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憶銘
總喜歡把目光投向窗外,好讓眸子里染進大片的葳蕤。
鄉(xiāng)間的舊宅里,木質的窗欞褪色得滿身斑駁,一陣微風泛起,多少陳年舊事和著櫻木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在窗內,喜歡看窗外血色的朝霞。那霞,定然是積蘊了無數(shù)年的沉淀才形成如今這般濃厚的顏色,亦似哪個畫家恣意打翻了調色盤,狂妄里帶著灑脫,大氣里帶著不羈。
想找一處佳境,開窗便來。窗外有一小片林子,一半是青竹,一半是常見的樹木。每日晨光熹微中,睜開眼睛,便可看到一株株青竹被微風撩撥得放肆起來,該舞則舞,該唱就唱,絕不有一絲拖泥帶水。竹葉搖晃著,在竹節(jié)東搖西擺中輕輕作響。太陽毫不吝嗇地把金線裹在青竹上,閃爍著,舞動著。鄰家小院里養(yǎng)著幾只雞鴨,還有幾只鴿子。雞鴨是得了勝的將軍,每天踱著方步在院子和青竹林里來回穿梭。鴿子飛往竹林,欲做一回鄭燮先生,陽光覆蓋在白色的羽翼上,像是先生穿了白色長袍的模樣,只是缺了一卷詩書。
林子的另一半是雜樹。我更習慣于傍晚,品著一盞淡綠色的茶,拿著一本泛黃的古籍,一頭扎進雜樹間。雜樹里,有幾株松樹,躥得極高,真真是一個偉岸高直的人,不爭也不搶,只是自己長自己的,俊也好,丑也罷,自己站得直就好。我突然在一大片濃陰之中覺出,所有的包袱,在林子里便已不是包袱。清幽之地,豈容繁瑣擾人?
傍晚時分,太陽是喝醉酒的漢子,滿面酡紅地寵幸樹葉,幾只小貓便會躥到樹上,裝模作樣地對著太陽品鑒一番。我從未告訴過任何人,關于林子、關于貓、關于雞鴨的秘密。我只知道,天道永恒,世界奇妙,所有的動物、植物,都有它們自己的迷局。世人妄想揭開謎底,它們不允許,天地不允許。是故,我數(shù)次和幾只小可愛對視的時候,不消多久,便錯開眼神,不再驚擾它們。
夜幕降臨,如果遇到個好天氣,再加上是月中時分,幽藍色的空中總有月亮和星子。此時再看窗外,美煞人也。月光如練,大地、屋頂、林子、遠處的溪流,都披上了月光的衣紗,輕透如煙,朦朧如詩,清淡如畫。知名或者不知名的蟲子在此時都不甘寂寞,你邀我,我邀你,來一場狂歡。枝條與枝條彼此掏出了心事,葉子和葉子互相交換秘密,發(fā)出沙沙的響聲,來應和它們的音樂狂歡。美景如斯,千金不換!
深夜就這么繼續(xù),窗外的林子半明半暗,百鳥喑啞,眾蟲無聲,直到黎明前來叩門,月亮踱向西天,林子便再度悄悄被天色喚醒?;秀遍g,板橋先生和東坡先生聯(lián)袂而來,下棋的下棋,吹笛的吹笛,飲茶的飲茶。
我的窗外,四季之美不同,即便是一日之美也不同。春日初生的嫩芽,帶來溫和;夏日繁茂的林葉,帶來清涼;秋日紛紛的落葉,帶來回憶;冬天無邊的風雪,帶來生命中的清幽……而每一日里,我的窗外,卻又讓人在分分秒秒中愈發(fā)覺得:推窗望月,閉門讀書,古人誠不欺我。
一閉門,心就靜了,看書看典看人生;一推窗,世界就靜了,望月望林望千秋。
江蘇省常州市武進區(qū)湖塘鎮(zhèn)星辰實驗學校 指導教師:葛閃
很多人愿意把目光投向窗外,是因為窗外的世界更遼闊、更自由,那里有我們所向往的人生風景,而文中的作者就是這樣,把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窗外的一小片竹林,在晨間的微風中、陽光下舞動起來,有鴿子飛往竹林,讓人想起愛竹畫竹、活得像竹一樣清峻不阿、高風亮節(jié)的鄭燮先生;窗外另一半是雜樹,樹木無論美丑,都是自在生長,大片的濃陰為人帶來清幽和包容;傍晚時分,窗外有幾只小貓躥到樹上,在太陽的余暉中自在棲息,此時的窗外是它們的世界,不容打擾;夜幕降臨,幽藍色的空中掛著月亮和星子,窗外的一切都披上了月光的衣紗,朦朧如詩,清淡如畫……
作者按照時間順序,把窗外的風景一一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確切地說,他不僅僅在展現(xiàn)自然之景,而是把自然之景與心靈感知的精神風景結合起來,構建出一幅他心目中所向往的精神畫卷,那是一個遼遠、清幽、包容、清淡的自然世界,那是一個挺拔、靜謐、自在、美好的人生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