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簡
讀大學時,有個廣東的同學病了,我們作為舍友去看望他。他大概沒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受重視,忽然說了一句:“我想吃涮肉。隨便涮點什么都行,我就想看看那鍋上的熱氣——像在家里一樣?!彼麧M眼的失望和落寞,配上這如泣如訴的句式,鐵石心腸的人都要動容了。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火鍋的撩人之處原來不在鍋中之物,那裊裊的霧氣本身就是一個游子最脆弱的時候念念不忘的溫暖。
有一回我跟朋友阿婕吃飯,閑聊時提到這件事,阿婕聽了點頭如搗蒜。在瑟縮的冬日里,火鍋是晚歸時最貼心的恩物。一個個盛放著各色食材的瓷碟,圍著滋滋輕響的火鍋排兵布陣一般擺開,在舉箸開動的剎那,像一個鄭重的儀式。且不說其中的味道是怎樣的鮮美,單是那騰騰的熱氣,就讓人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得到了安撫,打心底里感到熨帖。
阿婕骨子里是個講究的人,涮肉本來一向傾心于傳統(tǒng)的銅火鍋——正宗而有古意。只是這樣的火鍋用起來要有一點技巧,阿婕又無論如何學不會籠火,日子久了,也沒覺得它比電火鍋涮出來的滋味好到哪兒去。
說到籠火,我想起以前認識的一個人,就曾經(jīng)因為使用銅火鍋請哥們兒歡宴而差點喪命,原因便是炭火引起的煤氣中毒。幾個醉漢相繼趴在桌上睡著了,差點一睡不醒。不知是屋里沒有注意通風,還是火鍋里的炭燒盡了,總之是煤氣中毒了。那位仁兄大難不死,向從娘家趕回來的老婆自嘲:以后可不敢脫離組織攢局涮肉了,萬一有個什么不測,在這個領(lǐng)域光榮犧牲了,連悼詞都不好寫。
于是我發(fā)覺火鍋的一個好處:它似乎是最能顧全人的用餐心境的,十個八個一桌不覺得吵,一個人獨吃也不凄涼——全靠那氤氳的水汽,安寧、微熱、清潤、柔軟。當然最妙的是三五至親或知己圍坐一處,東一片西一片悠閑地涮肉,有一句沒一句地聊。隨心所欲的自由加上自始至終的溫暖,實在迷人。
(摘自《健康》2019年第5期? ?圖/憐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