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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的森林

2020-04-17 14:51楊小衛(wèi)
星火·中短篇小說 2020年3期
關(guān)鍵詞:小票金魚房間

楊小衛(wèi),武漢人。曾當(dāng)過小職員、圖書館管理員,現(xiàn)為自由職業(yè)者。有小說發(fā)表于《山花》《湖南文學(xué)》《野草》《廣西文學(xué)》等刊。

語言是奇妙的玩意,無論怎么搭配似乎都能自圓其說,不過—房間里的……森林?這到底是什么鬼?

要我說,這不是什么鬼,這或許恰恰就是真相。

每當(dāng)外出關(guān)上房門時,隨著門鎖“嗒”的一響,身后的空房間似也“呵”地發(fā)出一聲嘆息。起初我并不清楚那是什么。

那天回家時,我發(fā)現(xiàn)桌上有只蟑螂,它察覺到動靜馬上警惕地瞪著我,觸須警告般地擺動著,仿佛它是這里的主人而我是入侵者。我們對峙了三四秒,當(dāng)我抄起一個酒瓶撲過去時它迅速地溜了。房間里有蟑螂并不奇怪,讓我驚訝的是它主人般的架勢?;蛟S它一整天都在這兒,也或許它好多天都在這兒,那么在它眼里這房間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我無法從蟑螂的角度去看問題,但我想它不會認為這是個房間。

另有一次,在廚房的水池下發(fā)生了一場搏斗:一只蒼蠅陷在蛛網(wǎng)里,蒼蠅激烈地掙扎而蜘蛛沉穩(wěn)地一點點困死對手。最后我用鞋底幫它們解決了問題。哦,即便在市中心四十層的高樓上,也會上演原始森林里的一幕,我當(dāng)時想。房間與森林,這隱隱的聯(lián)系其實并非首次出現(xiàn),但它究竟起于何時我卻早已經(jīng)忘記。

還有一次,我回家時發(fā)現(xiàn)金魚從魚缸里蹦到了地板上—我實在不明白它是如何蹦出來的。金魚在地板上游動,碰到落地柜時輕巧地拐彎并輕輕躍起,地板是干的表明它離開水已有段時間,但它的姿態(tài)看起來是歡快的。當(dāng)我把它放回魚缸后它卻很快就翻了肚子。它在地板上到底待了多久?如果不回到魚缸它是否更快樂?在它眼里這房間究竟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我也無法從金魚的角度去打量這世界。

我想到了森林,那悶熱,那森森的樹木與棕色的緩慢流動的水。也許金魚更了解這房間的真相?

外出關(guān)上房門時,身后的空房間依舊輕輕發(fā)出嘆息聲。它在伸展,這毫無疑問。

然而這終究是可笑的—這只是個睡覺的地方而已,不管它是房間還是森林都無關(guān)緊要,所謂真相其實也毫無用處。

我也從不覺得自己是在森林里睡覺,除了偶爾的幾個片刻之外。

我的工作是電影院引座員。我一個人住。我每天下午兩點離家凌晨兩點回家。

在影院里,我時常打量那些觀眾,我發(fā)現(xiàn)當(dāng)影片無聊時他們的反應(yīng)最有意思:這時很少有人會抽身離去,相反為了對得起自己的錢,他們會抓住一切機會大笑大叫以給自己找些樂子。這當(dāng)然有些可笑,但如果我是觀眾是否也會和他們一樣呢?我這么琢磨時總是搖搖頭。

我對看電影也頗有些膩煩。關(guān)在一個黑屋子里,讓自己被虛幻的影像弄得或哭或笑,這事想來終究有些奇怪。有次我對老余這么說了,他卻只是一笑。

凌晨的街道像沙漠而白天它像河流。我從不抬頭看月亮因為我知道它就是那樣。無論什么季節(jié)我在空氣中只嗅到干燥,道路上布滿了亂影宛如一張大網(wǎng),我甚至也無法想象旁邊靜靜的房子里住著人—關(guān)于凌晨的街道我只能說這么多因為我對它并不熟悉,有時走在另一條路上我也察覺不出它與原來的路有什么區(qū)別。

凌晨兩點其實還很熱鬧,路上有行人和車,有島嶼般的夜間營業(yè)的超市—它的燈光不像火而像一塊冰。我腳步匆匆,從那些聲音那些光里仍然只嗅到干燥。

有一次我進入夜間的超市,它的空曠與潔凈出乎我的意料,與白天相比,那些貨品仿佛有了特殊的光亮。我不由得放輕了腳步,仿佛走在中世紀的宮殿里。

這里有著一種薄薄的濕潤的氣息。我在貨架前盡量拖延著不忍離去,結(jié)果除了方便面外,我又買了餅干、咖啡、口香糖及一包茶葉。

然而當(dāng)我白天再來這里時,它卻普普通通與所謂的宮殿沒有半點相似—

夜里的房間是另一個房間,這似乎理所當(dāng)然。

我和老余是中學(xué)同學(xué),如今他在電影院旁邊經(jīng)營一家冷飲店,每天下班后我都去他那兒喝杯冷飲或只要杯冰水。晚上沒有多少顧客,我們時常默然相坐看著窗外,并非找不到話題而是這樣更舒服。

我們都愛看中央七套的農(nóng)業(yè)節(jié)目。老余常說他要辦個養(yǎng)殖場,去山里過喝泉水吃土灶飯呼吸新鮮空氣的日子。我覺得他只是說說而已—老掛在嘴上的理想大多也就終結(jié)在嘴上了。而且這理想也明顯不靠譜—若真有那么一個“山里”恐怕早就成了旅游地,不會讓他辦什么養(yǎng)殖場。

我們總在夜里一點半分手,然后他往東我往西。我們從來沒談過對半夜街道的感受。老余其實是個充滿斗志的人,他需要的是錢、成功以及更多的女人,他可不會理會什么“凌晨兩點的沙漠”。

我熟悉凌晨兩到三點的所有電視節(jié)目。這正是歐洲聯(lián)賽的黃金時間,那些豪門對決我?guī)缀鯊牟诲e過。我時常在沙發(fā)上悄然睡去又被一陣陣歡呼聲驚醒,如此反復(fù)直到天明。

夜里的房間才是我的房間。當(dāng)我打開燈時它呈現(xiàn)出熟悉的味道,有時從這味道中我能嗅到白天的痕跡。白天的空房間里究竟發(fā)生過什么呢?從那一絲殘留的味道里我無法找到明確的線索。有人說房子如長年不住人便會自行垮掉,我深深地相信這一點—是的,空寂的房間會一點點生長,直到磚塊水泥再也束縛不住它。

我已很少再想到森林,相反我變得有些小心翼翼,每次外出鎖好門后,我總覺得不放心,于是又打開門再進去看看,有時甚至反復(fù)數(shù)次。房間里并沒有值錢的東西,我不知道自己何以變得如此。

我也很少再聽到背后房間的嘆息,我想這應(yīng)是聽力出了問題。有一次回家后我沒開燈,在黑暗中我準(zhǔn)確地陷落在沙發(fā)上。房間里十分寂靜仍保留著白天的味道,我回想著那聲嘆息而它果真就隱隱響了起來。這時我突然變得有些慌亂,然后猛地一下跳起來打開了燈。時至今日我也無法解釋當(dāng)時的舉動。

電影院位于城市的最繁華處。我曾用老地圖、老照片來比對以確定它的前身—那應(yīng)該是一家國營的酒樓。而更早的資料表明一百多年前這里曾是紅燈區(qū),路面以青石鋪就,兩旁滿是精致的木質(zhì)小樓。而再往前追溯便已無人知曉。

追根溯源對城市人來說總是困難的。

據(jù)說鄉(xiāng)人更了解事物的本源和真相,他們種下樹苗,看著它們長大,然后砍倒樹木來做家具,以后每當(dāng)看到桌子或柜子他們就會想起當(dāng)初的樹苗如何長成大樹—對事物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如此清楚,他們于是更接近真相,他們的內(nèi)心于是也更安定。

然而我懷疑,真相真來自于對每一個環(huán)節(jié)的了解?或許真相并不依附于事物本身?或許真相只來自于片時的閃念,如空房間的嘆息令人突然想起森林?

有時我想象自己來到鄉(xiāng)間,栽下樹苗然后看著樹苗長大,然后將它們砍倒做成家具。這一過程或許至少需要十年。十年的鄉(xiāng)間生活將會令我的內(nèi)心變得更加安定?或許將是更加的疑慮?

我沒有答案。

此時我獨自生活已經(jīng)超過一年,這讓老余十分操心,“你不能再這樣了,你必須得找個女人,要不我看不下去。”他說。

于是一個女人便出現(xiàn)在我生活中。我們在一場麻將中相識,她坐在下家我坐在上家。這牌局是安排好的,但我并不在乎—女人是如何認識的并不重要,關(guān)鍵是得讓人知道你有女人。是的,我想事情就是如此。

牌局散后我送她回家。這是個小個子女人,圓臉配黃短發(fā),一路上她毫不拘束地嘰嘰喳喳,竭力顯得如少女般活潑。送到時她母親候在陽臺上偷偷地打量我,據(jù)說對我的評價是:“嗯,還行,個子不矮?!?/p>

后來我對小個子女友說這不公平,“哪有這樣的,要看的話就面對面看呵。”“好了,以后會讓你們面對面的。”她說。

小個子女友令房間熱鬧起來,它不再是森林也不再嘆息。也不再有深幽復(fù)雜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爭搶衛(wèi)生間的忙亂、衣褲鞋襪的亂放以及熱播劇令人難耐的對白,房間也因此有了另一種味道,如同尿撒在沙漠上。房間究竟是喜歡一個住客還是兩個住客呢?出于直覺,我覺得它是喜歡一個住客的。

晚上回來時我突然變得有些不適應(yīng),房間里有另一個人它似乎就萎縮了,仿佛需要騰出另外的空間。女友正在熟睡,我必須輕手輕腳。我不再有收看歐洲聯(lián)賽的心情也不再吃零食,卻反而習(xí)慣于坐在黑暗中抽支煙。煙頭一閃一閃如同某種信號。我撫摸著墻壁突然感覺到與房間的關(guān)系是如此緊密—房間里有另一個人才令我發(fā)覺這一點。

有次做愛時我告訴女友:“這房間里有樹葉的味道。”她卻只是喉嚨里咕嚕了幾聲,也不知聽清沒有。

女友愛看金魚吃食的場面,時??吹门d致盎然。“真有意思,”有一次她說,“我家原來也有金魚,我一點都不愛看,可不知怎么就愛看你這兒的金魚?!蔽覍Υ酥荒芷财沧?。

那天她投食過多把兩條金魚給脹死了。我正心情煩悶,于是和她大吵一架,然后就分了手。房間也即刻恢復(fù)到了原來的樣子。

我又開始自己做飯。我拿手的是番茄炒蛋、燜土豆和炒青菜。我不吃肉,這并非因為有什么禁忌而只是怕麻煩。

燜土豆的過程總有國畫般的清素之意,與之相比番茄炒蛋與炒青菜都稍嫌混濁:土豆削皮切成小塊再濾一遍水,油燒至七分熱下鍋翻炒,隨即加水放適量的鹽,待熟后加少量醋及蔥花便即起鍋。這樣的一盤燜土豆我有時可以白口吃完。有時我想做些改進,比如加些醬油味精之類,但那味道卻總不如原來的好。

在某次聚會上,我自告奮勇做了盤燜土豆。那是在一幢新房子里,廚房里的一切都閃閃發(fā)光散發(fā)著新鮮的味道,窗外陽光下的花園看起來也非常新鮮。我心情愉快動作迅捷。幾乎是下意識地,在起鍋前我少許加了一點醬油、味精與蒜泥,結(jié)果這盤菜大獲成功,連我自己也覺得比平時的土豆好吃得多。

然而在家里,當(dāng)我如法炮制時它卻并不那么好吃?;蛟S在這個房間里,燜土豆只能加一點鹽及一點醋。

我仍然下午兩點離家,凌晨兩點回家。晚上睡不著時我忽然開始寫小說。我寫得很慢,仿佛那些句子需要用力地拽出來。短短幾千字的小說我用了二十天才寫完。

打印出來后我去郵局寄稿。郵局的門面早已出租,郵寄業(yè)務(wù)改在了背街的小房間里。

柜臺里光線很暗且只有一個工作人員,我注意到她仔細看了投寄地址并抬頭看了看我,看得出來她很想找人說說話但結(jié)果卻是更加沉默。“六塊二毛?!痹谛偶Q重后她終于說出四個字。

這個下午我大概是她唯一的顧客。

那之后我時常想起那黑洞洞的房間,我想它的味道以及女工作人員的沉默已附著在了信件上—此刻它們或許正握在一位編輯的手中,而那些文字也將因此呈現(xiàn)出另一番意味。

我對此深信不疑。

老余突然結(jié)婚了。

婚后老余去了外地,那冷飲店他轉(zhuǎn)手給了一位親戚打理。每天下班后我仍然去那兒喝杯飲料或冰水。

我仍然每星期去一次超市。幾乎所有的超市小票我都保留著,它們總會讓我想起一些被時間掩蓋的細節(jié)。有時它們也令我很苦惱,比如某次我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買過兒童面霜和紙尿褲,我想破腦袋也想不起買它們的理由,最后只得把那小票撕了。

久而久之這些小票四處散落,桌上柜子里抽屜里購物袋里全都是。在某些夜晚我依靠閱讀這些小票才能入睡。相比于虛構(gòu)的小說,這些小票似乎更虛幻也更適于睡前閱讀。

有時醒來,我發(fā)現(xiàn)手中的小票長出了細密的黃色絨毛,而且濕淋淋的幾可擰出水來。我把它們攤平,輕輕地刮掉絨毛,然后用夾子掛在陽臺上晾干,有時竟會晾上一整排。對面的鄰居肯定會疑惑這究竟是什么新奇的玩意。

有些觀眾很容易讓人記住,比如特別鬧的特別漂亮的或特別孤獨的。

那個女孩第一次來時我就記住了她,因為她是獨自一人。在黑暗中看不清臉,只看清她穿的是一件暗紅格子短大衣。

第二次來時她仍是獨自一人也仍穿著這件衣服。那是午夜場,有近一半的座位空著。我在她旁邊坐下時她并沒什么表示。那是部喜劇片,但她始終都沒有笑。結(jié)束后,她默默地離去似乎根本沒留意到我。

然而后來相遇時,她卻忽然對我一笑。那是在渡輪上。我問她怎么認出我的,她說是因為你的聲音還有那種……味道。我問什么味道,她仰頭想想說:“有點像……唉我形容不出來?!?/p>

我們的交談忽然順暢起來。我問她為何總是獨自來看電影,她說我失眠,在電影院里才能有點睡意。我笑說怪不得你看喜劇也沒反應(yīng)呢。

不久后她又獨自來看午夜場,散場后我送她回家。她住在江邊的老房子里,窗外可見明亮的工地與烏黑的江面,輪船的燈光正緩緩滑過猶如一個低沉的音符。她告訴我,這里房租便宜交通也方便,“不過也住不長了,這里可能馬上要被拆掉?!?/p>

房間里的陳設(shè)非常簡單,桌、椅、床以及梳妝臺而已。梳妝臺上散落著幾張超市小票,我告訴她我有保留超市小票的習(xí)慣,“知道么,這些小票都保留下來以后就是一本日記?!蔽艺f。她看著我含義不清地笑了笑。

我們在黑暗中擁抱撫摸。我說這房間的味道與我的房間有點像?!笆菢淞值奈兜馈!彼f?!笆巧??!蔽艺f。她嗯了一聲像是輕輕的嘆息。

我們倒在那張略嫌狹窄的床上。我的胳膊搭著旁邊的梳妝臺,在她高高低低的呻吟聲中,我下意識地把一張小票握在了手中。

早上醒來時,我發(fā)現(xiàn)手中握著的卻是一片枯葉,它顏色焦黃已經(jīng)斷成了兩截。我輕輕叫了一聲,她忙問怎么了。我把枯葉團在手中說沒什么。

我原準(zhǔn)備留著這葉子,但回家后卻翻遍口袋也找不著,我想肯定是遺失在路上了。

那之后,她再也沒來過電影院。不久后那老房子也拆掉了。我不知她去了哪里。

我換了份圖書管理員的工作,遠離了凌晨兩點的街道。

我的三餐與作息時間都已恢復(fù)正常,圖書館的安靜也讓我覺得很適應(yīng)。那些讀者也都是很安靜的人,他們大多神情憂郁,身上有著失敗者特有的澀澀味道。我時常覺得自己也是他們之中一員。圖書館其實就是為失敗者準(zhǔn)備的,每當(dāng)看到意氣風(fēng)發(fā)者走進圖書館,我就知道他走錯了地方。

自換了工作后有一個問題總困擾著我:究竟哪種人更好—是電影院里那些俗氣的觀眾,還是這些安靜文雅卻明顯更不快樂的讀者呢?我覺得那答案在潛意識里。

我能感受到房間的變化,它不再像森林而只是像一棵樹,樹枝光禿氣息清冷仿佛冬天。有時夜里醒來,我穿戴整齊走到門外。

我側(cè)耳細聽,但身后的空房間依然寂靜無聲。

在深夜的超市里我接到了小個子女友的電話—在分手后她又找了個銀行職員,聽起來就比我強得多。

“看看,得虧和你分手了,要不哪能找這么好的?!彼乓馈?/p>

“這么晚打電話來就為刺激我?”

“你呀,別把人都想得和你一樣,我是讓你努力點,也去找個好的?!?/p>

“沒那可能了,我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你,沒哪個女人比得上你。”

“這話我可真愛聽,再多說兩句?!?/p>

“唉,傷心欲絕,說不下去了?!?/p>

“去你的吧,算了不跟你廢話了。”

掛斷電話,我繼續(xù)流連在貨架前。那薄薄的濕潤氣息已倏忽遠去。

我的金魚還剩下最后一條。我為它買回最貴的全價飼料并隔兩天就換次水,為防它跳出來我還在魚缸上加裝了網(wǎng)罩。這金魚看起來很悠閑,似乎并不覺得孤獨。金魚眼中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或許它看我們就如同我們看它一樣?看著這條又孤獨又悠閑的金魚,我很有些疑惑。

金魚曾在地板上游泳,這段錄像我存在手機里,但某一天它突然消失了。這其實也無關(guān)緊要,想起那天的情形我覺得它清晰如昨,根本無需錄像來證明。

老余果真辦起了一家養(yǎng)雞場,他打來電話詳細說明了地址并說你來看看吧,這里一個院子就有一幢別墅那么大,這里的空氣純得會讓你發(fā)暈的,這里的夜里有很多螢火蟲你還根本沒見過螢火蟲吧……

我沉默不語,我想問“那兒有女人嗎?”但始終開不了口。一個總是衣冠楚楚的人卻真的去山里辦起了養(yǎng)雞場,我對這事還有點上不來實感。我想老余養(yǎng)雞時是什么樣子?或許仍然穿著一身正裝?

我承認我對老余并不了解。

每個月初,我翻動掛歷打量著后面的日子,它們不會有什么不同這令我感到很心安。

偶爾我重新回到電影院,雖已離開一年多,但我仍能熟練地找到座位。此刻我也是一名俗氣的觀眾,即使那電影并不好笑我也與觀眾一起大笑。是的,做個俗氣的人也并沒什么不好,我想多數(shù)人最后都會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

金魚被網(wǎng)罩碰掉了一只眼睛,我取下網(wǎng)罩后它終于從魚缸中跳了出來,那天回來后我發(fā)現(xiàn)它已死在了地板上。它不會在地板上游泳,它眼中的房間與上一條眼中的不同,當(dāng)然這也沒什么奇怪的。

我不再養(yǎng)金魚,魚缸中很快便裝滿了書籍、牙簽、方便面、餅干以及綠豆、小米等等。

沒有金魚的房間也并沒有什么不同。

火車車廂像一片平原,慵懶雜亂而且開闊。人們在這里也如在平原上,大聲地說話隨便地吃東西大大咧咧地玩游戲。

我的鄰座正一手托著手機一手摳著腳,他看得相當(dāng)投入不時嘿嘿地笑出聲來。

我也在看手機,但幾乎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窗外是一條小河,那水光就如同一片剪影。這時是八點多鐘,僅僅駛離那座城市兩個小時,我已覺得四周非常的陌生。

我和鄰座忽然開始交談。我提到了近郊一新開發(fā)小區(qū)里鬧鬼的傳聞,他一拍大腿,“咳,你還別不信,這些事真說不清,我跟你說件真事,我親身經(jīng)歷的一點不摻假。我十歲那年—大概還不到十歲吧,有天夜里起夜,衛(wèi)生間里有塊鏡子,我邊撒尿邊朝鏡子看,就見鏡子里面還有個人,穿白衣服,沒看清是襯衫還是啥,臉也晃晃悠悠的,我當(dāng)時一下嚇傻了,哇哇地哭,可爸媽過來后鏡子里又啥也沒有了。我后來一直記得這個,我真就不相信那是眼花……”

他的故事吸引了旁邊的旅客,有人馬上就接上了話:“你這可能是幻覺。我說一個,那才真的一點水分沒有。那年夏天,我們一幫人在外地搞工程,天熱,晚上我們都上房頂睡覺。那天在上面看著電視,正有點迷迷糊糊的,忽然見一老鄉(xiāng)坐我旁邊。這老鄉(xiāng)是我同學(xué),一直留在老家沒出來,我們也好長時間沒見了。我和他就說了會兒話,問他怎么出來了,又說既來了就留下來一塊干吧。他說還有事,只坐一會兒就走。我拉他手說了一會兒話,他就走了。過兩天就有消息來,說是這老鄉(xiāng)頭幾天就得病死了。這可把我們嚇住了,他來那天不只我一人看見,旁邊人全看見了,我還拉著他手說話呢。你說這事咋解釋?誰又說得清……”

這時聚攏的旅客越來越多,對于這話題看來人人都有些故事。無形中我的位置已被挪到了外圍。正好這時我也到了站。我下車時他們對靈異事件的討論還正熱烈。

這是鄰省的一座小縣城,之所以在此下車是因為我的錢只夠到這里。

夜里十點多鐘,正是夜市熱鬧時。我溜達了一會兒,在街邊吃了碗酸辣粉,然后隨便找了家小旅店。

房間的地板上有殘留的淡黃色污跡,床單有很濃的洗衣粉味,衛(wèi)生間的鏡子上有層霧顯然很久沒擦過。我在窗前站了一會兒,然后倒在床上抽煙看電視。

我想起了父親,二十多年前,父親總是在節(jié)假日獨自去旅行。他沒有目的地,去火車站趕上哪趟車就上哪趟—他管這旅行方式叫“瞎撞”。父親旅行時什么也不帶,總是空手去空手回,所以即便住在工廠的宿舍區(qū)里也少有人知道他的這一癖好。那時我曾問他哪個地方最好玩,父親說其實都一樣沒什么好玩的。

后來父親進入銷售部整天跑外地,列車時刻表也記得滾瓜爛熟,任何時候去火車站他都知道最近的那趟車將要去哪兒。他的旅行再不可能是無目的的,這“瞎撞”的癖好也就無形中被終止。

現(xiàn)在我也開始了這樣的旅行。我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自然的。管它去哪兒呢,隨便逛逛就行—這樣的念頭我想人人都有。

我掐滅煙,出門去了樓下的網(wǎng)吧。坐了四五個小時的火車來此卻只是打游戲,我覺得這也沒什么可奇怪的。

凌晨三點回旅店睡了一覺。醒來后我便去火車站搭上了返程的火車。

僅僅相隔一天,房間的氣息已有些混濁,或許它也和我一樣逃開日常的軌道去打了個盹。我打開窗子通風(fēng),同時想起這房間最初的樣子—那時它光禿禿的什么也沒有,粗糙的水泥地面上還留著一攤尿跡。

這幢樓同樣的房間有一百多個,如今它們肯定已擁有各自的真相—我不相信每個房間都是一片森林。

然而這終究也無關(guān)緊要,房間只是房間,我們進入房間睡覺起床然后離開,所謂真相其實跟我們也沒什么關(guān)系。

所謂真相其實一錢不值。

電梯平穩(wěn)地向地面滑落。我嘴里仍有酸辣粉的味道,但那小縣城卻已如相隔十年。我抬頭看著顯示板不禁又想到了老余,他現(xiàn)在在干什么?正西裝筆挺地滿山跑著撿雞蛋?不知為何這畫面竟突然顯得十分真實。我想下個假期一定得去看看他。

在渡輪上,我又碰到了那女孩?!拔疑蟼€月去過兩次影院,可都沒見到你?!彼f。我告訴她我已經(jīng)換了工作。接下來我們不知該說些什么,于是都轉(zhuǎn)頭盯著江面。船上頗有些游客,面對著這條大江他們非常興奮,一邊不斷地拍照一邊四處指指點點,有人甚至吟誦起了詩句。我和她不禁相視一笑。是的這些游客很值得羨慕,他們做了我們做不到的事—我知道她肯定也這么想。

下船后她帶我去了她的住處。

她的新住處仍然離江邊不遠,也仍然極簡單,床、桌、椅以及梳妝臺而已。窗外是小湖,有人正沿著湖慢跑。

我們看著窗外。她突然輕聲說道:“你聞到了么?這房間里也有森林的味道—”我看著她,然后摟過她來,用吻封住了她余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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