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大革命時期,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共招收六屆學員,培養(yǎng)了為數眾多的農民運動骨干。弄清這些學員的數量、來歷及作為,是推動相關研究走向深入的必要之舉。目前,對于第一、五屆農講所招收學員的人數仍需進一步明確。通過比對、解讀有關史料可以得出:第一屆農講所招收學員人數為38人;第五屆農講所招收學員總人數為114人,其中甲班為64人、乙班為50人,至于同一史料所附學員表為何只有113名學員的具體信息,概為1名學員具體信息不明或當時錄入排版遺漏所致,而學員表為何出現甲班58人、乙班55人的分列名單,應為當年錄入排版失誤所致。
【關鍵詞】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學員人數;考辨
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是大革命時期由國共兩黨合作創(chuàng)辦的一所培養(yǎng)農民運動骨干的學校,前后共舉辦了六屆。它的創(chuàng)辦及發(fā)展對于推動掀起國民革命的高潮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對于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的研究,已經取得了長足發(fā)展,①但研究無止境。對于第一屆(1924年7月3日至1924年8月21日)和第五屆(1925年9月14日至1925年11月19日)農講所招收學員的人數,仍需要加以考辨和明確。
一、關于第一屆農講所的學員人數
第一屆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學員入學時有38名,最后畢業(yè)的學員是33名。對于這兩個數字,相關研究著作記述都是一致的。②這兩個數字,也都是有史料史實支持的。1926年國民黨中央農民部秘書羅綺園在《本部一年來工作報告概要》中總結指出,第一屆農講所學員“原共38名”“畢業(yè)人數33名”,報告還附了畢業(yè)33名學員的名字。③
照理說,史料史實明確,沒有什么可爭議的。但是,在第一屆農講所開學后不久的1924年7月21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廣東區(qū)委劉爾嵩在向團中央的報告中有不同的說法。報告指出:“此所關系農民運動前途甚大,一方亦可借以訓練同志,為培植各地活動干員。共計學生三十六人,同志二十人,……上海黨部(指中共中央,筆者注)當然知道?!雹?/p>
這樣,關于第一屆農講所學員的人數,在歷史文獻中就出現了“38人”和“36人”兩個數字。對此,有研究者在相關論文引用劉爾嵩的報告“共計學生36人”這一史料時,后面專門注明“(實為38人)”。②這一注釋,表明該研究者已經注意到36人的說法,與羅綺園所說的第一屆農講所學員“原共38名”的數字不一致,認為該數字是不準確的,因而特別注明“(實為38人)”。究竟該用哪一個數字?出現不同數字的原因是什么呢?
對此,筆者分析認為,羅綺園所說的38人是“原共38名”,是開學時學員的原始數字,沒有問題。但要注意,羅綺園隨后在報告中又指出,“畢業(yè)人數33名”,“缺席曠課過多者退學1名,不能畢業(yè)者3名,自請退學者1名”。③
如此,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廣東區(qū)委劉爾嵩匯報的學生人數之所以是36人,蓋因學生入學后出現了退學的情況。畢竟第一屆農講所是1924年7月3日開學的,而劉爾嵩向團中央匯報的時間是7月21日,此時農講所已經開學18天。學員剛入學會有一段適應期,羅綺園所說的“缺席曠課過多者退學1名”“自請退學者1名”這2名學生,很有可能就是在開學后的這18天內不適應學習而退學的,因此開學之初的38名學員此時只有36人是可以說得通的。因此,筆者認為,對于上述史料中“36人”的數字不必加以專門說明和“糾正”,如果非要加以說明和“糾正”,需要把根據和原由說清楚、說充分。
二、關于第五屆農講所的學員人數
第五屆廣州農講所分甲乙兩個班。1926年2月1日《中國農民》第2期登載的羅綺園《本部一年來工作報告概要》指出,“甲班六十四人,乙班五十人”,“卒業(yè)人數甲班六十四人,乙班五十人,共一百一十四人”,④并在報告后面的附表上列有甲、乙兩班學員的姓名、年齡和籍貫等具體信息(見下頁“附第五屆廣州農講所甲、乙兩班學員表”)。以下辨析的兩個問題由此而來。
(一)關于第五屆農講所學員的總數
《本部一年來工作報告概要》中說,第五屆農講所學員總人數為114人。曾是第五屆農講所乙班學員的黎誠(黎赤夫),1964年7月在回憶該屆農講所的相關材料中也指出“兩班共一百一十四人”⑤。114人這一數字,也見諸很多相關研究著作和文章。⑥
為了解這114名學員的具體信息以作進一步深入研究,筆者對《本部一年來工作報告概要》附表中的名單進行了清點核對,發(fā)現附表上的學員名單總數只有113人,與報告中所說的學員總數不相符。
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呢?第五屆農講所學員的總數究竟是114人還是113人呢?筆者認為,按常理推斷,對于報告所述學員總數114人,一般是沒有問題的。但對于“每一名學員的具體信息”,囿于當時的歷史條件,完全有掌握不全面不準確的可能,這樣作為當時反映學員具體信息的附表,缺失一名學員的具體信息也是正常的。其實,如果我們細致考察報告附表就會發(fā)現,即便是已經列入其中的學員信息,也有多處不準確、不全面的地方。比如:甲班學員薛卓漢的籍貫在報告附表上是“湖南壽縣”,但湖南并無“壽縣”,實際應為“安徽壽縣”,同一期的學生胡宏讓在附表上的籍貫就是“安徽壽縣”。又如:蔡協(xié)民的籍貫湖南“草容”,應為“華容”;裴濟華的籍貫安徽“壽星”,應為“壽縣”;張玉英的籍貫湖南“浦溆”,應為“溆浦”。再如:乙班學員葉翰蘭的籍貫,沒有像其他學員那樣注明為某省某縣,而只注明“廣西”。這些情況都可以佐證,在當時確實難以完整、準確地了解每一位學員的具體信息。對于未了解到具體信息的那位學員,自然就無法將其體現在附表中。
當然,也不排除當時交付給《中國農民》編輯部的“附表原稿”是114人名單,但在錄入排版環(huán)節(jié)出現了遺漏問題,從而導致我們今天看到的“登載出來的附表”與“附表原稿”在人數上并不一致。事實真相究竟如何?在沒有“附表原稿”情況下,恐就難以求證了。
(二)關于甲班、乙班人數問題
據上述黎誠的回憶,第五屆農講所“甲班六十四人”“乙班五十人”,①這與《本部一年來工作報告概要》所述一致,而且黎誠連甲班有四名女生(黎誠本人為乙班學員)也記得很清楚。但是,經筆者對附表所列名單進行清點核對,發(fā)現附表上甲班為58人,乙班為55人,該如何解釋呢?
本著“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原則,筆者“大膽假設”,可能是當時的排版出現了問題,把附表原稿本來列在甲班最后的6名學員,錯劃入了乙班,誤列為乙班前6名。
《本部一年來工作報告概要》指出,第五屆農講所“原定于10月1日開學,3日開課。因甲班學生均由遠方而來,且先到所數十天。為該班學生惜時計,所以預早于9月14日提前開課。12月8日兩班同時舉行畢業(yè)禮”②。從附表所列甲班學員來看,的確是從山東、湖南、湖北、安徽、江西“遠方而來”。但值得注意的是,列入乙班的前6名學員,包括“張恒一(湖北漢川)、隋清梅(湖南湘潭)、趙松德(山東諸城)、李懷材(山東濰縣)、王壽澄(湖南長沙)、夏明震(湖南衡陽)”,也是從山東、湖北、湖南等“遠方而來”的,如果把這6人列入甲班,那么甲班正好是64人。這6個人中,排名最后的是“夏明震(湖南衡陽)”,他也是這6人中最有名氣的——他是烈士夏明翰的胞弟,后來也為革命壯烈犧牲。只要“小心求證”了夏明震是“甲班”學員,那就可以大膽推測他們這6個人都應該是甲班學員。
對于夏明震到第五屆農講所學習的情況,時任中共湘區(qū)委員會書記(1923年4月至1927年4月)的李維漢在回憶錄中,曾把中共湘區(qū)委員會派出的學員名單羅列出來,其中包括夏明震以及在報告附表中與夏明震同放在乙班的隋清梅、王壽澄兩位湖南籍學員。③中共中央宣傳部新聞局等編著的《永遠的豐碑》第5部,在介紹另一湖南籍學員雷晉乾時指出:“1925年9月,雷晉乾和毛澤民、夏明震一起由中共湘區(qū)委員會介紹到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學習?!雹?/p>
根據《本部一年來工作報告概要》,第五屆農講所甲班是1925年9月14日開課的,且雷晉乾、毛澤民都是甲班學員,既然夏明震和他們2人都是1925年9月一起由中共湘區(qū)委員會組織派出的,按一般理解,他們到達農講所的時間應該大體相當,夏明震也該是甲班學員,而不會只有他一人拖延到10月份開課成為乙班的學員。而既然夏明震是甲班學員,那么與他同為“遠方而來”卻在附表中被列入乙班的其他5位學員——張恒一(湖北漢川)、隋清梅(湖南湘潭)、趙松德(山東諸城)、李懷材(山東濰縣)、王壽澄(湖南長沙),也應為甲班學員。由此,甲班學員正好變成64人,與《本部一年來工作報告概要》所說以及黎誠的回憶是一致的。
這樣,在把夏明震等“遠方而來”的6人從乙班改列到甲班之后,乙班學員就由55人減少了6人,變成了49人。這49人從其籍貫來看,主要以廣東本地的學員為主,加上福建和廣西的個別學員,而福建、廣西是廣東的鄰居,距離相對較近,學員都不是“遠方而來”。當然,這49人的具體信息表,與《本部一年來工作報告概要》所記載以及黎誠所回憶的——乙班50人,在人數上仍不一致。這一問題其實與前述學員總數問題是同一問題,本文已就其原因做了解釋和分析。
三、余論
傅斯年有句名言:“史學便是史料學?!彼选笆妨现鄬Φ膬r值”分為八對關系:一是直接史料對間接史料,二是官家的記載對民間的記載,三是本國的記載對外國的記載,四是近人的記載對遠人的記載,五是不經意的記載對經意的記載,六是本事對旁涉,七是直說對隱喻,八是口說的史料對著文的史料。①這八對關系,對研究者運用史料比較方法來研究歷史、還原歷史作了比較全面的總結和概括。
以此關系來看,上述第一屆廣州農講所的學員人數,有直接史料、本事——羅綺園的《本部一年來工作報告概要》記載,有間接史料、旁涉——劉爾嵩在向團中央報告中的記載。將其加以比對分析,可知第一屆廣州農講所招收學員人數為38人,畢業(yè)學員是33人;而劉爾嵩報告中所說的學員36人,通過分析認為,這是在學習過程中因學員“缺席曠課過多者退學1名”“自請退學者1名”所致。
對于第五屆農講所的學員人數,有直接史料、近人(當時當事人)——羅綺園的《本部一年來工作報告概要》記載,有間接史料、遠人(后人)——黎誠作為學員回憶第五屆廣州農講所的史料記載,二者對于學員人數的記載是一致的,即總人數114人——甲班64人,乙班50人。如果據此史料相互比對、印證和支持,應該說史實已清楚,無可懷疑之處。但問題在于,直接史料——羅綺園的《本部一年來工作報告概要》中所附的甲乙兩班學員名單,經清點核實,總數只有113人,且列入甲班的為58人,列入乙班的為55人,史料本身前后卻不一致。因此,純就史料以探史實在這里是行不通的。鑒于此,本文就出現這些問題的原因作出解釋和分析,以求教于方家。
(于朝霞,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報刊社副編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