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 北
“畫風”最初用以描述繪畫作品的風格,如“野獸派畫風” “海派畫風” “寫意畫風”等等,可以說但凡每一種繪畫流派,都有相應之 “畫風”。作為 “繪畫風格”的縮略表述, “畫風”顯得更加輕靈自由,此為日后能夠“吹拂”到一切藝術創(chuàng)作之地盤埋下了伏筆。當人們將它用到動畫片的領域,如“有的批評說: ‘老版畫風嚴謹,剛正不阿,看了新的葫蘆兄弟,畫風真的不能接受’” (指新版動畫片 《葫蘆兄弟》,摘自 《新民晚報》2016年7月15日)——幾乎順理成章,甚至沒有借用之感,蓋動畫片雖是新媒體的藝術形式,但其仍以繪畫為本,一幀幀的畫面理所當然有其專屬風格。但雖然是這樣并不出奇的調用,卻打開了后面更加無拘使用的豁口。
網友在形容電視劇的風格以及觀后感的時候開始用上了“畫風”,有趣地帶上調侃的意味。這種演變的痕跡自然不難踏勘,因為動畫片到電視劇“遷移”十分自然,不過到形容人表情的突然轉變,如喜怒轉化為 “畫風大變”等,則是對“畫面” (紙上或是屏上)的突破,移用到更加立體和真實的情境描述之中,使人莞爾。于是又讓人“應接不暇”地運用到對人的服裝風格、說話風格的表述之中,甚至是對行事風格的敘述。
在對人們的行為舉止的 “揭露”上, “畫風”有自身的特點,一是竭力表述生動,強調畫面感,欲使所描述之人的風格呼之欲出;二是難以避免地帶上了表述者的偏見——對比“風格”, “畫風”一詞更顯得是觀者先行的看法——由他來甄別和界定的“畫風”總是頑固地帶著那些固化的認識。如果說前者是流行語言抽調那些視覺化的詞匯用以奮力表述現(xiàn)實世界,那么后者則因為對風格更熱情但同時更簡單的界定而顯得偏狹。如“畫風清奇”這對 “固定”搭配,乍看之下新鮮有創(chuàng)意,當它總是“不分青紅皂白”用以形容一切令人刮目相看的觀感時,實則是懶惰而不思創(chuàng)造的運用罷了。所以說, “畫風”諳合的是網友總是熱愛隨心隨興的言談習慣。
由于表述者對畫面的興趣過濃,這種視覺啟動又把人的胃口吊高,而具體描述時卻是粗枝大葉,這樣的勢差便造成了期待的失落。緊接著,這種表述類型的使用最后又總是落入俗套,所以某種程度上說, “畫風”既是對人用語言聯(lián)接世界的一種調動,同時又是禁錮——這種荒誕感幾乎是大部分網絡流行語的 “通病”。也就是說,在視覺時代,以圖像觀看為獲取信息之主導,語言也受到 “牽連”。語言描述本以抵達世界為其榮光,它一直孜孜于對世界畫面的再現(xiàn)和塑造,但浮光掠影的“畫風一轉”并沒有使它在此更加靠近真實的豐富肌理。換句話說, “畫風”加了一個“監(jiān)控”的探頭,但這種觀看的方式依然不能免俗地再次忽略了個性化的生命體驗,使得觀看再次成為一道預設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