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松霖

《中國經濟周刊》首席攝影記者 肖翊I 攝

海航集團4月14日打了一場“閃電戰(zhàn)”。

4月14日，海航集團發(fā)行的債券“13海航債”到期日的前一天，當天18：30，海航郵件通知債權人開會。

“13海航債”發(fā)行于 2013 年 4 月 15 日，發(fā)行規(guī)模為 11.5 億元，期限為7 年，應于2020年4月15日到期兌付本息。

“閃電戰(zhàn)”開始。

14日20：00—20：30，債權持有人電話會議召開，表決到期債券本息延期議案。

21：30，最晚表決時間結束。

15日凌晨00：21，海航集團微信公眾號發(fā)布《致歉信》，稱“由于投資人數(shù)量較多，會議通知和準備工作存在一定不足，使得會議程序較為倉促。在此，向全體投資人深表歉意”。

開始了嗎？已經結束了。

從發(fā)送郵件到道歉，“戰(zhàn)役”在6小時內結束，海航官方將其定性為，準備不周，會議倉促。

但投資者強烈譴責海航“突襲”債權人，漠視規(guī)則，堪稱打劫。

事實上，此前并非沒有蛛絲馬跡?！?3海航債”在4月9日就宣布因存在待確認重大事項停牌。

回到這封道歉信，主要說了兩件事：

其一，解釋債券延期原因，簡言之，疊加疫情影響海航現(xiàn)金流壓力巨大經營不善，真沒錢了。

其二，對債權人質疑的突襲、漠視規(guī)則作出回應：“直至4月14日，我司一直與主要投資人協(xié)商展期事宜，并通過召開投資人電話會議方式進一步溝通并對展期方案進行表決?！?/p>

對此，有投資者質疑，“債券持有人的權利是平等的，海航此舉就是承認想通過搞定主要投資人，以在表決權上通過展期的決議，逼其他投資者人就范?！?p>

“韭菜”或許容易“就范”。

那么海航“奇襲之夜”，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根據各方公布的時間線梳理，4月14日18：30的郵件通知，要求投資者在19：00前，即半個小時之內，進行參會登記。需提供法人營業(yè)執(zhí)照副本復印件、法定代表人身份證復印件、持有本期債券的證券賬戶卡復印件等資料。

參會登記完成后，20：00立即召開電話會議。

對此，投資者反應強烈。有人表示，“就半個小時，參會材料還要蓋章掃描，根本來不及”;也有投資者稱，“7點多才看到郵件”;還有投資者表示，并不知曉當晚還有電話會議。

而短暫的會議，大致分為3個階段：主承銷商公布會議規(guī)則，債權人提問，表決兩項議案。

第一項議案便是豁免發(fā)行人本次突然召集會議的相關法律責任，并從此修改相關規(guī)則。這相當于賦予本次會議“合法性”。

本期債券的《持有人會議規(guī)則》規(guī)定了發(fā)行人或債權代理人召開債券持有人會議，需提前通知的時間期限、形式、參會方式等。

第二項議案是將本期債券展期一年，2019年4月15日至2020年4月15日的本息遞延至2021年4月15日支付;遞延期間，遞延的本金按基準利率計息、遞延利息不計復利。

除了表決兩項議案，前文之所以提到，“主承銷商公布會議規(guī)則”也是會議一個重要階段，是因為此次債權人針對發(fā)行人、主承銷商火力集中于此。

會議剛開始，主承銷商強調，沒有事前公告的議案，本次會議不允許進行表決和投票。

就此，債權人咬住“公告”一次，質問發(fā)行人、主承銷商程序正義的問題。

1

首先，債權人質疑，這次會議前沒有進行公告。

主承銷商安信證券解釋，其已經將公告內容第一時間上傳到上交所網站，但是由于上交所網站披露通道關閉較早，所以沒有及時發(fā)出去。其后，作為彌補措施，發(fā)行人對上交所債券持有人名冊上的所有個人投資者和機構投資者，以打電話，包括發(fā)郵件方式，“都是通知到了的”。

2

債權人追問，所謂的打電話是否屬于公告？請解釋“公告”一詞含義。

債權人認為，本債券是公募債，而非私募債。對于公募債，公告就應當在上交所或證監(jiān)會指定的披露渠道披露，而非電話等非公開方式。

在未完成公告時召開會議，會議本身不具有合法性。況且，會議開始時，主承銷商說明“沒有公告的議案不得進行表決”，既然現(xiàn)在這兩個議案都沒有公告過，那么議案及表決也不具有合法性。

主承銷答，對于這只債券，債券《持有人會議規(guī)則》里只有一條涉及到公告的概念，即規(guī)則第30條的內容提到，債券持有人會議決議通過后，兩個工作日內，由會議召集人以公告等書面方式通知全體債券持有人。

3

兩個回合下來，公告來公告去，蒙了嗎？

實際上，此公告非彼公告。

一個背景是，因為缺少上位法和相關規(guī)則，約束這只債券利益各方的法律文件，就是《持有人會議規(guī)則》。

目前，國內債券市場“九龍治水”。在兩個主要債券市場，即銀行間債券市場和交易所債券市場中，企業(yè)可選擇發(fā)行公司債券、企業(yè)債券、債務融資工具等品種的債券。公司債券和債務融資工具均有對應的規(guī)則對持有人會議的召開條件、決議生效條件等進行約束，包括至少于持有人會議召開日前10個工作日發(fā)布召開持有人會議的公告等。而這筆“13海航債”是經國家發(fā)展和改革委員會批準發(fā)行的企業(yè)債券，相關法律法規(guī)恰恰并未對“公告”事項做明確規(guī)定，此處處于模糊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