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晶
清 郭敏磐《潭西客夜圖》67厘米×31厘米濟南市博物館藏
泉是濟南的魂,有水就有靈氣,泉水孕育著這一方沃土。走到哪里,濟南人都以家鄉(xiāng)的泉多為榮。濟南市博物館收藏的清代《潭西客夜圖》手卷,記錄了濟南第73泉和清代潭西精舍的來歷,極為珍貴。
自金代以來,對濟南72名泉的記載多有不同。其實,“72”只是個泛指數(shù),形容濟南泉水之多,難以計數(shù)。清代乾隆年間的文人盛百二在《聽泉齋記》中便作如是說:“歷下之泉甲海內(nèi),著名者七十二,名而不著者五十九,其他無名泉奚啻百數(shù)?!?/p>
清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著名學者桂馥與友人在濟南圣境之一的五龍?zhí)段鱾?cè)修建“潭西精舍”。孰料在挖地基之時竟挖出一個泉眼,泉水汩汩噴涌,水勢甚佳。桂馥及友人甚喜,并為此泉起名為“七十三泉”。桂馥還乘興賦詩一首:“名泉七十二,不數(shù)五龍?zhí)丁閯谒悴┦?,籌添七十三?!敝螅涞茏忧宕鷷嫾夜襞?,繪制傳世名作《潭西客夜圖》,將乾隆五十六年涌出第73泉的故事記錄下來。
《潭西客夜圖》手卷,紙本,全卷總長518厘米,共分十段。卷一為清代桂馥命題并隸書題跋“潭西客夜”四個大字;卷二為其弟子郭敏磐依題作“潭西客夜圖”;卷三是桂馥依潭西精舍中的八景為題,自撰詩文《潭上雜詠八首》;卷四至卷十均為桂馥之友的填詞和韻。
桂馥于《潭西客夜圖》卷首題寫的“潭西客夜”四字。
郭敏磐所繪《潭西客夜圖》設色,縱67厘米、橫31厘米。圖卷由前至后分寫泉水、小橋、人物、山石、草亭、環(huán)廊和屋舍等。近景描繪一窟“波洶涌而雷吼,勢頊洞而珠垂”的甘泉,其水涌若輪,呈湍激之勢,使人“未到泉邊數(shù)百步,早聞虢虢轟雷怒”,這就是新出的“七十三泉”。澗曲泉清,淙淙泉水沿山石駁岸的溪澗,過橋、繞屋再穿過綠蔭滿蔓的藤蘿長架,潺潺匯入古龍?zhí)吨?。而在波光粼粼溪澗橋畔的是三位高士。三個人物分別是桂馥、明軒、釋研慮。據(jù)此可知除桂馥以外,潭西精舍的重要人物應是陳明軒和僧人釋研慮。三人好似被清澈的月色、噴涌的泉水和明麗的景致所陶醉,他們或憑幾而坐,或站立原地,神態(tài)怡然,高談闊論。
畫幅后面具體形象地繪出“潭西精舍”的主體建筑及周圍藝圃的景致。圖中圓月當空,清幽寧謐,瓦房數(shù)椽,虛堂明亮。屋前松槐聳立,屋后垂柳裊裊,四周修竹搖曳。房屋左側(cè)有環(huán)廊聯(lián)至六角草亭,此亭桂馥命名為“談助亭”。亭旁巨石兀立,秀拔欲動。而草亭傍泉所建,更是畫龍點睛之筆。畫面右側(cè)還繪有葡萄長架、琴床、畫壁等景觀。畫面左上方是桂馥為郭敏磐所、畫“潭西客夜圖”的長款行書題跋,釋讀為:“癸丑秋冬之際,潭西小筑將成。余棲息其間,明軒幞被就宿。是夜,月色清澈,而風雨之聲不絕,蓋新出七十三泉也。余有詩一篇,明軒繼和閱得,小華聞之,乃作是圖。圖凡三人。憑幾者,明軒也。旁坐者,余也。斜立者,釋研慮也。二詩錄附左方,瀆井復民記?!?/p>
郭敏磐,濟南歷城人。嘉慶九年(1804年)舉人,官益都教諭。工詩畫,長山水,善隸書,為桂馥弟子。清阮元《小滄浪筆談》日郭小華為“未谷弟子,于隸猶得其傳”,并稱郭的山水為“山東第一”。
《潭西客夜圖》卷后的桂馥題跋。
桂馥是清代著名文字訓古學家、書法家。他博學多識,能詩善畫,尤工八分,以隸書與篆刻雅負盛名并世皆寶之。
舊時濟南城內(nèi)的河畔民居老濟南城因其地形、地貌諸多原因,地下伏泉較多,泉水隨地涌出。
根據(jù)有關資料記載,乾隆五十六年,桂馥與陳明軒、沈二香、何夢華、陸古愚、吳秋鶴等幾位志同道合的文人墨客,在五龍?zhí)段鱾?cè)擇其圣境,共議并集資修建了一處人文景觀,取名“潭西精舍”?!熬帷眱?nèi)建有“談助亭”“倚杖橋”“畫壁”“琴床”“七十三泉”等,該組建筑建成后曾名聲四起,一度成為當時名人學士云集輻輳、詠詩吟賦和進行文化交流活動的重要場所。有詩贊譽:“天然成結(jié)構(gòu),曲折使人迷?;◤酱叭妫┩に胂?。芳林入幽處,畫壁盡留題。倚杖橋邊立,聽泉日向西?!惫痧ビ谇∥迨四辏?793年)暮春書寫《潭西精舍記》,其刻石至今猶存。
該圖卷由桂馥命題并題跋,弟子依題作圖,諸多文人填詞和韻而成。據(jù)考證,此卷共收錄詩詞文賦61首(篇),其中除桂馥的“潭上雜詠八首”見諸于《桂未谷詩集》和《續(xù)修歷城縣志》外,其他53首(篇)均為首次發(fā)現(xiàn)。這些詩詞文賦有景有情,情景交融。眾人緊扣“潭西精舍”與“雜詠八首”這一主題,以潭西精舍中的七十三泉、談助亭、琴床、倚杖橋、芳林、畫壁、水檻等所建景致為藍本而創(chuàng)作。可謂書精詩美,為潭西精舍及“七十三泉”增添了豐厚的人文內(nèi)涵,記錄下真實的歷史故事,且流傳至今保存完好,并編入《中國古代書畫目錄》《中國古代書畫圖錄》。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全國博物館現(xiàn)存郭敏磐繪畫作品僅此一件。
今天展卷探究《潭西客夜圖》,真實地映襯出200多年前“潭西精舍”這處人文自然景觀的明麗多姿,形象地再現(xiàn)了古人依山傍泉而居和對泉水、泉城眷戀的情致。七十三泉現(xiàn)在位于五龍?zhí)段髂蟼?cè)葡萄架下,泉池玲瓏別致,泉水從石縫中流出,匯入五龍?zhí)?,也沁入人們的心脾。如同元代趙孟頫詩中所詠:“時來泉上濯塵土,冰雪滿懷清興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