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馨
在博卡拉湖畔,與一朵野花對視,良久,在花瓣微藍(lán)泛著透明的光影中,我眺望遠(yuǎn)處的湖面和雪山,雪山如銀,鋒利孤絕的利刃直逼云天,而云朵像來自天堂的縷縷溫柔纏綿的氣息,靜謐地緩緩環(huán)繞。世界慢下來,慢成我耳廓里一點點消融的積雪,我聽見遙遠(yuǎn)的喜馬拉雅雪山深處汩汩的澈流之聲,一條歡快的溪流泛著蠟燭的光,把森林里最稠密的鳥叫和月光給我……
這難道就是尼泊爾人熱愛的禪修?湖畔瑜伽?費瓦湖是瑜伽的天然圣地。一直以來,吸引著世界各地的人。
藝術(shù)家、音樂人、旅行者、探險家、雅痞……甚至像我一樣隨心所欲,把旅行當(dāng)作一片晚霞一幀風(fēng)景照一次心靈潛水的人。
發(fā)現(xiàn)禪的衍生,禪修的另一種派生,或者狀態(tài)——瑜伽,原來安安靜靜的瑜伽也是禪的一部分。
尼泊爾人說,起源于禪修的瑜伽,原本就是一個歷程,一種涅槃,一次穿越,讓人在一呼一吸,身體的彎曲,心神的冥想中漸漸放空雜念,沉浸舒緩,獲得微妙的行云流水般的飽滿與生機(jī)。
眼有露珠和野果的晶瑩,頭發(fā)似湖水泛著波光,膚色花瓣般柔嫩,面龐月亮一般祥和,唇齒發(fā)著玉石的光……哦,美得讓人不敢再往下想。
整個過程,動作的完美是次要的,用心感悟,心神的專注,寧靜安詳?shù)膬?nèi)心體驗才是我們真正想獲得的。
于是女友們特別安排了一個下午,去博卡拉最有名的那個瑜伽神廟跟著瑜伽師體驗一把。
我在賓館趕緊吃下我的牙疼藥,幾天以來,接踵而至的牙周炎癥已經(jīng)讓我心力交瘁,可又不愿意錯過這次體驗,于是心里祈禱著,這個下午小病魔千萬別來抓我。
畢竟是第一次來博卡拉,第一次在湖畔遇見瑜伽。
是第一次,在湖畔神廟里跟著尼泊爾瑜伽大嫂席地而坐,練習(xí)森林瑜伽,更是第一次。
于是我們沿著湖邊,穿過幾片光影跳躍的小樹林,不多久就來到露天瑜伽的神廟。幾十個穿紅戴綠的尼泊爾阿姨正綠鸚鵡般地聚集在一起嘰嘰喳喳,她們剛練完一場席地的瑜伽,歲月給她們不再年輕婀娜的身體再鮮艷華麗的紗麗也難掩的臃腫之態(tài)。
看著她們,我不禁為自己人到中年難免也鼓鼓囊囊的身形感到羞愧。今天的瑜伽師是一位滿臉沉穩(wěn)溫暖的尼泊爾阿姨。
她樸素得像集市上遇到的任何一個母親。她讓我們每人領(lǐng)了一床瑜伽墊,各自找好位置,席地而臥,她一邊示范一邊用英文說出每個動作的名稱。
她仿佛看出我的惶恐,走到我身邊,拍著我的肩輕聲對我說,放松,沒有關(guān)系,別緊張,放松,跟著我,你會做得很好。
我迎著她親切的眼神,點頭允諾。心里頓時輕松了許多。
開始了,她放上冥想幽婉的音樂,閉上眼睛,調(diào)整呼吸,口中喃喃低語,帶領(lǐng)我們進(jìn)入一個個神奇節(jié)拍。
奇怪,在耳邊的輕柔音樂中,我聽到了風(fēng)擦過樹葉的聲音,一滴滴水珠跳進(jìn)柔波里的聲音,云朵慢慢移動的聲音,一朵花悄悄開放的聲音,一些螞蟻夜里搬動什么的聲音,兩只蝴蝶卿卿我我的纏綿,一些鳥撲棱棱地越過神廟金色尖頂?shù)穆曇簟?/p>
我的胳膊、腰肢和手臂、腳裸,甚至脖頸和手腕,都仿佛樹葉莖脈般變得柔韌起來,我閉上的眼睛里只有一大片黑或者白的茫茫一片,我聽見自己的關(guān)節(jié)咔嚓咔嚓地拔節(jié),我溫暖的腹部好像在悄悄結(jié)籽。
睜開眼,我驚呆了,周圍的女友、屋頂、音樂都在搖晃,日光也熟透了一般有些蒸熏。尼泊爾瑜伽師像是從唐卡里走出來一樣,她的身體盡情舒張,伸展,變換著難以模仿的姿勢,時而靜止如蓮,時而暗香浮動,仿佛空氣中的一條魚在空中曼妙地舞蹈。
每一張瑜伽毯都變成我們身下的一層細(xì)沙,柔軟的飛毯,托著我們,一群赤足裸心的豐腴無塵的女人。
我們每個人眼里都有了清泉洗過的清澈,我們每個人臉上都盈盈漾著的一層光輝,神廟里的一頭黑牛時時從我們身邊旁若無人地?fù)u著銅鈴而過,沒有人拍著它將它趕走,它總是靜靜在一旁觀望,它黑瑪瑙的眼眸里有我們一樣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