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艷榮

結婚十年，素心沒少因家務的事情跟敬安慪氣過。

敬安倒是好脾氣。他說：“不是我不愿做，是因為你要求高?。∧憔驼f吧，你要我洗碗，我洗了，你說我不刷鍋;你叫我擦桌子，我擦了，你說我沒拖地?！?/p>

“你少來。你明明是不用心。洗個碗，只洗里面，不洗外面;擇個空心菜，只摘葉子;叫你切個菜，居然割傷了手腕，害我以為你想割腕自殺呢！”素心狠狠地數(shù)落他。

敬安馬上偃旗息鼓，說：“是是是，誰讓我老婆能干呢！誰讓我是個家務手殘黨呢?！本窗矂兞祟w葡萄送到素心嘴里。素心冷不防被堵了嘴。她用手示意敬安把葡萄皮扔進垃圾桶，敬安馬上把皮塞進嘴里吃了。

“你……”素心目瞪口呆地說：“你怎么這么不講衛(wèi)生呢！葡萄皮能吃嗎？保鮮劑，殺蟲劑，什么沒有！”

敬安笑嘻嘻地說：“你們當醫(yī)生的，就是事兒多。家里的地板永遠要干干凈凈的，家里的物品永遠要擺放整齊的，家里的電視背景墻，一定要保持和剛開始裝修時的那樣白。連拖個地板，都要提著熱水壺邊燙邊拖?！?/p>

素心氣得不想理他。要不是他說聞不慣消毒水的味道，她可就直接用消毒水拖地了。

也許是因為職業(yè)的關系，素心真的有一點“潔癖”。她家的地板是每天都要拖的，說得準確點，是拖干凈后，再用熱水燙著抹布來擦。有時上班太累了，她支使敬安去擦，敬安就拿張面巾紙在地板上擦，然后夸張地舉到素心面前說：“你看，面巾紙，潔白如故，所以，地板一點也不臟?！比缓缶褪菙傇谏嘲l(fā)上繼續(xù)看他的手機。

有時，她也會念叨：“敬安，你說你到底只是懶，還是根本不愛我？都說，愛一個女人，就跟她一起洗碗;愛一個女人，就跟她一起做飯?！?/p>

敬安說：“我就是懶。你看看我，懶得應酬，懶得埋怨，懶得挑剔，還懶得發(fā)脾氣?！彼匦摹班坂汀币恍Γ骸暗昧税桑荒阋徽f，都成優(yōu)點了。那你說，你愛不愛我？”

敬安轉移話題，說：“老婆，我給你的車子加油去?！闭f真的，敬安除了不太愿意做家務，不太會甜言蜜語，其他的事情都很細心。孩子的家庭輔導，兩邊老人的贍養(yǎng)費，都是他在負責。素心的車子，她只負責開，加油、檢修、洗車什么的，全是敬安一手包辦。每次素心發(fā)脾氣，他總讓著她。素心想，除了這兩點，其他的還真沒什么好數(shù)落的了。

大年二十九，素心仍然要值班。年三十，敬安睡到自然醒，聽見廚房里有抽油煙機的聲音。素心正在忙乎著。桌子上，已做好了一大桌餃子，還有已經(jīng)做好的豬肉肘子、東坡肉、香菇鴨肉……

敬安說：“年夜飯?zhí)崆皽蕚鋯幔磕阋膊焕?？上了夜班就該休息一下。下午再忙乎唄！”

素心說：“怕來不及。我得給你們爺倆多準備些食物，你們熱一熱就能吃了。不然，你這個家務手殘黨就要餓死?！?/p>

敬安看著素心的臉，有那么一份凝重的樣子，感覺氣氛不一樣。他默默拉開冰箱，冰箱里滿滿當當?shù)?，塞滿了各種各樣的食材。

“米和面你都按我說的拉回來了是吧？”素心又問。敬安點點頭。

“你聽著啊，在家照顧好孩子。我……我在請戰(zhàn)書那里按了手印了。今天晚上就要出發(fā)。”

敬安的臉陡然變了色，他有點生氣，又有點無奈。他不說話，眼神帶著責備：“怎么不跟我商量？”

“我是呼吸科的主任，我不上誰上……”素心邊翻動著鍋里的肉邊說。敬安一把從后面抱住了她。素心低聲說：“肉要糊了?！?/p>

大年三十晚上，敬安送素心到醫(yī)院，一路無言。當他看到戴著口罩的素心坐上了援助湖北醫(yī)療隊的專用大巴車時，他很想哭。

他想起那無數(shù)個他悠閑地坐在客廳看電視看手機而素心埋頭做家務的情景，他帶著哭腔說：“素心，平安回來！你平安回來我包一年的家務，我包了！聽到?jīng)]有！”

素心深深地看了敬安一眼，低頭，眼里已盈滿淚水。

手機屏亮了，敬安看到手機里的一條微信：“敬安，這是我十年里聽到的最美的情話?！?/p>

責任編輯/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