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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上的花朵
——陳力嬌長篇小說《紅燈籠》的死亡書寫

2020-02-24 06:13:57黃大軍
昭通學院學報 2020年6期
關鍵詞:紅燈籠

黃大軍

(牡丹江師范學院 文學院,黑龍江 牡丹江 157011)

黑龍江作家陳力嬌的《紅燈籠》(2019)是一部對歷史與人性有著獨特解悟與拷問的新歷史主義小說。這部書被納入復旦大學中文系“高山流水”文叢之一種出版,甫一問世就受到社會各方的廣泛關注。該書堪稱作家文學積累、生活閱歷與創(chuàng)作穎悟的一次極盡升華,是其全部才情、心血、渴望與追求的高度結(jié)晶,因而在其創(chuàng)作序列中具有“扛鼎之作”的總結(jié)意味,同時它又是一部可以放在東北文學的群山之巔加以品評的力作。該小說講述了建國后特殊意識形態(tài)背景下一群執(zhí)迷于兵工與槍械的熱血兒女為了堅持自己的夢想與信仰,在時代巨濤的拍擊與裹挾下載沉載浮、血濺熱土的悲情故事。作品具有地地道道的東北風味與歷史氛圍,從日常小人物的視角寫出了一個時代的風云與凜冽,也寫出了陰霾之下涌動的溫暖與正義,尤其是從死亡感受與死亡意象展開的精神境域與空間隱喻,讓我們不僅看到了大時代與小人物之間的復雜互動與權(quán)力運作,更讓我們看到了大千世界為何一部分人注定要唱響自由的歌謠,而另一部分人卻注定因逃避自由而毀滅。

一、作為否定的死亡

《紅燈籠》寫了特殊歷史背景下日常生活世界的破壞與淪陷。它的典型癥候就是人的非正常死亡。作品中的主要人物都走向了這個令人震悚的結(jié)局。死亡因而成為一個堅定的手勢,一個表達作者是非愛憎的生命意象與核心意象。從故事人物的死亡結(jié)局來看,最早出局的戰(zhàn)土改呈現(xiàn)的是一種無價值的生命終結(jié)形式,他是作者極端憎惡、蔑視的男性存在。他的人生悲劇既是時代鑄就的,又是自我造成的。他的死與其說是個偶然,不如說是個必然。

從現(xiàn)實層面而言,戰(zhàn)土改的死只是一個意外。在作品中,他是男主角之一,是喬米朵的丈夫,是戰(zhàn)小易與戰(zhàn)小蓮的父親。他在林業(yè)局工作,因欠單位二百元錢無力償還,面臨被開除的危機,他想去幾百里地的槍廠工作,但怯于行動難以圓夢。于是,事業(yè)的不順與理想的幻滅讓他怨天尤人、自暴自棄,淪為一個拿家庭與妻兒出氣的施暴者,同時,他為了擺脫罪疚意識的糾纏,又渴望以受虐者的形象消解困窘。當受虐情結(jié)突然得到釋放時,他頓時滑入苦悶厭世、頹廢消沉的性格泥沼。不久,他即在沉默與抑郁下垮掉,成為瘋癲世界的一員。當?shù)弥腥肆_織罪名,連他這個瘋?cè)硕疾环胚^時,妻子喬米朵挺身而出將其藏匿,用安眠藥拘禁其身心,但不料藥性減弱被其逃脫,為了防止瘋子泄密,為了保護密友李蘭君不受侵害,喬米朵情急之下將瘋丈夫推入了自家地窖,為了阻止他大喊大叫,又搬了一塊大石頭,“對著窖口砸了下去”[1]173。不想,石頭太重,竟奪去了丈夫性命。從整個事件的前因后果來看,戰(zhàn)土改不僅死于意外,而且死得異常窩囊。他原本可以不死。但他在作者筆下又焉能不死?

因為以這種死法結(jié)束他的故事來自作者對該人物的存在之思??梢哉f,戰(zhàn)土改是作者在作品之中著重批判的兩類“平庸之惡”的表現(xiàn)類型之一。這兩種類型具體表現(xiàn)為:一類是以董大洪、副監(jiān)獄長為代表的政治機器與統(tǒng)治工具,他們個人無思想,冷酷盲從,“平庸之惡往往隱匿于群體性之惡中”[2],作者直接將其塑造成扁平人物釘殺在恥辱柱上。另一類的極端代表就是戰(zhàn)土改這類暴民,他同樣無知與盲從,但寄寓著作者對群眾運動更深層次的人性思考。作為陳力嬌貢獻給當代文壇的新形象,戰(zhàn)土改呈現(xiàn)出圓型的人物特質(zhì),具有超越受害者與加害者雙重身份的復雜性與象征性。他具有一些正面品質(zhì),比如酷愛兵工事業(yè),一心想去槍廠工作,每次都拿出月工資的三分之一補貼他的母親等,而且,他也是社會動亂的犧牲品,有令人同情的一面。但是,這些正面價值并不能為他的人性丑陋開脫與辯護。兒子戰(zhàn)小易就一針見血地指出:“男人有能力要在外面使,不能回家殘害家人?!盵1]110戰(zhàn)土改人格閉鎖、精神萎頓、心理陰暗而又充滿破壞性。他不但不能肩負起家主之責,反而轉(zhuǎn)嫁生存壓力,以折磨、蹂躪妻兒為樂事。加繆說:“我反抗,故我存在”。當戰(zhàn)土改自己折斷雙腿、匍匐在地時,他實際上就早已失去了主體、血性、尊嚴與存在。拉康曾言:“在遭受卑下的逆境時爆發(fā)的抑郁中產(chǎn)生的主要是固定在其形式中的致命的否定。”[3]104所以,陳力嬌毫不掩飾地對這個人物表示了唾棄:“戰(zhàn)土改是我最不喜歡的人物,不喜歡的程度達到了憎恨。”[1]275

二、作為儀式的死亡

《紅燈籠》中有兩位性格與命運都截然相反的孩子,這就是戰(zhàn)小蓮與戰(zhàn)小易。他們一個保持了人性無塵無垢的本真狀態(tài),另一個則是被社會毒害、人性發(fā)生異變的孩子。戰(zhàn)小蓮既是作品中連接城市、自然與鄉(xiāng)村三個世界的橋梁與紐帶,又是整部作品中隱喻理想與光明的生命意象。作者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愛這個孩子,讓其集美好、善良與聰慧于一身,讓其在作品的悲劇氛圍中閃動一抹光亮,當周圍的故事主角相繼沉入世界底部之際,戰(zhàn)小蓮則以失憶與失明為代價,實現(xiàn)了與社會之惡的根本訣別,從此踏上一條被愛與美環(huán)繞的上升之路,成為這個家庭中結(jié)局最好的一個成員,成為非常態(tài)社會中的終極救贖與最后希望。這是通過一種儀式化的死亡來實現(xiàn)的。

我們說戰(zhàn)小蓮的死亡是一種人生儀式,是從象征形式與象征意蘊角度著眼的。當戰(zhàn)小易接受了成人世界的自私與暴力,并以此完成認同建構(gòu)時,戰(zhàn)小蓮內(nèi)在的善性與天性卻仍在頑強的吐放生機。人性的生產(chǎn)與空間的屬性是糾纏在一起的。陳力嬌要拯救戰(zhàn)小蓮,就要重新組織她的空間關系。而在個人、家庭與社會的三元結(jié)構(gòu)中,家庭無疑是最活躍的一個變項,它不僅內(nèi)含著個體空間,而且也復制了社會空間。所以,要拯救戰(zhàn)小蓮就要首先拯救她的家庭關系。在作品中,與這種拯救相伴生的乃是作者對戰(zhàn)小易異化人格的深度挖掘。在一個家暴成為常態(tài)的環(huán)境中長大的戰(zhàn)小易,天性漸趨泯滅,主體成長過程中的原始侵凌性得到助長,成人的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被惡意復制。為了讓母親能外出工作,生活不再那么貧困,他偏執(zhí)地把根源歸咎于小妹的拖累,并哄騙她來到荒郊野外,然后將其無情拋棄。孤獨無助、弱小單薄的戰(zhàn)小蓮沒能找到回城里的路,只能獨自面對黑夜的降臨和猛獸的威脅。途中,她用僅有的半塊玉米餅和融化的雪水救助五只嗷嗷待哺的“小狗”,她將自己想象成它們的媽媽,但它們不是小狗而是被獵人捕獲關在籠子里用作誘餌的狼崽。漫漫長夜迎來了它最恐怖的高潮。兩只老狼悄無聲息地繞過獵人的跟蹤,機敏地救出了與戰(zhàn)小蓮一起熟睡的孩子們。它們沒有吃掉這個可憐的人類孩子。但戰(zhàn)小蓮在暗夜里凍醒,因恐懼而長嚎,不幸被守候的獵人當作野狼獵殺。大難不死的她被好心的獵人救走,不僅從此失去了雙眼,也因極度驚嚇而喪失了記憶。從這個意義上說,戰(zhàn)小蓮的肉體固然沒有死亡,但她從前的自我卻不復存在了。

我們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幅既齒冷又揪心的畫面:戰(zhàn)小易的惡讓人震驚,戰(zhàn)小蓮的善又讓人憐憫。“儀式是人類初年創(chuàng)造的一種精神性文化形態(tài),它與神話有著密切的關聯(lián)”[4],而死亡與復活則構(gòu)成它的基本母題與信仰原型。戰(zhàn)小蓮的精神之死與重生也被作者納入了神話與理想的框架。作者以童話的浪漫與神話的莊嚴構(gòu)造了一個只屬于戰(zhàn)小蓮的世外桃源,那里有因她的救助而對其不離不棄的小狼奶白,有勇敢護主的獵犬星星以及它的三個可愛的狗寶寶,這一切讓她擁有了親情之外更多的精神溫暖。劉小波曾言:“在小說書寫中引入幻想,產(chǎn)生的效果非同一般?!盵5]的確,這個充滿神性與生態(tài)魅力的世界是如此美好,奶白和星星超越獸類界線,呼朋引伴、相親相愛,穿行于狼的世界與人的世界之間,并和人類的孩子戰(zhàn)小蓮構(gòu)成了一個更大、更越界的生命共同體。作者用擬人的手法賦予這個世界以特有的輕盈與純粹,讓自然的世界成為批判人類世界的伊甸園。根據(jù)拉康的觀點,健全的家庭和社會能夠提供一個孩童成長所需要的“理想我”的鏡像,幫助其順利實現(xiàn)正向的成長認同,反之,人的精神創(chuàng)生就會遭遇障礙,不能有效完成從“自映的我”到“社會的我”[3]88的積極轉(zhuǎn)變。戰(zhàn)小蓮的名字寄寓了出淤泥而不染之意,被獵人馮化一家收養(yǎng)后,改名馮撿花,她以這個新身份在另一個家庭、另一個社會中獲得精神的滋養(yǎng)與成長的陪伴。新的父親馮化具有男人的正直與善良,新的母親文英具有女人的賢德與美好。馮家上下長幼和睦、幸福溫馨。特別是誤傷戰(zhàn)小蓮后,舉家更是以贖罪、友善的姿態(tài)與自然、他人和社會平等共存、和諧相處。新母親文英對孩子的照顧無微不至,帶她背兒歌,尊重她和動物的友誼,想方設法送她去城里的盲人學校接受教育,將全部的母愛都傾注在這個命途多舛的女兒身上,讓她真正成為一個全新的人,獲得新生。

三、作為抵抗的死亡

馬斯洛將人的需要層次由低級到高級依次劃分為:生理需要、安全需要、愛的需要、自尊的需要與自我實現(xiàn)的需要。前兩者滿足的是食、性、肉體等生物—生理層面的需求,屬于低級需要,后三項建構(gòu)了人格、意識以及智慧等人的主觀體驗與真實個性,屬于高級需要。只有高級需要的滿足才是社會文明的標志與人性改進的方向。在個人目的與社會目的相齟齬的社會,高級需要的實現(xiàn)不僅沒有外部條件,甚至可能引火燒身成為一種可怕的災難,這雖是時代的可悲與歷史的恥辱,卻也無法擺脫無從回避?!都t燈籠》中的李蘭君、張剛、喬米朵與華曉緒就絞纏在這樣一種現(xiàn)實與理想嚴重沖突、錯位的矛盾之中。為了讓自我實現(xiàn)的明星高懸于天穹,她們相互攙扶、彼此溫暖、不畏犧牲,成為病態(tài)社會中挺立出污泥濁水的可貴的健全者。昆德拉說:“最重要的負擔同時也是生命力最強烈的實現(xiàn)的標志?!盵6]253李蘭君們的大義與決絕讓死水般的現(xiàn)實驚起了浪花、吼出了咆哮,較之那些在強權(quán)面前成片倒下的群氓而言,他們都用死亡捍衛(wèi)了自己的摯愛、尊嚴與理想,從而見證了民族的驕傲,恢復著人生的偉大。

李蘭君是作品中唯美與真理的化身,是與喬米朵素彩兩映的另一位女主角。她有雙重身份,一重是公共身份——泥城的京劇名角,另一重是匿名身份和私人行為——為國防研制新型無聲手槍的“科研工作者”。作為藝術(shù)美的創(chuàng)造者,李蘭君不僅外表芳姿絕麗,而且塑造“無論什么角色都能如雕塑一樣刻痛人心”[1]117。她為泥城的人們帶來了無限的藝術(shù)歡樂,同時也贏得了她們的信任、愛戀與保護。但在李蘭君的少女心扉中,演戲還不能占據(jù)其全部,她還有一項高級需要就是制槍。由于大氣候不好,后者不僅見不得陽光,甚至還可能招致殺身大禍。然而,出身槍械專家門楣的她,有著對這個行業(yè)的溫馨記憶與特殊感情,那種擋不住的癡迷哪怕外壓千鈞也要破土而出。正如作者所評價的,“有著端慧的專業(yè)素質(zhì)和孤絕的個性”的李蘭君,她研發(fā)尖端、貢獻非常,但生不逢時,她“沒有左右世事的能力,同樣也拒絕不了來自頭腦深處靈感的實時投生”[1]273-,更拒絕不了時代對它的優(yōu)秀兒女的無情毀滅,她的父親已先落難,她也因自制槍支被污為特務、國民黨間諜,這不啻是對那個人鬼不分的時代的莫大諷刺與尖銳控訴。馬斯洛說:“高級需要的追求與滿足導致更偉大、更堅強以及更真實的個性?!盵7]76李蘭君就是這樣。她清醒地知道個人與時代對抗的結(jié)果意味著什么,她理性、審慎地將研發(fā)的新成果托付于人,體面地走向了監(jiān)獄。她在審訊室鎮(zhèn)靜、機智地應對副監(jiān)獄長的暴力與摧殘,在奄奄一息之際尚能奮起奪槍,以優(yōu)美迅捷的姿勢射殺仇敵。像演戲那樣,以絕美與暴力的驚艷組合,為自我實現(xiàn)畫上了生動的休止符。

李蘭君是污泥濁世的那抹清妍,她執(zhí)著地為理想而活,但她并不孤單,在她身畔還有華曉緒、張剛、喬米朵等摯愛親朋為她而活。無論那付出的理由是真愛、是理解還是同性情誼,其無怨無悔的程度都不分軒輊。華曉緒雖貴為清華大學的高材生,卻生就一副柔順脆弱的性格,但他善良、忠誠,愛慕李蘭君甚至達到了銷骨蝕髓、不能自已的地步,意外得知其秘密后,他極度忐忑、失魂落魄,更深知自己軟弱扛不住拷問,為了永守秘密,為了愛的意志,他淚眼模糊毅然決然地走向黑暗,用自殺、用血肉之軀永遠地捍衛(wèi)了這份珍貴。而這種偉大的犧牲與訣別,李蘭君也只是在最后的生命關頭,在同樣不愿供出友人的時刻,才真正體會到,“她理解了華曉緒”[1]232,并第一次為他而流淚。加繆說:“所謂反抗,是指人與其自身的陰暗面進行永久的對抗?!盵8]55從這個意義上說,可憐可嘆的華曉緒也是反抗軟弱的斗士、自我實現(xiàn)的英雄!張剛則反之。他軍人出身,鐵骨錚錚、俠肝義膽,酷愛槍支,志趣理想的一致,讓他與李蘭君成為心靈體己,他不顧個人安危,利用在機械廠工作的便利,協(xié)助其達成夙愿。他甘愿做“支撐李蘭君的堅實的力量”,“把她當作了最近的人”,將她的事當成了他自己的事,并鼓勵李蘭君,“大氣候我們把握不了,我們就把握小氣候?!盵1]190-191當他和李蘭君一同淪為階下囚時,為了嚴守秘密,他帶進火藥燒壞聲帶,成為啞巴,即便此時,他還想利用私人關系,幫助李蘭君失音,也成為啞巴,希望他的朋友有一絲活下去的希望。此份真情,不能言傳,深如地獄,高如天國,而它卻無關乎男女,只關乎敬重!

四、作為正義的死亡

存在主義哲學家說:“誰自覺地走向死亡,誰就是自由?!盵9]113在《紅燈籠》中,真正自由而寧靜地走向死亡的只有一位,那就是喬米朵。她的死不僅具有終結(jié)一個混亂時代的意味,更是一種為了女性情誼而選擇的殉情。前者指的是她以帶走自己兒子的方式象征性地斬斷了惡由當下向未來的傳播,后者指的是她要在另一個美麗而神圣的世界與李蘭君再續(xù)同性之約??梢哉f,喬米朵以深沉的母愛與決絕的情愛證明著一個黑暗年代所閃爍的人性之光與道德之光。而她服食砒霜的自絕行為,更是在自己的宇宙與世界中開辟出一塊晴朗,讓至善至美的光芒從天而落,驅(qū)逐人間鬼蜮,普照山河大地,還人世以正義。

喬米朵不做命運與環(huán)境的奴隸而敢于赴死,這說明她已不屬于那個年代中隨風倒伏的蕓蕓眾生,而是一個努力掌握自己命運的覺醒者。而生活在東北一個小城中的普通市民與家庭婦女在那樣一個文化貧瘠、人人自危的社會中,又是如何獲取這種人格轉(zhuǎn)化與超越死亡的生命意志與道德力量的呢?從最具決定性的影響方面來說,這是通過喬米朵對李蘭君的情戀認同來實現(xiàn)的,而李蘭君在作品中則是作為真理與意志的正義化身而存在的,于是,喬米朵對李蘭君的認同從本質(zhì)上說就是對真理、美善與正義的認同。這樣一條情感主線肇始于一個戲迷對名角的藝術(shù)認同,而終結(jié)于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的靈魂認同。這種心心相印的美好情愫有幾個轉(zhuǎn)折與升華的節(jié)點。最初,喬米朵只是喜歡李蘭君的戲以及她的美貌,對她所說的“就算是愛,也不能用命愛”的觀點很不以為然,對“戲子無義”感到失望,而在心里堅持,“不用命愛那還叫愛嗎?”[1]157但正如亞里士多德所說的,“美是比任何語言都有力的推薦信”[10]38。喬米朵心中依舊放不下李蘭君,還安排兒子保護這個“弱女子”。但李蘭君的戲演的太好了,徹底征服了喬米朵,她心疼李蘭君,敬她、愛她,她用白菜幫子和油條做餡給李蘭君包餃子來表示心底最不能示人的那份隱秘情意,這種情意,“一生也許就生長一次,親切,貴重,無價,百年不遇?!盵1]167-168為了這份愛,為了能和在監(jiān)獄“放風”時的李蘭君見上最后一面,喬米朵將紅火喜慶的大紅燈籠掛上張?zhí)齑笤郝渲械母邨U,自己則騎上屋脊放開歌喉,向著監(jiān)獄方向的李蘭君高唱《洪湖水浪打浪》,讓李蘭君能感受到自己的一番苦心,而在那個時刻,喬米朵也不再是喬米朵,她宛若李蘭君,唱得完全是李蘭君的水平,其音準和音高的相似度,震撼了在場的所有人。但是槍響了,紅燈籠墜落了,正如有人所追問的,“不知它能否飄向我們的將來?”[11]

詩人里爾克坦言:“唯有從死才能透徹判斷愛?!盵12]251喬米朵對待密友李蘭君深愛至此,她對待兒子戰(zhàn)小易又何嘗不是如此?雖然這是另一種形式的愛——母愛。喬米朵與戰(zhàn)小易之間從母子同心到母子離心的轉(zhuǎn)變,牽動著整個故事的框架與結(jié)構(gòu)。兩者之間發(fā)生的破壞者與救助者的角色碰撞更是故事推進的根源與動力。而戰(zhàn)小易從弒父到弒母的心理轉(zhuǎn)移,則隱喻了一個少年在惡的社會中不斷失落自身的質(zhì)樸與純真,最后被其吞沒的人性異變過程。起初,戰(zhàn)小易是站在母親一邊的,是她的好幫手,比如他幫助母親反抗父親的家暴,聽從母親的安排保護李蘭君等等。但是這個孩子與其妹妹戰(zhàn)小蓮相比,因為年齡較大,受到的外界影響更深,自覺不自覺地就接受了外界的那套價值原則與行為方式。并且,在一個價值錯亂、是非顛倒的社會,即便所行的是善事,所采取的形式也可能是有問題的。喬米朵就曾這樣意味深長地告誡兒子,“人有時就是要裝樣子的,這樣才能活得安穩(wěn)?!盵1]199這對于一個涉世未深、辨別力有限、家庭又是那樣令人絕望的孩子而言,近乎是一個無解的難題。在家暴環(huán)境中成長起來的戰(zhàn)小易,創(chuàng)傷人格中結(jié)合了過多的不義、暴力、冷酷、自私、邪惡、非理性等負面東西。有人指出:“在日常生活中,每一種欲望都對應一種相反的欲望,是保持這種欲望,還是轉(zhuǎn)向相反的欲望,往往就在一念之差?!盵13]163而在一個“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的不正常社會,戰(zhàn)小易的親身體驗無處不告知他這一處事原則的顛撲不破。所以,他從葬送小妹到揭發(fā)李蘭君,及至最后告發(fā)母親。種種舉動,看似匪夷所思,不符合孩子天性與人倫之常,實則正是極權(quán)主義扭曲人性、激發(fā)罪惡的必然邏輯,同時,這種對錯誤政治如何扼殺下一代的深入思考也代表著作者對此類題材的全新處理。

如上所述,《紅燈籠》雖然寫了各種形式的悲劇與死亡,讓全篇呈現(xiàn)出某種尖銳、痛楚的敘事風格,但是只要環(huán)視一下作品中的死亡本身與死亡背景,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作品的死亡書寫并不讓人感到冰冷與絕望,而是充滿恣肆的野性與蓬勃的活力,并帶有強烈的社會批判色彩與文化理想主義情結(jié)。因為陳力嬌筆下的死亡內(nèi)含著偉大而崇高的精神質(zhì)素,具有超越死亡的自然含義而向社會文化、政治倫理與人情人性多面拓展的豐富意蘊。在作品中,死亡首先是一種對惡的批判與清除,如戰(zhàn)土改的死;死亡也是一種對善的溫情呵護,如戰(zhàn)小蓮經(jīng)歷的儀式化死亡;死亡還是一種對不義社會的憤怒抵抗,如李蘭君的死;死亡更是一種終結(jié)社會之惡的隱喻力量,如喬米朵母子的自殺。不僅如此,“在這一片人性的荒原中,人間最基本的憐憫和同情依然像草綠天涯一樣頑強地生長,讓喬米朵們也讓讀者不至于完全失去希望”[14],如熱心救助喬米朵的齊補丁、盲人學校的劉文明主任、教喬米朵拆字的老學究、副監(jiān)獄長李普利,尤其是撫養(yǎng)戰(zhàn)小蓮的文英一家,他們都以小人物特有的善意、真誠與勇氣維系著傳統(tǒng)人倫關系中最美好、最真摯的價值,讓整個故事散射出溫暖的火光。正是在如上方面,我們說《紅燈籠》的死亡書寫充滿廣闊深沉的人文關懷,帶有堅定不移的歷史理性,附著著美麗、寧靜的神圣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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