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霏宇 尤倫斯 黑陽 秋韻 林科 費亦寧 萊昂內爾·莫拉 夸尤拉 里奧·維拉瑞爾（排名不分先后，按發(fā)言順序排序）

非物質 / 再物質：計算機藝術簡史

2020年9月26日—2021年1月17日

策展人：黑陽、秋韻

展覽地點：北京 UCCA 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

1北京UCCA 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非物質 / 再物質：計算機藝術簡史”展覽現(xiàn)場圖片由UCCA 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提供

田霏宇：在今年UCCA所有的展覽中，“非物質/再物質”是我們準備最久的，也是最曲折復雜的展覽。這場展覽應該在今年春節(jié)之后和大家見面，但是因為今年的特殊狀況，這批作品在北京的海關放了很久，希望在最合適的時間和大家見面。除此之外，這次展覽涉及到30余位藝術家的70余件作品，而且全部是“計算機藝術”，涉及到大量的技術細節(jié)和設備調試，遠程布展更是難上加難。

為什么UCCA想做這樣一場展覽？我們在過去的這些年看到了太多“新媒體”“沉浸式”等炫酷的展覽，但是好像沒有看到國內非常完整地從學術性的角度介紹這一類別藝術作品的展覽，我們覺得做一場這樣的展覽，就是UCCA的不同之處。

1985年，讓-弗朗索瓦·利奧塔曾于巴黎蓬皮杜藝術中心策劃了具有開創(chuàng)性的展覽“非物質”，構想了一種與電訊技術進步相呼應的全新物質模式。 本次“非物質/再物質”展覽既是對此前“非物質”展覽的致敬，亦旨在通過探索計算機藝術的廣闊前景與哲學根基展現(xiàn)計算機藝術不僅是新的媒介，更是一種全新的美學表達形式，從而在計算機藝術媒介的歷史上譜寫新的篇章。

如果說當年的“非物質”展覽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契機，讓我們借助具有劃時代意義，誕生于現(xiàn)代的工具創(chuàng)作的藝術一窺后現(xiàn)代的未來，那么35年之后的“非物質/再物質”展覽則在回顧計算機藝術起源的同時，審視了后現(xiàn)代當下計算機藝術的發(fā)展，并對其未來發(fā)展范式進行了展望。

黑陽老師特別喜歡強調的一點是，在這次參展的三十幾位藝術家中，最年長的藝術家出生于 1924 年（薇拉·莫爾納 Vera Molnar），最年輕的藝術家出生于1994年（劉娃），時間跨度達到了三代人。這些人中有的到中年之后才有了計算機這個事物，也有人幾乎是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原住民”，他們對計算機和互聯(lián)網(wǎng)的理解有著天壤之別，所以在同一個空間中看到他們橫跨60年的不同創(chuàng)作，是一個很難得也很有趣的體驗。

尤倫斯：現(xiàn)在對我來說，是我作為藝術收藏家一生當中最令人振奮的時刻。我很早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收集數(shù)字藝術作品了，我收集的一部分展品來到了今天的展覽當中。但是非常遺憾，今天沒有辦法和朋友們親自見面。所有這一切數(shù)字藝術收藏，我的興趣都是來自于一次我和一些公司高管的會面。他們跟我說，想讓我更多地支持數(shù)字藝術。我們現(xiàn)在在中國北京，與UCCA以及UCCA館長田霏宇先生進行非常緊密的合作，進行數(shù)字展品的展出。我覺得整場展出是近乎完美的，我們在2500平米的展廳當中展出了30多位中外藝術家的作品，設計并且完成這樣一次大規(guī)模的展覽，我們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作為UCCA的創(chuàng)始人以及本次展覽的贊助方，我們已經(jīng)認識到，我們需要在常規(guī)性的藝術展覽項目之外做一些更具有重要性的美學、數(shù)字藝術展覽，希望能夠為一些藝術院校提供高質量的數(shù)字藝術、計算機藝術的項目，這就能夠幫助這些國際化藝術學校的學生更多地接觸數(shù)字藝術和計算機藝術的作品。有了這樣的接觸之后，年輕的學生和藝術學者們能夠更多地了解數(shù)字藝術和計算機藝術的作品。與此同時，他們也將在未來畢業(yè)之后有機會去尋求不同的工作機會。

最后，我祝本次“非物質/再物質”展覽成功，祝福所有數(shù)字藝術的實踐者、愛好者和學習者，未來就掌握在你們的手中。

黑陽：非常榮幸能夠和大家通過ZOOM連線。雖然僅僅是通過在線的方式跟大家見面，但是很開心這次有機會參加這場2500平方米的展覽策劃，這也是我在數(shù)字藝術領域所做的最大的一次展覽?！胺俏镔|/再物質”是一次非常獨特的展示計算機藝術的展覽，它能夠給我們帶來來自全世界不同國家的藝術家作品，從計算機藝術先驅維拉·莫爾納到劉娃等非常年輕的中國藝術家的作品都會在這次展覽當中展出。

這場展覽在今天來講也是非常符合時代發(fā)展意義的，現(xiàn)在計算機已經(jīng)成為了我們各行各業(yè)，以及日常生活當中的核心部分。在本次展覽當中，很多作品都是藝術家和計算機協(xié)作的產物，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優(yōu)美的故事。

那么策展人在這次展覽當中想要表達什么呢？首先，計算機代碼是一種語言，這是一個技術性的、科技性的語言，也就是說技術也是一種語言的表象，它和我們講的畫刷照片這種形式是不同的。技術、計算機是一種語言形式，我們希望給大家展示不同題材，以及通過不同作品展示這30多位藝術家不同的視角。

第二，現(xiàn)在我們每天都在講“非物質”“虛擬性”，“非物質”其實是物質的另外一種形式，但是這次展覽當中我們會展示“現(xiàn)實的物理性”，這其實可以說是對1985年讓·利奧塔在“蓬皮杜中心”策展的展覽的致敬。

第三，隨著整個世界越來越走向國際化，我們需要對數(shù)字藝術進行再命名和重命名。計算機藝術的身份是什么？它如何傳遞藝術家身份？如何給我們傳遞新的藝術視角？這本身就是一個非常創(chuàng)新的創(chuàng)作過程。

20年前我就和米格爾·舍瓦利耶見過面，這些藝術家當中，有非常成功、非常優(yōu)秀的藝術家。我們做的是對于藝術的再創(chuàng)造和再創(chuàng)新，而計算機藝術，正如之前發(fā)言人講到的，藝術家和人工智能的結合不是計算機的萬能時代，因此計算機和藝術結合有它獨特的意義。

秋韻：這次非常榮幸邀請到了兩位參展的藝術家費亦寧和林科。非常感動的是也有很多藝術家通過ZOOM和我們在線上相遇。這次展覽有30余位國際藝術家，其中90%的藝術家只能遠程參與到我們這次展覽的布展和開幕中，我們通過各種途徑跟他們進行了密切的溝通。雖然他們不能在現(xiàn)場和我們相遇，但是我還是希望在這里向所有給予我們最大信任和支持的藝術家及其團隊表示感謝。

下面我們進入對談環(huán)節(jié)，請問兩位藝術家，對于展覽標題中的“物質”“非物質”“再物質”的關系，在你們創(chuàng)作當中有什么樣的體會？

費亦寧：我對于1985年的展覽，是屬于想象吧，因為我沒有經(jīng)歷過那個時期。我閱讀關于那場展覽的記錄，有一段提到會給進入展覽的觀眾一副耳機，耳機經(jīng)過不同區(qū)域時會自動進入不同頻率，聽到的是不同作品的簡介，有莫里斯·布朗肖、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他們寫作的文本。目的是希望展覽被包容進一個完整的整體當中，但是每個觀眾又被隔離開來。我感覺非常像當時技術社會的隱喻，每個人被隔絕開，并且有一個單一的信息傳播源，因為那是在1993年萬維網(wǎng)發(fā)明之前，感覺那是物質信息化過程的一個隱喻。

對于這場展覽標題當中的“再物質”，可能是那個時候的技術比較難以想象，資訊可以繼續(xù)物化，或者對肉身世界產生非常大的簡易影響。在創(chuàng)作當中包括3D打印、機械手臂的繪畫，甚至在社會當中，現(xiàn)在有一些公司用數(shù)據(jù)和算法來決定哪一個地區(qū)要被中產階級化，制藥也完全在云端被機器人控制。這些都是1985年的展覽沒有覆蓋到的部分，是這次展覽“再物質”的補充。

關于“物質”，讓-弗朗索瓦·利奧塔認為物質并不是消失了，并不是變成無形了，而是以另外一種形式的物質性存在著。我覺得這在我們這次藝術創(chuàng)作中仍然是成立的，以更信息化的程度來成立，這是我對展覽標題的一些想法。

林科：我講一講我的創(chuàng)作跟主題的關系吧，因為過去我主要用計算機進行創(chuàng)作，基于電腦、網(wǎng)絡這種生活中的經(jīng)驗去創(chuàng)作我的作品。經(jīng)過一段時間以后，人會變得對現(xiàn)實的經(jīng)驗又有一種需求，以至于我這兩年制作了天空繪畫的作品。這種作品基于PS軟件界面的經(jīng)驗，在這個軟件界面當中我制作繪畫，然后產生實體作品。

實體作品通過打印的技術，打印在具體的材料上。這也是一種新的技術，可以將電腦中的數(shù)據(jù)參數(shù)轉化到另外一個機器上，它們是匹配的，所以它們會獲得透明的顏色。我的繪畫主要是界面格子，它們產生了視覺上的虛空，顏色是透明的，噴灑在這些反光或者是透光的材料上面，會產生特別的視覺結果。但是這種視覺結果是我先在電腦里面計算好的，在電腦里面已經(jīng)成為一個工程文件，它們已經(jīng)被我看到。這個結果，我可以說它是一個“非物質”的存在，在我選擇結束保存，它成為一個作品的瞬間，它完成了。我對現(xiàn)實的它具有好奇感，包括它在真實的實體空間又與自然的光線，或者是其他的因素產生聯(lián)系，會產生比屏幕界面更加有豐富感的現(xiàn)場體驗。所以我會選擇把它們變成實體的東西，它們又好像在“非物質”的狀態(tài)中轉換成一個物質的東西。

費亦寧：剛剛說的關于材料對繪畫的轉換，在我聽來它好像在保存在電腦里的時候是沒有時間維度的，就停在保存的瞬間。但是藝術家把它變成物質性，有了觀測者，從時間維度之外被扯下來了，就被賦予了時間維度的東西。

林科：對，它可能一直在耗損。

田霏宇：今天講的這個主題“非物質/再物質”，未來是什么樣的趨勢呢？

黑陽：我覺得我們今天所做的只是未來計算機藝術初章的開啟，今天我們所看到的年輕的一代藝術家，包括年輕的中國藝術家，他們所做的令我感覺到非常驚喜。因為他們都是在數(shù)字時代出生的，這一代人從使命上，或者從預定上就能夠很好地和計算機一起協(xié)作。我們越往未來發(fā)展就可以看到越多新的藝術形式，這是我們藝術的目的，也就是去表達更加新的形式、更多新的形式、更多新的信息、新的視角、新的愿景，去表達更多新的世界的想法。

現(xiàn)代人身處新世界當中，面對不斷變化的新世界，每天我們都看到很多新的變化，不管是經(jīng)濟問題、政治問題、社交問題，國內問題還是國際問題。因此，新世界的藝術家需要有新的愿景，需要有對于世界的新想法。在這個展覽當中，我們看到一些藝術家提出了一些批判性的視角，我覺得這是很好的。同時我們可以看到視覺效果或者說視覺的可能性、不確定性，我們從新技術當中用AI技術帶給我們更多視覺的可能性。

這次展覽是“計算機的藝術簡史”，主題是“非物質/再物質”，正如主題所說，這是一部簡史。我相信在現(xiàn)實世界和生活當中，我們肯定經(jīng)歷了更多關于計算機藝術的發(fā)展。我自己非常希望能去看看世界上其他相關的展品和展覽，我也想看看世界各地在藝術上的新創(chuàng)造和創(chuàng)新。

萊昂內爾·莫拉：在本次展覽匯中表演的NEO機器人是我20年來將機器人技術應用于藝術的案例，我的想法是讓機器具有自主權和一些人工智能的能力。我的工作是基于科學的，我使用受生物啟發(fā)的算法，允許機器人創(chuàng)建自己的作品，每件藝術品都是獨一無二的，該過程不是隨機的，而是由機器人的相互作用產生的。當前的大流行將會成為過去，藝術一直在展望未來，藝術是一種有遠見的活動。

夸尤拉：本次我在UCCA展示的作品是《夏日花園》，源自我在過去幾年里持續(xù)探索的一個議題，它與傳統(tǒng)的風景畫創(chuàng)作有關。從更廣泛的意義上說，它本身就代表著一種傳統(tǒng)的表現(xiàn)形式。風景畫是傳統(tǒng)藝術的遺產，它體現(xiàn)了我們對周圍世界的理解，尤其是我們與自然的相處模式，自然成為了我們開拓新表現(xiàn)方式的載體。

在《夏日花園》中，我嘗試讓自己成為一個印象主義畫家，我走入自然并全新體會它。這一方面是一種十分傳統(tǒng)的行為，另一方面，我通過使用技術設備開拓了全新的視角。隨之而來的結果是，這件作品不僅和傳統(tǒng)的風景畫對自然的表現(xiàn)方式保持一致，還加入了截然不同的技術視角，技術的使用在這里是至關重要的，從某種意義上說，它延伸了我的觀察能力，我所關注的焦點，是發(fā)展一種人類視覺無法做到的方式，去觀察這些自然景觀；我接納了不同的觀察方式，并將其轉化為一種新的美學、新的語言，開發(fā)新的語言和看待自然的視角，是我使用技術的核心目的。

2“非物質 / 再物質：計算機藝術簡史”展覽現(xiàn)場圖片由UCCA 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提供

在當下這一特殊時刻，我認為技術再次成為一個非常重要的議題。如你所見，技術使我的作品在中國得以呈現(xiàn)。且這件作品本身沒有存在的實體，我十分好奇這件作品將如何在空間中以物理的方式呈現(xiàn)。一方面，它確實可以帶來身臨其境的效果；但同時，它不過是一段影像、一個電子文件。在疫情的當下，這著實令人認為技術可以允許這一類作品出現(xiàn)在地球上的不同地區(qū)，不必像我們一樣面對旅行的限制。雖然這并不是這件作品的主題，也不是這次展覽的主題。但我認為本次展覽一定會提到技術對我們今天的意義，對藝術家和觀眾在當下環(huán)境中的意義。

最后，希望你們能喜歡這件作品，期待在不久的將來能來到中國北京！

里奧·維拉瑞爾：很高興能在本次展覽中展出《飄浮星體》，它由三塊LED面板組成，通過我設定的程序連接。當你們看到那些飄浮的物體，實際上看到的是2400萬個像素，它們共同創(chuàng)造出這些抽象的圖案?！稒E圓》是大型LED雕像，由262根燈具組成，每根包含72個LED小燈泡。這些燈具組成了橢圓形的裝置，懸掛在天花板上。這件作品最讓我著迷的地方，是把存在于數(shù)字世界的東西帶入到現(xiàn)實，為觀眾呈現(xiàn)一個可以從多種視角觀察的作品。另一個有趣的地方是，不僅作品的自身發(fā)出光線，同時它也散射光線，這兩者的結合是相當迷人的。

我的職業(yè)生涯從學習雕塑開始，20世紀90年代早期開始涉足電子技術領域。如你們所見，我的作品是這兩者的結合。如果沒有科技的進步，我就無法做出現(xiàn)在的作品。當然，LED本身也是一項難以置信的技術，我對它的“固定狀態(tài)”十分感興趣，這是一種壽命極長、十分耐用的技術。

關于LED，我也在不斷開發(fā)和改進自己的軟件程序。當然，還有其他相當復雜的步驟，使我的作品成為可能。能參加這次展覽，我首先感到十分激動，至于疫情和這段時間以來發(fā)生的一切，我也感到十分遺憾，展覽能被保留在日程當中我已經(jīng)十分欣慰，很抱歉不能親自到場。

這兩件作品讓我深有感觸的地方是光的普遍性，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和光產生聯(lián)系。所以，這兩件作品是關于在更深層次上我們有所回應的東西。我認為這是我們當前所處的世界可以把我們連在一起，我們都能有所回應的東西，這就是我創(chuàng)作的靈感來源，希望這種聯(lián)系能夠幫助消除一些隔閡和我們當下正在經(jīng)歷的一些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