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以潼
人在自己的生活上要擁有一片天空。
——題記
幼時,懵懵懂懂間我就跨進了那扇厚重的大門,還呆愣著的時候,母親就遞給我一個細長的舊匣子,打開后,黑暗中靜靜躺著一根上了年紀(jì)的“竹竿”——毛筆。
我無趣地扭過頭,忽然瞧見了身后站著的另一抹深灰的身影。那人并未頂著我見過的老人特有的霜鬢,相反的,發(fā)質(zhì)卻愈發(fā)油黑。松散的發(fā)絲被風(fēng)吹得輕輕飄著,那身影以一種別樣的姿態(tài)矗立在我的記憶里。于是,我就是這樣認(rèn)識了一位嚴(yán)肅卻不失慈祥的老先生。
我不愿意待在這兒機械地提筆、鋪毫,我常趁著先生接待客人的時候悄悄溜出去,在閣樓上玩夠了再回來。老先生看我這樣頑皮,并沒有說些什么,但我自己也明白,要讓我的書法有什么長進,難哉!
在一個飄雪的日子里,老先生依舊如故地來了,整個畫院靜得讓我都懷疑它的存在。借著昏黃的燈光,一切都似乎慢了下來,微微地帶著醉意。再伴上先生滿屋子的茶香,我握著的筆也變得頭重腳輕,筆尖禁不住在紙上變得氣若游絲起來,很是煩悶。于是趁著老先生在外吸一根煙的工夫,我又悄悄溜了出去,爬上了閣樓。
風(fēng)吹雪飄,天臺是不一樣的景致。暈染著雪的薄醉,我能看清腳下一來一往的車輛,還有漸行漸遠的人們,我想起了古人“梅窗映雪,頻呵凍手捻吟髭”的雅致。在積滿雪的屋頂上,我望著天空那沒有一星泥塵的藍,記起羅素說過“人在自己的生活上要擁有一片天空”。在這樣美好的意境里,腦海中閃過一個不經(jīng)意的想法,我渴望傾吐。突然就想到了屋里小桌上那張還未完成的作品,我猛地起身,向屋內(nèi)奔去。
待我回到小屋時,才發(fā)現(xiàn)老先生也正在找我,見我回來,他招了招手,從筆筒中取出一只白云羊毫,在素白的熟宣上輕輕地提筆、鋪毫。先生寫的是羅隱的《雪》,我只看清筆尖在行云流水般地游走,行至處,筆下便綻出一朵朵的絨花。透過濃墨,字里行間,都是羲之字體特有的“飄若浮云,矯若游龍”。我忽然追尋到了一種頓悟,它使我稚嫩的心第一次驚嘆于自然之物與傳統(tǒng)文化那無縫的交融。
“畫道豐年瑞,豐年事若何。長安有貧者,為瑞不宜多。”
我的指尖一遍又一遍地沿著未干的墨跡描著,那是一種不一樣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