚至它自身都可以制造神圣事物。也就是說,社會產(chǎn)生了神圣的宗教,產(chǎn)生了一種區(qū)別于凡俗的神圣感。家庭共同體作為和社會性質(zhì)一樣的集體,是家庭“神圣性”和“宗教性”產(chǎn)生的根基。個人是無法獲得這種“神圣性”的,家庭共同體才是神圣性的基礎和必要的外在條件。所以,一個家庭的神圣情感是必須建立在一個廣大的群體中,就如最早的家庭——原始氏族一樣,這種神圣性才得以彰顯。
二、集體情感:家庭“神圣性”的內(nèi)在動力
家庭共同體就是氏族社會,氏族社會又是產(chǎn)生圖騰宗教的基礎。在氏族社會中,那種敬仰圖騰的宗教情感普遍存在于每一個氏族成員之中,也就是說每一個氏族家庭成員對圖騰抱有同樣的敬畏、尊崇之情。這種情感區(qū)別于個人情感,它是集體的、神圣的。在涂爾干看來,家庭情感就如宗教情感一樣,都是集體情感且都以尊敬為核心。涂爾干一直都強調(diào)集體的概念,宗教神圣的情感不會產(chǎn)生于個人的恐懼、驚異或者敬仰,因為單個的情感不足以顯得神圣。所以,我們只有在理解了集體情感后才能把握家庭的神圣性。在氏族部落的全體儀式中,個體極度興奮并處于迷狂狀態(tài),他們共同激發(fā)出了愉悅、興奮、偉大的情感,在那一刻他們把個人的自我融入氏族的大我中。[2]129在這種環(huán)境中,共同情感顯得神圣而具有宗教意味,但在私人場合是難以激發(fā)的。這種在群體成員中激發(fā)出來的集體情感和觀念能夠轉(zhuǎn)換為一種宗教力——內(nèi)心喚起的共同情感,涂爾干把這種宗教力歸為“實體化了的集體力,也就是道德力”[1]303。并且,群體給予個體的情感要比個體自己的個人情感更加強大有力,就像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拉扯著他,使他的行動受到引導和支配,這種感覺獨立于現(xiàn)實世界。擁有群體情感的個人就像身處一個更加有序、更加密集、更加明白的世界中。群體中的個體會暫時忘記自己,服從集體,為了成員達成的共同目標而努力奮斗。這個過程也許就是個人“社會化”“神圣化”的必要過程。與現(xiàn)實私人世界不同的另一世界也就是涂爾干所說的“神圣領域”,那種要求個人遵循集體的“外在于他人的標準”[3]99就是社會所賦予的道德力。
對于私人情感和集體情感二者的區(qū)分,涂爾干把它們歸結(jié)于神圣與凡俗之間的對立。正如涂爾干論述家庭情感時所說:“家庭情感往往具有這樣一種獨特的屬性,即那里的愛被濃重地罩上了一種相互尊敬的色彩。愛不僅是私人情感的自發(fā)沖動;在一定程度上,這是一種義務?!盵4]62家庭之愛是一種義務、是一種道德,以尊敬為中心,是神圣的;男女之愛區(qū)別于受家庭規(guī)則制約的婚姻關系,是自發(fā)的情感,是為尋求歡樂而沒有義務和規(guī)則,是完全自由的、世俗的。因為這兩者互相排斥,一旦男女之愛進入家庭之愛中,對家庭秩序是一種破壞,對家庭道德也是一種威脅。家庭在涂爾干心中是共同體社會,是神圣的;家庭情感和家庭關系當然也應遵循神圣性和道德性,必須排斥凡俗事物。家庭成員必須互敬互愛,這是一條普遍道德準則。所以涂爾干認為氏族是最早的家庭,氏族的圖騰信仰是氏族共同體的集體意識的產(chǎn)物,是最早的宗教,家所具有的“宗教性質(zhì)”與家庭共同體產(chǎn)生的情感有著密切聯(lián)系,所以家庭成員對家的感情就像對氏族的感情一樣具有宗教特質(zhì),即使沒有外在的宗祠、祭祀儀式也一樣對家懷著這種神圣的情感?!凹彝ナ遣蝗萦|動的一方圣土,其原因就在于家庭是學習尊敬的學校,而尊敬又是最重要的宗教情感。此外,它也是全部集體紀律的神經(jīng)?!盵4]62這種道德義務的力量和尊敬情感的獲得不是稍縱即逝的,而是經(jīng)過反復喚起后,即便在沒有儀式和象征表現(xiàn)的情況下,也會繼續(xù)存在人們記憶中,仿佛進入到了人們體內(nèi),與其融為一體。直到現(xiàn)在,家庭的尊敬情感仍然能讓人們?nèi)バ叛黾彝?、去遵循道德。家庭為什么神圣?涂爾干在《亂倫禁忌及其起源》中說到,家庭激發(fā)出家庭成員之間愛與被愛、敬與互敬的情感,家庭是學習尊敬的學校,人們在家庭中規(guī)范自己的行為、培養(yǎng)自己愛人的情感,因此家庭也成為了最早的道德共同體。
三、亂倫禁忌:維持家庭“神圣性”的方式
宗教生活被涂爾干劃分為兩種基本形式,一種是信仰另一種是儀式。亂倫禁忌屬于后一種,是宗教儀式和行為,在氏族社會的最初表現(xiàn)為外婚制。前面提到,涂爾干把家庭情感和男女情感用神圣與凡俗二者的對立加以區(qū)分,在家庭生活中,一個人不可能同時具備互敬的情感和自由且無義務的情感。如何使得兩種對立的情感互不干涉,保持家庭特有的“神圣性”?涂爾干的回答是:亂倫禁忌。禁忌能讓神圣與凡俗互不干涉、互不侵犯。在《亂倫禁忌及其起源》一書中,涂爾干不惜筆墨,詳細論述亂倫禁忌的起源和原因。涂爾干不贊成把亂倫禁忌的原因歸為任何自然進化和社會生活層面,而是決定從信仰和習慣層面來尋找。氏族不是以血緣關系為基礎的共同體,而是以圖騰崇拜為基礎的集體。圖騰是氏族的標記,同一個氏族成員之間是不能通婚的,他們最初的婚姻制度為外婚制。涂爾干分析了一些氏族社會的外婚制法則,從簡單的氏族到復雜的氏族社會,外婚制這種外在形式的內(nèi)在本質(zhì)其實就是亂倫禁忌。原始人為了禁止同一氏族成員之間的性關系,實行外婚制,仿佛同一氏族男女之間是相互排斥的關系。這就好像涂爾干論述神圣與凡俗之間的對立一樣。難道亂倫禁忌的原因也與神圣與凡俗的對立相關嗎?在許多氏族社會中都可以發(fā)現(xiàn)對女人的禁忌,比如涂爾干所說的澳洲和美洲的一些氏族部落拒絕接觸女性,尤其是青春期開始時的女性,這些禁忌都是和女性月經(jīng)和流血有關。甚至,一些氏族成員連女人接觸的事物也故意避開,比如他們不走女人走過的路。涂爾干解釋說,這并不是大家所認為的是對不潔、污穢之物的厭惡,恰恰相反,出于氏族部落的宗教情感,女人的血被當做是神圣的、不可隨意冒犯。他們對流血生出一種恐懼的情感,并且在氏族成員的認知中,血液和圖騰、氏族是息息相關,因為“圖騰就化身于每個個體,存在于他們的血液當中,它本身就是血”[4]54。他們對死亡的最初認識就是伴隨紅色血液的漸漸流失,人失去活力逐漸死亡,血液就像一種神和生命的象征。因此,女性每月的定期血液流失會喚起氏族成員對死亡的恐懼,對血液神圣性的崇拜。尤其在母系氏族社會中,氏族成員將女人、血液看做神圣的事物,不允許凡俗之物的侵犯。所以,氏族實行外婚制,對族內(nèi)女人禁忌便可以達到不影響氏族集體的安危,避免血液流失和神的離開。外族成員與本族成員圖騰標記不同,一個圖騰氏族只信仰本族圖騰,認為其具有神圣性,而外族圖騰對本族成員而言沒有絲毫神圣性。因此,外婚制才能延續(xù)下來。而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家庭的范圍越來越小,人們或許已經(jīng)逐漸忘記亂倫禁忌的宗教原因,但是這種行為規(guī)則還是一直延續(xù)了下來。
氏族是最初的家庭、是最早的道德共同體,它具有宗教性、神圣性。前文有述,家庭的共同情感與男女情感要相互分離開來,因為家庭情感是神圣的,男女情感是凡俗的。在氏族社會,同一氏族成員之間不能通婚,這一樣與神圣與凡俗之間的對立有關。而禁忌可以讓神圣與凡俗區(qū)別開來,從而把神圣的不可褻瀆和不可侵犯彰顯出來。所以,在家庭中亂倫禁忌是一定有必要存在的。因為男女自由情感和家庭尊敬情感兩者相互排斥,不容混淆,不然便會喪失彼此的優(yōu)點。通俗來說,如果我們追求一個自己敬愛的親人,就必定要使敬愛的情感消逝,不然就會陷入兩種情感矛盾中。所以,必須拒絕亂倫,不能讓這兩種情感同時出現(xiàn)在一個人身上,這是為了家庭情感的神圣性和道德性。當家庭是最初道德共同體時,它所產(chǎn)生的亂倫禁忌就是最初的道德規(guī)約,涂爾干認為人類文明便是從此開始。亂倫禁忌自然成為保護家庭神圣性的一種方式。
四、結(jié)語
涂爾干家庭社會學理論的獨特性在于他把社會、道德、情感與宗教聯(lián)系起來,并且把世界劃分為神圣與凡俗兩個領域。社會是根基,個人在社會中才能激發(fā)出情感力量,宗教就是在社會的共同情感下產(chǎn)生的。在涂爾干對家庭神圣性的論述中,氏族是最初的家庭共同體、道德共同體,是一個家族社會;在家庭共同體中激發(fā)出的情感是以尊敬為中心的愛護、熱情、溫暖、和睦、團結(jié)等系列情感;為了區(qū)別于完全自由的、世俗的、無義務的男女情感,家庭確定了亂倫禁忌,這成為最初的道德準則。但涂爾干所說的家庭是一種范圍較大、一定文化意義上的共同體。他也意識到現(xiàn)代夫妻制家庭中夫妻關系和家庭關系之間的張力。在《亂倫禁忌及其起源》一文中,涂爾干給出過解釋,意圖化解沖突,但并沒有徹底解決這個矛盾。在《夫妻家庭》一文中,涂爾干對現(xiàn)代夫妻家庭進行分析,認為夫妻制家庭動搖和瓦解了古老的家庭共產(chǎn)主義,不再是道德共同體,家庭成員更加強調(diào)自己的獨特個性和自由意志。這明顯與之前的家庭形態(tài)不同,家庭的范圍越來越小、神圣性越來越弱、道德秩序被破壞。依據(jù)涂爾干的看法可推出,最初的道德是由氏族家庭產(chǎn)生的,到現(xiàn)代,家庭共產(chǎn)主義逐漸消亡,那么道德也必然會隨之消失。雖然現(xiàn)代社會出現(xiàn)道德滑坡,但把其歸因于家庭的消亡不太合適。在涂爾干的理論中,澳大利亞的圖騰既然是一種銘記氏族社會的符號,其關鍵在于背后所指的真實氏族社會,也就是家庭共同體。他們所崇拜的不過是一種“共同體”,就像家庭,它的神圣性在于成員們的“集體意識”。在現(xiàn)代家庭,雖然家庭的范圍越來越小,家庭成員縮小到核心家庭成員。這種以血緣關系為紐帶的家庭形式與涂爾干所述的古代家庭不同,筆者看來即使家庭共同體在逐漸縮小,家庭結(jié)構在不斷變化,但這對家庭所確立的道德秩序構不成破壞性影響。在血緣關系為紐帶的家庭中,尤其在我國,成員之間都有親情維系著,即便在兩個人組成的家庭,只要家庭情感存在就會有著“神圣”的感覺。家庭道德秩序和神圣性主要在“情感”這種內(nèi)在的“共同意識”而非外在的“共同體”范圍大小,假如家庭共同體范圍很大,但彼此之間沒有相互尊敬的情感和共同體驗,這樣的家庭也是名存實亡。當然,現(xiàn)代家庭的“神圣”情感與古代家庭的“神圣”是存在差別的,筆者認為現(xiàn)代家庭的神圣情感并不像古代家庭那樣具有濃濃的宗教特性,而是以共同情感為支撐,在共性中鼓勵個性的一種體驗,畢竟家庭是社會結(jié)構的一部分,家庭實際也應呈現(xiàn)著社會變遷的整個過程。
涂爾干對家庭神圣性的論述雖然有不適應時代發(fā)展的部分,但是他提出家庭情感是以尊敬為核心的神圣情感和集體意識、家庭是學習尊敬、道德的學校的觀念還是值得現(xiàn)代社會借鑒的。不可否認,當代社會存在道德滑坡、情感缺失,一些家庭成員關系緊張甚至出現(xiàn)暴力犯罪行為,極端個人主義思想和極端自由主義思想不斷沖擊著傳統(tǒng)家庭觀念。這更加需要家庭成員之間的共同情感和互相敬愛來減弱沖擊力。中國社會后單位時代來臨,社會正逐漸走向原子化,經(jīng)濟越來越發(fā)達,社會分工越來越精細,個人的異質(zhì)性越來越顯著,人與人、人與公共空間的關系開始疏離。這就使得個人陷入利己主義和自由主義,社會規(guī)范失靈,道德水準下降。所以,涂爾干所說的傳統(tǒng)集體意識已經(jīng)不適應現(xiàn)代社會的需求。那種古代社會的“大集體”的概念越來越難以實現(xiàn),所以在尊重個性的前提下重建不同種類的小范圍的共同體是必要的。正如涂爾干在其著作《職業(yè)倫理與公民道德》中強調(diào)“職業(yè)道德”與“教育”,即使家庭共同體縮小,集體意識在淡化,培養(yǎng)職業(yè)倫理和進行教育也能重建“集體意識”來實現(xiàn)道德約束。所以,在面臨家庭情感缺失時,在其他小范圍共同體中找到缺失的情感或許可以緩解現(xiàn)代家庭共同體的發(fā)展和家庭成員的緊張關系。這也并不表示人們削弱現(xiàn)代家庭共同體的重要性,但現(xiàn)代社會已經(jīng)不像傳統(tǒng)社會,家庭也需要偶爾給予成員適當?shù)目臻g,而不是要求成員完全放棄個性追求來服從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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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石慧琳(1996—),女,湖南湘西人,單位為吉首大學哲學研究所,研究方向為民間信仰。
(責任編輯:李直)
基金項目:吉首大學人文社科研究項目(項目編號:19SKY77)、湖南省研究生科研創(chuàng)新項目(CX2018B6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