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晨

摘要：主要結合古典園林與音律，以園林為主，音律為輔，研究中國古典園林藝術中的音樂凝固之韻和律動之美，在進一步探索園林藝術中音樂性的同時，探求兩者之間的共通性，使音樂理念能夠更好地為園林藝術設計服務，促進當代造園藝術進一步的發(fā)展，促使其在新領域的發(fā)展和利用，更好地豐富人們的審美感受，愉悅心身。

關鍵詞：中國古典園林;五音十二律;園林藝術

在全世界范圍內藝術都是相通的，就像是園林與音律也存在共通性。在結構上、節(jié)奏亦或韻律上、創(chuàng)作法則上、藝術處理手法上兩者都存在有很大的相似性，追求的目標也頗有相似之處。音樂是人在聽到不同波長的聲音后在大腦產生的生理反應，是受人主觀意識影響的體驗。景觀也強調人的體驗感受。每一首優(yōu)秀的歌曲，從前奏的平緩，到中期的發(fā)力，到高潮的盡興，再到收尾的意猶未盡，這一系列的心理變化是能夠用景觀來表現的。從音律的角度嘗試著去理解和品味園林帶給人們的不同體驗，從而使人們更能品鑒和理解園林藝術。

1 研究背景

音律就像是一種語言，一種與其它事物可以進行溝通的語言，而且對于難懂其中含義的中國傳統的古典園林而言，音律也是游者與園林溝通的媒介。然而“樂與園的關系”一直不被人們所重視，人們所謂的理解山水園林不過是表象而已。正因為如此，才將“園林”與“音樂”聯系起來，以便于人們在游覽園林的過程中能夠聽到園林的聲音，使其情感化，聽懂園林的聲音，讓它來告訴人們這個園子的歷史，使人和園林融為一體，創(chuàng)造出富有人性化的生活空間，更為重要的是，讓人聽懂園林，品味園林，提升人們的內心修養(yǎng)。園林小小的空間中蘊含著豐富的韻律滋味和園林主人的情感。它既是一首凝固的詩，一幅無聲的畫，一曲跳動的旋律，也是一種民族精神品質的延續(xù)，反映出地域文化風情。音律是萬物之根本，從古人的情趣來講，音律分為五音和十二律。古代的文人墨客在造園時一定會在園中加入音律，因為在古代治病最好的不是中藥和針灸，而是音樂，一曲終了，病退人安。由此可見音樂的重要性。

2 五音與園林造景要素之間的關系

2.1 “宮”是五音之主、五音之君，統帥眾音

植物是造山理池不可缺少的材料?；緦@林山石景觀起襯托作用，又往往和園主追求的精神境界有關;而宮是五音之王，相對應的便是園林中的植物。

2.2 “商”為五音第二級，居“宮”之次

園林要求追求天然之趣，“山者，天地之骨也”，所以說疊石造山便是其中不可或缺的要素。古人認為，“商屬金，臣之象”，“臣而和之”，山與植物的結合便是造園者在方寸之中再現自然山水之美，不留人工斧鑿之跡，達到雖由人作，宛自天開。正如計成在《園冶》中所說“余七分之地，為壘土者四，高卑無論，栽竹相宜”。

2.3 角”為五音之第三級，居“商”之次

古人以為，“角屬木，民之象”。有以角音為主音，其聲長短高下清濁之間，所對應的便是筑山理水。源于自然，卻要高于自然。光有植物的不足為園林，所以古人們歷代都用山水作為自然風景的代替，相應的山水也成為中國古典園林的骨架。所以中國傳統園林基本形式都為山水園。一池三山，山水為依都為傳統古典園林中的基本要素，大到昆明湖，小到藝圃，這樣的布局不僅豐富了園林的層次，而且打破枯燥而單調的景觀視線，所以說有水的園子才能有無盡的趣味。此為歷代所用傳承至今。

2.4 “微”為五音第四級，居“角”之次

古人以為，“微屬火，事之象”。若有以徽音作為主音、結聲構成的調名。園林中的建筑屬性為火，工匠們將屬性為火的建筑置于園中，因微音其聲次高次短次清，所以工匠們創(chuàng)造了許多別致的建筑物和新形象。比如亭這種結構相對簡單的建筑物，在園林中隨處可見，臨水之舫和陸地上的船廳，既模仿舟船又突出園林的水鄉(xiāng)風貌，還有飄然凌波的水廊蜿蜒曲折。建筑在整個園林中起的作用分為點景和觀景，即利用建筑物特點來點綴風景，有些甚至畫龍點睛成為一處景點的構圖中心，比如拙政園中的荷風四面亭。

2.5 “羽“為五音第五級，居“微”之次

古人以為，“羽屬水，物之象”。其聲極短極高極清，所代表的便是園中特有的詩畫。極清極雅的詩畫便是在顯出園中主人才華文茂。“無文景不意，有景景不情”。園中必有墨跡與詩畫，只有將他們合理利用，才能夠做到寸山多致，片石生情，從而將建筑、山水、花草樹木構成的景物形象升華為更高的藝術境界。

3 五音在園林設計中的應用

這5種音律有著相對應的表現形式。例如宮與植物，商與假山，角與水脈，微與建筑，羽與詩畫，5種形式互相對應相互融入，在游者游覽過程中將這五音代入園林中，更好地理解并且聽懂園主人對園子所要表達的含義。

3.1 宮作為五音之君，統帥眾音

《禮記·樂記》曰：“宮為君、商為臣、角為民……”而與宮相對應的便是園林中的植物。一是植物是園中造山理水不可缺少的元素，沒有它，便算不得園林?；ú輼淠惊q如山巒之發(fā)，碧水之顏，對園林山石景觀起襯托作用。二是植物的種植栽培和園主追求的精神境界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梅蘭竹菊的氣節(jié)高尚，蓮花荷花出淤泥不染的無瑕;蘭花最為清幽，臘梅實為淡雅，這一切都暗喻園主的情操和向往自然。拙政園中的遠香堂便是取自于周敦頤《愛蓮說》的“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園主讓遠香堂面對這荷花蓮花池，在此處小憩，面臨夏日荷花盛開，微風拂來，陣陣荷花的香氣撲面而來，利用荷花蓮花讓遠香堂表達出園主對人生的追求，反映出園主在建造園子時那種鄙棄貪圖富貴、追逐名利的心態(tài)，也折射出自己追求像蓮花荷花一般的潔身自好的美好情操。三是樹木花草對于創(chuàng)造園林氣氛十分重要。古木竹林給人以古樸靜謐的意境，繁花錦簇帶來歡快愜意之感。然而創(chuàng)造這樣的意境也需要一些犧牲，比如寧拆一座屋不移一古木，計成在《園冶》中說：“多年樹木，礙筑檐垣;讓一步可以立根，斫數椏不妨封頂。斯謂雕棟飛楹構易，蔭槐挺玉成難成”。就像五音中的宮與其他音調一樣，君臣之別，不可替代。按照屬性來看，宮為長夏音，對應的更是園中的花草樹木，帶給人典雅、柔和、流暢的蘊味，如大地蘊涵萬物、遼闊寬厚?！肮拍窘豢隆弊鰹榱魣@十八景之一，花臺內一山茶、一柏樹，一石臺、一石匾，將整個環(huán)境鑄就成一幅耐人尋味的意境，利用傳統國畫中化繁為簡，化實為虛，讓整個空間顯得疏朗淡雅。在其下方石潭中種植天竺、石筍，巧妙地點題了這一幅立體國畫的場景。整體的場景就像樂曲中的前奏，慢慢將人帶入境界中，一曲調一音符就能夠讓人們慢慢融入到環(huán)境中去，提前喻示整個園子的主題思想，情感表達或意境描繪，引領游人進入場景當中，提示園主所筑園的情緒節(jié)奏和思想表達力度。

3.2 商為五音第二級，居“宮”之次

商對應的是園林當中的疊石假山，本于自然，卻要高于自然。光有植物的園子不足以稱之為園林，所以古人們歷代都用山水園作為自然風景的代替，相應的山水也成為了中國古典園林的骨架。留園的疊石就如同先強后漸弱的音律，就如同商調式音律揭開的序幕;多樣性產生空間幻像，一邊瀏覽，一邊使空間不斷產生位移，從而使園林的進深廣度得以隨之而變，從而體現出景觀的流動性。一是冠云峰為首，瑞云、山由云二配，音調起伏變化，有主音便加以輔音，且輔音愈發(fā)烘托主音的秀麗，也就是冠云峰的神秀。由瑞云峰、山由云峰起伏跌宕，最后由冠云峰帶來明朗而堅實的聲響，從而表現“金”的特性。整體布局略帶一絲悲戚的氣息，但卻不凝重，刻畫出了“西風乍起黃葉飄，日夕疏林秒”的秋之景象。山峰下點綴花木，構筑小潭，在這里商便成了最重要的主韻，每到夕陽西下，冠云峰在一抹紅霞下倒影到浣云沼，顯得如畫如詩。在音律方面來講，這便時宮商角微的巧妙融合。

獅子林便是假山藝術和疊石造景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園子。疊石假山天然富有神趣，假山可供鉆行，以洞壑盤旋巧奪天工而聞名于世，片山有致，寸石生情，算是運用疊石最好的園林了。園中的山石雖多，峰巖嶙峋，溝壑縱橫，如同商悲而不傷的特性，將疊山傳統的手法運用的得心應手，商在宮的主調環(huán)境下徑渭分明，變得沒有那么凝重，不僅顯得有趣，而且毫無凌亂、局促之感。

最為出名的便是個園的四季園，用不同石材結合不同的植物創(chuàng)造出不同的四季景色，春有筍石與竹，夏有太湖與松，秋有黃石與柏，冬有雪石而無木。商為金，點金為石，個園中春門前花壇滿種修竹，蘇東坡曾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使人俗。竹間散植筍石猶如商曲中的齒音，其聲次長次下次濁，筍石亦是如此，或高或瘦或尖，竹子很好地利用這些石頭的特點，營造出一種春天竹筍破土而出的感覺，象征“雨后春筍”意境。進門繞過小型假山疊石的屏障，到達園的正廳“宜雨軒”俗稱“桂花廳”[1]。因廳之南叢植桂花。所以說春園以三維空間的形象重現了山水《畫論》中所概括的“春山談冶而如笑”，在夏秋園中都用太湖石和黃石堆疊，樹木繁盛，水流潺潺，種植松柏，體現了商韻味中的金。冬園是最有意思的一處景，大量的雪石卻只有1株廣玉蘭，雪石上的白色晶?？瓷先シ路鸱e雪未消，這便是“冬山”的立意，風從后墻開的孔洞中吹過產生的嘯叫，即使是在夏天也能讓人感受到隆冬的荒漠疏寒。又再次回到春日之景，寓意于一年四季、周而復始，隆冬雖屆，暖春在即，從而為園林創(chuàng)造了一種別開生面的，耐人尋味的意境。

3.3 角為五音之第三級，居“商”之次

古人以為，“角屬木，民之象”，其聲長短高下清濁之間，在園林中的代表便是池泉。造園的目的還是為了再現自然，其中水便是模仿創(chuàng)造自然最為重要的部分，所以理池也是造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4種園林類型：皇家、寺廟、私家、自然山水園，無論哪一種園林，水都是最具有靈性的，充滿活力的，宋郭熙在《林泉高致》中寫到：“山以水為血脈，故山得水而活，水以山為面，故水得山而媚”，所以園林無水不活。就如同頤和園，如果沒有昆明湖和蘇州街的水，那將便是一處死氣沉沉的宮殿而已。

自然式的園林表現水的動態(tài)美，由角調式笛聲吹出春天的氣息，天地一片欣欣向榮，所見之處皆充滿生氣活力，主要表現水的靜態(tài)美，樹木花草的倒影，悠然自得的鯉魚，亦或是水中的皎皎明月。人工修建的跌水、瀑布、水池都是角調式的特殊構成，主要表現水的動態(tài)美，音律婉轉的跌水聲，恰好刻畫出草綠天青、輕風拂面的暢快，也仿佛在邀約一同泛游在明媚的春光下。就像網師園中小山叢桂軒之西，為園主邀友的琴室，西北為臨水的濯纓水閣，這便是景區(qū)的水池將它襯托為風景畫上構圖中心。又或者是拙政園的主景區(qū)以大水池為中心，水面有聚有散。聚則水面遼闊，散則以曲折取勝;荷風四面亭便位于水池的中間，亭的西南兩側各有曲橋1座，將水池分成3個彼此通透的水域，可見水在園林中的特殊性，與建筑結合分割空間，帶給園中游客樂趣。園林中的理水更離不開音律，如同隔斷的音符將曲折的石板小橋橫于水面，又像戛然而止的音符筑堤橫斷水面，或又像跳動的音符涉水點以步石，正如計成在《園冶》中所說：“疏水若無盡，斷處通橋，就像角樂譜中的春音，有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增加景深和空間層次，使水面更加有幽深之感”。角屬木，木親水，所以留園中以水為中心，靠近池水的假山用太湖石來堆筑為假山，一條溪澗沖破山腹像是活水的源頭，溪澗上還有石板溝通山徑。

3.4 微為五音之第四級，居“角”之次

古人以為，“微屬火，事之象”。有以微音為主音、結聲構成的調名。與園林中的建筑相對應，屬性火，匠師們?yōu)榱俗尳ㄖ玫厝谌氲骄坝^環(huán)境之間，還創(chuàng)造了許多別致的建筑形象和做了細節(jié)處理。比如亭這種最簡單的建筑物在園林中隨處可見，再者，臨水之舫和陸地上的船廳，既模仿舟船已突出園林的水鄉(xiāng)風貌，還有凌波漂浮的水廊曲折蜿蜒。建筑在整個園林的起的作用分為點景和觀景，即利用建筑物特點來點綴風景，有些甚至畫龍點睛，成為一處景點的構圖中心，例如拙政園中的荷風四面亭、石舫、小飛虹等。它們既作為景觀又用來觀景。拙政園的園門本為火巷的巷門，經過長長的夾道進入腰門，再經過一座黃石屏障，便進入了豁然開朗的景區(qū)，這就如同樂曲中舒緩的前調，稍作短暫的停留后，步入了主旋律，樂曲舒緩、柔和而流暢，從低緩的前奏進入氣勢磅礴的主調，園樂包容一切，遼闊且溫厚。小飛虹作為拙政園內主要景點，用“音”來表達園內的景色特點，橫跨于水面之上，猶如音律中的高潮前短暫頓音，過橋后往南經方亭“得真亭”，又有水閣三間橫架水面，名曰小滄浪，它與小飛虹南北呼應，宛如音律中的琶音，創(chuàng)造出間斷中的高潮。透過亭廊橋3個層次，可以看到最北端的見山樓，顯得景觀深邃遙遠，層次豐富，這便是音律中的序曲過渡與高潮。在得真亭的北面，又栽植4株圓柏，柏樹經霜不凋，便為宮，成為亭前主景，來表達園主人的性格堅強雅靜，亭名取自《招隱》中“峭蒨青蔥間，竹柏得其真”。整個小飛虹[2]，如同樂曲一般奏出詩意，這首曲樂蘊含著中國古代文人墨客心中的淡、美、靜的審美意境。對于整個拙政園來講，無論是現代的游人們亦或古代的文人墨客，都為不同的人群創(chuàng)造了不同的觀賞游覽路線，空間轉換的順暢，前置景物的指引，使游人猶如置身于一個永不平息的空間流之中，給人帶來豐富多樣的感觸。這便像是同一首樂曲每個人品到的滋味都不盡相同，但即便如此，所有的游覽路線大抵都具備這前奏、轉承、高潮與收束等，表現大園動主定輔的韻律感，就像一組交響樂曲，疊合宮商角微羽的韻律，讓園子自己告訴客人它的趣味特色。例如留園，它的入口設計就十分有特色，像是交響樂前低沉緩慢的管弦樂，《最炫民族風的交響樂版》便是欣賞留園最恰當的背景了。它表現為按照音節(jié)順序交織構成音樂本體，前奏序列漸進變化，運用建筑空間改變大小，方向和明暗，樂曲后面加入的小號，便是重見了寬敞的前廳，隨后低沉的鼓點便映射了狹窄的曲尺走道，再人天井的場廳后進入古木交柯，在如此狹長的走道里，還能從北墻漏窗中窺到中部的山池亭樓。轉入綠蔭，便會發(fā)現自己已然進入了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