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超
摘要:本文以第二語言習得理論為指導,分析統(tǒng)計母語者語料庫,以及中介語語料庫中韓國留學生漢語單音多義詞“打”各義項的使用頻率,并且分析出韓國留學生各義項的偏誤率。總結“打”的語法化過程,以此擬構出韓國留學生習得“打”各義項的習得順序,并且對使用偏誤進行分析,針對偏誤與習得順序提出教學上的建議,以此能夠幫助韓國留學生更好地習得掌握“打”的各個義項。
關鍵詞:習得順序:單音多義詞“打”:偏誤率:使用頻率
文章編號:978-7-80736-771-0(2020)01-034-07
《說文解字》中對“打”字的論述為,“打”:“擊也。從手丁聲,都挺切”。我們從中可以看出“打”字的本義就是撞擊、敲打,指用手或器具撞擊物體。
1926年新文化運動時期,劉半農(nóng)先生稱:“無論哪一種語言里總有幾個意義。
一、引言
針對第二語言習得順序的研究一直是學界近些年來研究的熱點問題,該研究的結果能夠為各種語言習得理論提供證據(jù),深化人們對于第二語言習得機制的了解,對第二語言習得研究發(fā)展產(chǎn)生了極大地推動作用。
本文從第二語言習得的基礎理論研究現(xiàn)狀為研究的理論基礎,分別分析統(tǒng)計母語者語料庫、中介語語料庫中韓國留學生關于漢語單音多義詞“打”各義項的使用頻率和偏誤率,總結“打”的語法化過程,擬構出韓國留學生習得“打”各義項的習得順序,提出適合韓國留學生“打”字的教學建議,從而期望提升教授韓國留學生“打”各義項的教學效率。
二、研究背景
(一)單音多義詞“打”本體相關研究
單音多義動詞“打”是漢語中義項比較多、使用起來較為復雜的一個詞。據(jù)相關資料記載,“打”字產(chǎn)生于東漢中后期,經(jīng)過了幾千年語言的發(fā)展后,現(xiàn)今“打”的詞義愈加豐富,義項越來越多。
含混的‘混蛋字……在我們中國語里,這‘打也就是混蛋到了透頂”,他認為,“打”的多種意義沒有任何規(guī)律,并且搜集到了關于“打”字詞頭的詞語已經(jīng)達到了八千余條。
緊接著,陳望道(1935)真正開始對“打”字的動詞各意義進行研究。陳望道先生指出:這完全是劉半農(nóng)的研究方法不對,一味地羅列雜纂,沒有綜合研究的結果就是,無論他搜集有多少“打”字詞頭的詞語,也只能說明其用處,不能說明其用法。他總結概括出來了動詞“打”的四中用法:一是一種北方土話,作“從”字解;二是“打擊”,表示一種特定的動作,如“打鼓”、“打鑼”等:三是作動詞的添襯,“打”字本身其實并無意義,只是用來構成復音和加強后面那個字的動詞性,如“打消”、“打發(fā)”、“打掃”、“打算”、“打量”、“打扮”,等等:四是當“作為”講,表示一般的動作,用來代替有特殊內(nèi)容的動詞,如“打水”、“打酒”、“打槍”等。因此我們可以看出陳望道先生將“打”字的意義總體上分為兩類,一種則為“打擊”義,另一種就是廣泛意義上的“打”。
胡明楊先生(1985)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之上對“打”字的形、音、意義做作了全面而深入的研究。他認為“打”的詞義共可分為四大義項,分別為錘擊:攻占:揮動手臂:虛化動詞:通過這四類層層細化,又可以劃分出十九個小義項與九十八個更細小的義項。
曹先擢先生(1996)在《“打”字的語義分析》中解釋“打”的本義為“用手或者器具撞擊物體”,并且他還認為詞義具有一定的概括性,他將其概括成了:本義、變義、泛指義、介詞義四方面。
符淮青先生(1995)在《“打”義分析》中探究了“打”的義項問題,他認為:“打”的意義要在和別的成分結合時才可以確定,不同的詞作賓語時“打”的意義都不盡相同,符淮青還根據(jù)《現(xiàn)代漢語詞典》
中關于“打”的解釋對其義項作了一定的補充,歸納總結出了二十八個義項。他還分析總結了“打”的哪些義項后面可加趨向補語,如“撞擊”、“毆打:攻打”、“球類運動”:哪些義項后面可加結果補語,“撞擊”、“毆打;攻打”等。他從詞匯搭配的層面,對詞典的釋義進行了一定的補充。
目前,已經(jīng)有很多學者將關于動詞“打”的研究從本體領域拓寬到了對外漢語領域。如張江麗等人在2011年的《漢語第二語言學習者單音多義詞習得深度研究——以動詞“打”為例》一文中,通過問卷調(diào)查的研究方法,研究第二語言學習者習得單音多義詞“打”時受到學習者的漢語水平、性別、母語背景這三個因素進行了分析。最后得出的結論是意義的常用度與意義引申的透明度是影響多義詞習得效果的最重要的兩個因素。
(二)習得順序相關研究
第二語言習得順序(the order of acquisition)指的是,學習者在習得語言的過程中,總是能夠先習得某些具體的語言規(guī)則,后習得某些語言規(guī)則。即有的語言項目一定在某些語言項目之前習得,并且其內(nèi)部遵循一定的順序。
隨著第二語言習得研究的逐漸發(fā)展,人們漸漸開始對中介語系統(tǒng)自身的發(fā)展特點進行了深入地研究與探討,于是便產(chǎn)生了習得序列(the sequence of acquisition)的研究,習得序列指的是學習者在習得一個特定的語言規(guī)則時,也遵循著一個固定的順序。習得順序與習得序列有一定的不同之處,前者指的具體是學習者掌握不同的語法項目的先后,研究針對的主要問題是“學習者對于目的語的某些特征的習得是否先于其他的特征”,如Dulay & Burr(1974)、Krashen(1976)等人研究出的關于不隨學習者年齡、母語背景、學習環(huán)境等因素而變化的英語語素的習得順序。而后者指的是學習者對于一個語法項目的習得在不同階段所表現(xiàn)出的差異與發(fā)展,研究針對的主要問題是“學習者如何逐漸習得目的語的某一個特征”,如國內(nèi)王建勤(1997)研究的關于否定結構“不”和“沒”的習得過程:楊德峰(2003)研究的韓語母語者習得趨向補語的習得序列等。
1.國外習得順序相關研究
自從上世紀60年代起,Brown等人就開始研究兒童母語的習得順序,本文將國外一些研究成果列表如下:
綜合以上研究者Brown,Dulay&Burt,Krashen以及Larson-Freeman的研究結果,我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1)母語背景不同對于第二語言習得順序沒有影響:
(2)第二語言習得順序與母語習得順序不完全相同:
(3)以英語作為第二語言的學習者習得英語詞素時,無論是成人或者兒童,習得順序相同。
2.國內(nèi)第二語言習得順序研究的相關成果
國內(nèi)的第二語言習得順序研究起步于20世紀90年代,主要的研究對象是針對某些語言項目的發(fā)展過程的歸納和總結,例如田士琪(1987)《從第二語言習得規(guī)律看教學方法的改進》等,本文將一些研究成果列舉如下:
總體上來看,漢語作為第二語言習得順序的研究起步較國外相比晚了20多年,但是就目前來看,在研究方法、引用國外二語習得理論、深入地進行習得順序的討論方面已經(jīng)初見成果。
從所研究的具體語言項目來看,從趨向補語到單句句式,再到復句、副詞等項目,研究項目趨于復雜化。但我們的研究大多數(shù)都僅限于語法項目的研究,語音、詞匯、漢字等漢語其他要素的習得順序方面還沒有更加深入地涉及。
研究的對象也從不區(qū)分國別和母語到現(xiàn)在詳細劃分國別、母語背景,避免產(chǎn)生因為母語背景影響研究的準確性、可靠性的情況。
綜上所述,我們通過總結綜述單音多義詞“打”的本體研究、國內(nèi)外二語習得研究現(xiàn)狀后發(fā)現(xiàn),針對漢語詞匯習得順序方面的研究相對較少,并且針對多義詞的研究多停留在多義詞的義項、以及義項產(chǎn)生的原因等,對于對外漢語教學中的多義詞研究也相對較少。因此本文就基于中介語語料庫,分析統(tǒng)計韓國留學生關于漢語單音多義詞“打”的各個義項的習得順序,并對對外漢語教學提出一些有針對性的建議。
三、研究內(nèi)容和研究方法
(一)研究內(nèi)容
漢語的單音多義詞“打”的詞性有兩種。分別為動詞和介詞,本文選擇作為動詞詞性的“打”為研究對象,通過查閱文獻資料等,總結出了動詞“打”的各個義項。之后通過語料庫統(tǒng)計分析漢語作為母語者“打”的使用情況、分析“打”的語法化過程,以此作為參考,分析出母語者習得漢語單音多義詞“打”的使用頻率和習得順序。隨后,通過中介語語料庫統(tǒng)計分析韓國留學生漢語單音多義詞“打”的各個義項習得順序。最后,根據(jù)此習得順序,并且分析每個階段習得過程中出現(xiàn)的偏誤類型以及出現(xiàn)原因,對對外漢語教學提出一些建議,以期能夠提高漢語單音多義詞“打”各義項的教學效率。
(二)研究方法
1.文獻法
根據(jù)本文所要研究內(nèi)容的需要。通過查閱各大學術網(wǎng)站的文獻資料,整理總結出有關“打”字的本體研究,為本文提供一定意義上的理論指導。并且整理總結國內(nèi)外二語習得研究成果與現(xiàn)狀,為本文提供了理論基礎和寫作上的指導。
2.統(tǒng)計分析法
通過對母語者語料庫和中介語語料庫中關于“打”義項進行收集并分析,以得出的最終數(shù)據(jù)說明分析韓國留學生習得“打”各義項的順序,并提出教學上的建議。
四、“打”各義項的選取
單音多義詞“打”的義項,在現(xiàn)代漢語中是非常繁多的,在查閱了對于“打”的習得研究和偏誤研究的文獻后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的學者們采用了以《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的24個義項分類為主,其它辭書補充為輔的方法來確定研究義項。
《現(xiàn)代漢語詞典》“打”的義項分類
《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打”的24個義項分類:
1.用手或器具撞擊物體:打門、打鼓、打擊
2.器皿、蛋類等因物體撞擊而破碎:打破、打碎、雞飛蛋打
3.毆打;攻打:打架、打人、打仗
4.發(fā)生與人交涉的行為:打交道、打官司
5.建造:修筑:打墻、打壩
6.制造(器物、食品):打刀、打柜子、打家具、打造
7.攪拌:打雞蛋、打餡兒
8.捆:打包裹、打包
9.編織:打毛衣、打草鞋
10.涂抹:畫:?。捍騿柼枴⒋蛳?、打方格
11.揭;鑿開:打井、打眼兒、打開
12.舉:提:打燈籠、打旗子、打傘
13.放射;發(fā)出:打電話、打炮、打雷、打電報
14.付給或領?。ㄗC件):打介紹信
15.除去:打旁杈、打掃、打發(fā)、打消
16.舀取:打水、打醬油
17.買:打油
18.捉(禽獸等):打獵、打魚
19.用割、砍等動作來收集:打柴、打草
20.定出;計算:打草稿、打主意、打算
21.做,從事:打雜、打埋伏、打前站、打工
22.做某種游戲:打球、打游戲、打撲克
23.表示身體上的某些動作:打哈欠、打嗝兒、打滾兒
24.采取某種方式:打比喻、打比方、打馬虎眼、打折
五、母語者“打”各義項習得順序
在本節(jié),我們研究的對象是“打”各義項在母語者中的的使用頻率以及語法化順序。我們認為使用頻率高的項目,難度小,因此能夠先習得:使用頻率低的項目,難度較大,因此后習得。并且我們還認為語法化順序和二語習得順序都與人的認知過程有關,語法化順序與習得順序基本一致。所以我們將使用頻率和語法化順序作為參考,以此擬構出母語者關于“打”各義項的習得順序。
(一)母語者使用“打”字各義項的頻率
本文選取了北京大學漢語言研究中心(CCL)的語料庫,檢索出34萬條有關“打”字的語料,并且從中隨機抽取了850條,對每一條進行逐一分析,除去其量詞、介詞用法、再除去重復的語料后共篩選得出了831條語料。我們根據(jù)語料庫中“打”字各個義項的使用情況,除去了“打”字介詞和量詞的用法,們對這831條語料進行分析,并且統(tǒng)計出母語者使用“打”字各義項的頻率,列表如下:
為了更加直觀地分析,我們將出現(xiàn)頻率轉換成了百分比的形式,并且使用柱狀圖顯示,圖表如下所示:
從分析的語料而得出的圖表中,我們可以直觀地看出,在母語者使用“打”各義項的頻率中,“毆打:攻打”義的使用頻率是最高的,達到了19.49%:其次是“因物體撞擊而破碎”義,占到了14.32%:緊接著是“放射:發(fā)出”義,為8.66%,而“捆”、“編織”、“捉(禽獸等)”、“買”、“舉:提”“攪拌”、“舀取”、“用割、砍等動作來收集”義項使用頻率非常低,只有不到1%。
(二)“打”的語法化過程
語法化是人類語言發(fā)展的過程中普遍存在的現(xiàn)象。沈家煊認為“語法化”指的是“語言中意義實在的詞轉化為無實在意義、表語法功能的成分這樣一種或現(xiàn)象,中國傳統(tǒng)的語言學稱之為‘實詞虛化”。我們可以將“語法化”理解成為—個有實在詞匯意義的實詞經(jīng)過逐漸地發(fā)展演變成為只有語法意義而喪失詞匯意義的虛詞的過程。單音多義動詞“打”在語法化的進程中,語義逐漸虛化,具體意義逐漸減少,而虛化的意義在不斷的擴大。
高順全認為:“在不考慮使用頻率、句法規(guī)則、教學輸入等因素的影響,語法化順序與習得順序基本一致?!币虼嗽谶@部分,我們將以“打”字的語法化順序作為標準來總結母語者習得“打”各義項的習得順序。
《說文解字》中對“打”字的解釋為“打”:“擊也。從手丁聲,都挺切”。我們從中可以看出“打”字的本義就是撞擊、敲打,指用手或器具撞擊物體。
“打”字最早出現(xiàn)在東漢時期,此處的“打”都為其本義“撞擊、敲打”,例如:
(64)斫鬼魑,捎魍魎,拂諸渠,撞縱目,打三顱。(王延壽《夢賦》)
(65)外天德及玉堂之位,宜開打侵修,令壯實,大吉。(東漢《宅經(jīng)》)
到了六朝時期,“打”的意義由本義“撞擊:敲打”引申出“攻打”之義,并且“打”字在早期只是一個實義動詞,我們可以從例子中看出,與“打”字搭配的對象都比較具體,可以帶受事賓語、結果補語、賓語補足語等,如“打破”等,舉例如下:
(66)真者便先舉杖打偽者,偽者亦報打之。(六朝《搜神后記》)
(67)打破,瀉沸湯中,浮出,即掠取,生熟正得,即加鹽醋也。(六朝《齊民要術》)
由于“打”是一個口語色彩比較強烈的詞語,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和時間的推移,“打”字的使用頻率增加。到了隋唐五代時期,“打”的詞義增加了許多新的義項,如“做某種游戲”、“用砍、割等方式收集”、“打獵”、“制造”、“舀取”、“編織”等,舉例如下:
(68)下官即起謝日:“乞漿得酒,舊來伸口,打兔得獐,非意所望。”(唐《游仙窟》)
(69)嘗聞隴西牛,千石不用軥。今見隴西牛,臥地打草頭。(唐《野朝僉載》)
(70)九子不葬父,一女打荊棺。(唐《全唐詩》)
(71)“為報諸王侵早入,隔門催進打球名?!保ㄌ啤秾m詞》第十四首)
(72)打球汗透羅裳,令舞酒沾半臂。(五代《敦煌變文集新書》)
(73)桔槔打水聲嘎嘎,紫芋白薤肥濛濛。(五代《懷鄰叟》)
(74)性巧,因使工鏤板為雜花似之,而打為夾纈。(五代《續(xù)事始》)
到了宋代,“打”字的使用范圍再次擴大,歐陽修在《歸田錄》里提到:
“今世俗言語之訛,而舉世君子小人皆同其謬者,唯‘打字耳。其義本謂考擊,故人相毆,以物相擊,皆謂之打,而工造金銀器,亦謂之打,可矣,蓋有錘擊之義也。至于造船車日打船、打車,網(wǎng)魚日打魚,汲水日打水,役夫晌飯日打飯,兵士給衣糧日打衣糧,從者執(zhí)傘日打傘……語皆如此:觸事皆謂之打?!?/p>
我們從中便可以發(fā)現(xiàn),“打”字到了宋代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非常常用的動詞,今天我們在現(xiàn)代漢語中所熟知的關于“打”的基本義項已經(jīng)基本具備。
(75)貞元中,有一人家,因打墻掘地,遇一石函。(北宋《太平廣記》)
當“打”后面的名詞性賓語從具體擴展到抽象?!按颉钡囊饬x也進一步泛化,此時也引申出了一些新的義項。如:
(76)千斤鐵臂敢相持,好漢逢他打寒噤。(明《喻世恒言》)
(77)我見他和周三兩個打眼色。(明《警世通言》)
“打”作為一個動作動詞,其意義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的抽象、泛化,這足以證明了“打”字的語法化過程?!按颉弊謴膸~性賓語到可以帶動詞性賓語,能夠證明“打+v”進一步詞匯化,發(fā)展成為一個固定的詞匯然后接賓語。
(78)眾女官即欽遵王命,打掃宮殿,鋪設庭臺。(明《西游記》)
(79)他打算著把自己的侄兒做為養(yǎng)老的女婿。(清《七俠五義》)
經(jīng)過以上的分析,我們看到,“打”從一個實義動詞泛化成為了詞綴的整個語法化過程。我們可以總結擬構出“打”各義項的語法化順序為:“撞擊:敲打”一“因撞擊而破碎”一“毆打:攻打”一“做某種游戲”、“用砍、割等方式收集”、“打獵”、“制造”、“舀取”、“編織”、“舉;提”、“發(fā)射;放出”、“揭;鑿開”一“建造;修筑”一“表示身體上的某些動作”一“除去”、“定出;計算”、“采用某種方式”。
六、韓國留學生“打”各義項習得研究
(一)中介語語料庫韓國學生使用“打”各義項的頻率及偏誤率
本文的中介語語料庫數(shù)據(jù)來源于北京語言大學HSK動態(tài)作文語料庫和暨南大學中介語語料庫,我們在語料庫中篩選出了國籍為韓國留學生使用“打”字各義項的語料,得出的數(shù)據(jù)為976句,去掉重復的、錯別字“打”、義項不清的句子后,我們共得到了910條有效語料,并對其進行逐條分析后,得到了韓國留學生關于漢語單音多義詞“打”各義項的出現(xiàn)次數(shù)和偏誤次數(shù)如下表:
為了更加直觀地分析研究,我們將上述表格轉化為了柱狀圖,如下圖所示:
通過統(tǒng)計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在搜集的語料當中,“編織”、“買”、“攪拌”、“付給或領?。ㄗC件)”、“用割、砍等動作來收集”義項均未出現(xiàn),我們通過對比母語者使用“打”各義項的頻率能夠發(fā)現(xiàn),以上這幾個義項在母語者的使用頻率中也非常低。因此,我們不將以上這些義項作為研究范圍。
通過上述圖表所示,我們可以看到,使用頻率越高,其偏誤率也就越低,大致呈現(xiàn)出一個負相關的狀態(tài)。最后兩個義項“舀取”、“捆”由于使用頻率太低,因此不具有參考意義。
值得一提的是,在語料庫中出現(xiàn)頻率很高的詞是:打電話、打架、打工、打球、打算、打開。由此可見,學習者因為使用這些詞的頻率較高,所以這些詞中“打”所對應的義項使用頻率相對較高。
(二)中介語語料庫中韓國留學生使用“打”各義項的偏誤分析
偏誤是第二語言學習者在習得第二語言時,由于掌握目的語規(guī)則不完善而出現(xiàn)的有規(guī)律性的錯誤。偏誤分析是在從第二語言習得的角度來分析中介語的發(fā)展過程。在本部分將對韓國留學生習得“打”各義項時的偏誤進行分析,從而給教學者提供一些參考,能夠進行針對性的教學。
1.某一義項過度泛化
(80)*如果長輩喜歡打圍棋,那就針對圍棋談話。(改為“下圍棋”)
(90)*我也不像以前打網(wǎng)那么長時間。(改為“上網(wǎng)”)
以上兩例都是將“打”的其中一個義項“做某種游戲”過度泛化而產(chǎn)生的偏誤。學習者們只知道“打”字后面可以接一些游戲的名字,比如“打球、打電腦游戲”等等,卻不知道在漢語中,棋類游戲前面要用“下”?!按颉钡倪@一義項的使用受到了語境的限制,是影響學習者習得的因素之一。
2.對詞義用法掌握不到位
(91)*所以她常常被她父母挨打。(改為“打”)
(92)*我每天遲到,被老師批評挨打。(改為“打”)
(93)*父親過去常挨打我弟弟。(改為“打”)
例(91)、(92)中都是因為學習者沒有掌握“挨打”的詞義就是“被打”,而和“被”字句所表示的語義重復,造成了偏誤。例(93)中,學習者沒有搞清楚施事者和受事者所在的位置和順序,以及沒有掌握“挨打”是一個離合詞,后面不能接賓語的用法,從而造成了偏誤。
3.由“打”字構成的近義詞辨析不清
(94)*我希望你們兩位過的日子是快快樂樂的,再不要打仗啦?。ǜ臑椤按蚣堋保?/p>
(95)*兩位常常打仗,我心好痛。(改為“打架”)
(96)*首先,我要打聽一下你們倆的意見。(改為“征求”)
例(94)、(95)都是將“打架”、“打仗”的詞義辨析不清而導致的偏誤。例(96)則是因為“打聽”“征求”義含混不清。
漢語中有非常多的近義詞,同時也是對外漢語教學中的重難點,只有掌握了每組近義詞的意義和用法,才能正確使用。由“打”字構成的近義詞十分豐富,學習者在使用時很容易造成偏誤。
(三)韓國留學生“打”各義項習得順序分析
通過前文,我們分析統(tǒng)計了北京大學語料庫(CCL)中母語者“打”各義項的使用頻率,查閱文獻資料總結出了“打”字的語法化過程。隨后,通過統(tǒng)計分析HSK動態(tài)作文語料庫、暨南大學中介語語料庫中韓國留學生關于“打”字各個義項的使用頻率和偏誤率,最后,擬構出韓國留學生習得“打”各義項的習得順序。
我們發(fā)現(xiàn),“做某些游戲”義,在留學生使用頻率和母語者使用頻率中都相對很高,并且該義項的偏誤率是最低的,僅為4.2%,這也是因為留學生們較常使用“打球、打網(wǎng)球、打籃球、打游戲”等詞語所導致。因此,我們可以認為,韓國留學生最先習得“打”的義項為“做某些游戲”。
在母語者使用頻率中,“毆打:攻打”義的使用頻率最高,而對應的韓國留學生中介語語料庫中此義項的使用頻率同樣是第一位,并且其偏誤率也相對較低,僅為6.7%,因此我們可以認為“毆打:攻打”義是第二位習得的。
“發(fā)射;放出”義的使用頻率和偏誤率與“毆打;攻打”義相當,這是因為韓國留學生對于“打電話”這個詞語使用頻率很高的緣故,而對應的母語者使用頻率,該義項排在第三位,所以我們可以認為“發(fā)射:放出”義與“毆打:攻打”義差不多同時習得。
同樣,我們看到“做:從事”義使用頻率排在第四位,因為“打工”該詞使用頻率比較高所致,其偏誤率也相對較低,為7.5%,因此我們認為“做:從事”義隨后習得?!岸ǔ觯河嬎恪?、“發(fā)生與人交涉的行為”、“撞擊:敲打”、“因撞擊而破碎”義在中介語語料庫中的使用頻率大致相同,但通過對比母語者語料庫,以及“打”的語法化過程分析,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因撞擊而破碎”和“撞擊:敲打”義排序靠前,并且它們也是“打”字的本義和最先引申出的義項,并且“撞擊:敲打”義的偏誤率在這幾個義項當中相對較低,為8.1%。因此我們有理由認為,“撞擊:敲打”義與“因撞擊而破碎”義的習得順序在第五、六位。將“定出:計算”、“發(fā)生與人交涉的行為”根據(jù)偏誤率放在了第七、八位。
緊接著,“表示身體上的某些動作”、“采用某種方式”、“除去”、“舉:提”義的韓國留學生和母語者使用頻率也大致相當,分析其偏誤率我們也能夠發(fā)現(xiàn),使用頻率越低的義項,偏誤率反而越高。并且根據(jù)語法化進程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表示身體上的某些動作”、“舉:提”義在“打”字語義泛化過程中與本義相距還未太遠,所以我們將“表身體上的某些動作”、“舉:提”義放在第九、十位?!巴磕?畫;印”、“建造;修筑”、“制造(物品等)”使用頻率在兩個語料庫中都非常低,雖然它們這幾個義項在語法化過程中出現(xiàn)較早,但是因為它們的適用范圍比較窄,所組成的詞匯在現(xiàn)代漢語中使用頻率都不高,所以,在習得順序中排在后幾位。
綜上,我們大致可以擬構出韓國留學生習得單音多義詞“打”各義項的習得順序如下:
“做某些游戲”→“毆打:攻打”→“發(fā)射:放出”→“做:從事”→“撞擊、敲打”→“因撞擊而破碎”→“定出;計算”→“發(fā)生與人交涉的行為”→“表身體上的某些動作”→“采用某種方式”→“除去”→“涂抹:畫:印”→“建造:修筑”→“舀取”→“捆”。
七、教學建議
本節(jié)主要針對所擬構出的習得順序以及關于“打”各義項的偏誤情況提出一些針對性的教學建議,以期能夠提高教授單音多義詞“打”的教學效率。
(一)教師角度
教師在第二語言習得的過程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在學生徹底掌握一個詞的意義、用法需要一個很長的過程。因此這要求教師在講授多義詞的過程中,不能將其多個義項和用法同時將給學生,而是應該通過掌握該語言點的習得順序后,由最核心、使用頻率最高的義項逐步引申出其他各個義項,使學生能夠通過逐漸地學習建立各個義項之間相互聯(lián)系的網(wǎng)絡和關系。
(二)教材角度
“打”各個義項之間存在著引申的聯(lián)系,因此對于教材的編寫順序應該充分利用這種聯(lián)系。并且還應該參考習得順序進行編排,先出現(xiàn)的義項應該是學習者能夠最先掌握,并且使用頻率最高的義項,然后在循序漸進安排。
并且我們應該限定詞義出現(xiàn)的語境范圍。比如說“打”其中一個義項是“做某些游戲”,但是使用是有限制的,比如說我們可以說“打球、打游戲”但不能說“打圍棋、打網(wǎng)”等。因此,教材在注釋這類詞語時,應該給出這個義項的語境限制,這樣一來就能夠讓學生正確使用,減少偏誤的產(chǎn)生。
八、小結
本文在各學者研究漢語單音多義詞“打”的本體知識、二語習得順序有關理論知識的基礎之上,通過收集統(tǒng)計北京語言大學HSK動態(tài)作文語料庫、暨南大學中介語語料庫。對韓國留學生“打”各義項的習得順序進行研究分析。研究結果表明,“打”各義項的習得順序有規(guī)律可循,我們擬構出了韓國留學生的“打”各義項習得順序,并指出了一些語料庫中出現(xiàn)的偏誤,隨后給出了一定的教學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