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華
家庭是孩子的第一所學校,家長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父母的思想行為,直接決定了整個家庭的核心價值觀;父母的言行,更是引導了整個家庭的風氣,這風氣就是家風。
本文作者回憶了自己幼時被打的故事。從這次被打中,他明白了人應當誠實,牢記了母親那句“踏實做人,勤懇做事”。家風的塑造就是如此,落在生活小事里,也在無形之中形成了我們立身做人的基石。
我小的時候,父親是鎮(zhèn)供銷社的門市部經理。
9歲那年暑假,父親第一次帶我去單位玩。門市部琳瑯滿目的貨架上,擺滿了糖果、雪花膏、小鬧鐘等農村不常見的物品,看得我眼睛都舍不得眨巴一下。
我玩得正歡,突然看見父親弓著腰在布柜下給顧客找錢,原來裝錢的小木箱就藏在布柜底下。剎那間,我心里一動:若拿一點錢回家給母親,她一定會很高興。
中午,父親去食堂打飯了,門市部也沒顧客。我咬咬牙,一溜煙跑到小木箱邊,胡亂抓了兩把,匆匆塞進褲袋。等父親回來時,我早故作鎮(zhèn)定坐在飯桌前了。
整個下午我都是坐立不安的,臉上一陣兒紅一陣兒白,緊張得直冒虛汗。幸而直到下班,父親也沒發(fā)現(xiàn)丟錢。我又是慌張,又是興奮,忐忑不安地隨父親回家了。
次日一早,父親披一肩晨風上班去了。我悄悄掏出那兩把錢來,數了數,竟有16.8元,快抵上父親半個月的工資了。我將皺巴巴的紙幣一張張攤平整了,悉數交給母親。母親乍見那堆花花綠綠的票子,嚇了一跳,連聲追問:“這么多錢?哪來的?”看著母親那驚訝的表情,我得意地細述著拿錢經過。
誰知,我說著說著,一層寒霜卻悄然籠上了母親又黑又瘦的臉頰。母親虎著臉說:“你拿了公家的錢,到時不還得由你父親去賠嗎?”頓了頓又說:“就算不用賠,你從小就學會了偷錢,將來還能長成人嗎!”母親把錢放進衣柜抽屜,說:“晚間你父親回來了,將錢還給他,再好好認個錯?!?/p>
母親惱怒地說完,扛起鋤頭便上田里去了。我晾在那兒,心里倍感委屈。
母親是個扁擔長的“一”字也不認得的農村婦女,父親每日早出晚歸忙著上班,家里的六畝田地,從種到收,全靠她一人風來雨去地操持。為此,不論天方破曉,還是日薄西山,房前屋后的田畈上、菜地里,往往返返盡是母親肩挑背扛的身影。
可母親不嫌苦累,每每于晚飯后的燈影下,指著堂廳墻壁上父親從單位領回來的獎狀,滿臉欣慰地對我說:“伢子,只要你長大了,也像父親一樣踏實做人,勤懇做事,那我再苦再累,都是高興的。”
我見母親的身影去得遠了,心說:我還不是見你太苦太累了,才想拿點兒錢給你嗎?不領情就算了。我的犟脾氣一上來,便生出個大膽念頭來。我從抽屜里拿出錢來,約了一個小伙伴,兩人搭個車,一徑上縣城玩去了。
此前我也隨父親來過城里,對那三街六巷并不陌生。我倆先上百貨大樓,買了支日思夜想的玩具手槍;又去了趟四牌樓,點了兩碗熱氣騰騰的餃子吃了。吃飽喝足了,我將手槍插在腰間,領著小伙伴在城里轉了個遍,紅日西墜才搭車回家。
還沒進屋,遠遠便覺得氣氛不對。暮靄里,父親和母親正襟危坐在堂廳,兩人一聲不吭,臉陰得比鍋底還黑。母親見我別著玩具手槍進來了,怒喝一聲:“跪下!”我嚇得兩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母親豎起雙眉,厲聲喝問:“上哪去了?錢呢?”我哆嗦著,將上城里的事說了,又將剩下的錢盡數掏了出來,卻只剩9元多了。
母親氣得臉色鐵青,抄起桌上的柳條,朝我后背一頓猛抽。過了一會兒,父親這才攔住了母親。
母親繃著臉,整整一周沒理我,直到我的傷快好了,才摸著我的頭,一字一頓地說:“伢啊,別怪媽打了你。我反復對你說過,做人要踏實,做事要勤懇,可你卻將我的話當成耳邊風了呀。你偷了公家的錢亂用胡花,我再不讓你受些苦,長點記性,你長大就得恨母親了。”從此,母親的話牢記在我心里。在我自己也做了父親后,我更深刻地理解了母親當年的那片苦心。
如今,母親已去世多年了。我在工作中,也常常面臨著種種誘惑。瓜田李下之際,因牢記著母親說過的“踏實做人,勤懇做事”那句老話,牢記著母親當初的那頓打,一直以來,我從未在金錢面前有過稍許的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