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安萍

買菜回來，路過一家商店，里面?zhèn)鱽硪皇姿圃嘧R的歌，駐足靜聽，是梁詠琪的《膽小鬼》，曾經(jīng)反復聽了好多遍的歌。那個時候沒有單曲循環(huán)模式，年少的我用手動模式硬生生地把自己喜歡的歌調成了單曲循環(huán)，一遍一遍地聽。

李峙在《不老歌》里說“一首歌代表一段時光，聽聽老歌，好好生活”，真的是啊，每一首歌后面都是回不去的那段時光，一首一首連起來就是我的少女時代了。

小學時，學校里號召愛國、學雷鋒，唱的是《社會主義好》《沒有共產(chǎn)黨就沒有新中國》《學習雷鋒好榜樣》，這些歌學了真是一勞永逸，到現(xiàn)在紅歌比賽時依然派得上用場。放了學，除了小伙伴成群結伴的玩耍，最喜歡的就是難得一見的電視劇了，家里沒有電視機，可羨慕少數(shù)幾個家里有電視機的伙伴了，她們才好哦，一天到晚都可以看。我們偶爾到她們家里去蹭著看，又時候也到供銷社大院壩里去看公家的大電視。小學五年級時熱播的新加坡電視連續(xù)劇《人在旅途》我可是愛得不得了，反而對當時萬人空巷的《渴望》沒印象了。《人在旅途》當中的歌曲叫啥名不知道，那詞兒我現(xiàn)在還記得，一想起就會不由自主地哼起來“從來不怨命運之錯，就怕旅途多坎坷，向著那夢中的地方去，錯了我也不悔過……千山萬水腳下過，一縷情絲掙不脫，縱然的時候情如火，心里話兒向誰說？我不怕旅途孤單寂寞，只要你也想念我?！睕]有歌單也不識譜，就是追著看劇著急看字幕跟著學，歌詞大意不懂，只要大體會唱就行，那在小伙伴面前還能逞能呢！因為迷戀過所以到現(xiàn)在都還記憶猶新。

到了初中，那會兒好像歌壇盛世似的，歌星和好歌層出不窮，你喜歡你的張學友，我喜歡我的郭富城、林志穎，她喜歡她的葉倩文、鄭智化。在嚴肅古板的班主任兢兢業(yè)業(yè)恪盡職守的管理我們時，我們那顆管不住的心依然沒法把心思全用在學習上。有男生在信箋上抄《你知道我在等你嗎》，而我們女生特別流行手抄本，軟皮硬皮的筆記本都行，用最認真的態(tài)度來對待，花心思謀篇布局。每頁紙的天頭地腳或正中貼上流行的港臺明星小貼畫，再從當時風靡一時的磁帶盒里找來自己喜歡的歌詞工工整整地謄抄在個人手抄本上，有時間還把幾個手抄本拿來比較看誰的弄得最漂亮！抄歌詞的整個過程，積極主動、想方設法、埋頭苦干、奮筆疾書、面帶微笑、一邊抄一邊跟著輕輕吟唱，想想這個畫面都感人?。?/p>

有時，一首新歌才出來，最跟得上潮流的那個女生才有歌詞，大家都爭先恐后地向她借來抄在自己的小本子上，生怕自己落在了潮流的后頭。我同桌最先學會了《星星點燈》，哇哦，太令人羨慕了，我也想學會，就請她教我。于是，在班主任沒來督查的那個晚自習，我們抓住這個空檔練習了一晚上，對照著我們精美手抄本上的歌詞，她先一句一句地教，我一句一句地跟著學，學上兩三句以后，連起來我試唱給她聽，哪兒不太對，她重新示范。有時好像多練幾遍都跑調了，她又完整地自己先復習一遍找找感覺，找準感覺了我們又循環(huán)往復，依次練習。整個晚自習，兩個小時，我們就這么不厭其煩、興致勃勃地學習《星星點燈》，她教得火熱，我學得認真，“星星點燈，照亮我的家門，像迷失的孩子找到來時的路；星星點燈，照亮我的前程，用一點光，溫暖孩子的心……”就這樣不敢高聲，在教室里大家各得其所的環(huán)境中，壓低嗓子唱了一晚上。

時隔多年，我對初中階段最深刻的回憶，不是考試哪次考得最好，挨老師罵哪次挨得最兇，哪個男生最好看，最深刻的就是那個在教室里白熾燈下唱《星星點燈》的夜晚……

當高中男生踢完足球在華中足球場上唱《花瓣雨》和《把根留住》的時候，我還不懂得欣賞那種雄姿英發(fā)的浪漫，就已經(jīng)隨著讀中專的熱潮到了省城讀本科中專了。

讀書早，學習不賴，但懂事開竅晚，對于讀高中考大學這樣的遠大前程基本沒搞懂，懵懵懂懂地就到了中專，我成了整個年級年齡最小的學生。

學校半軍事化管理，管得極其嚴格，進校就是軍訓，整天蹲站走練得你人仰馬翻的，還有多少軍營歌曲等著你在吃飯前睡覺前學唱呢？來自各州市縣的正值青春期的上千名男女生黑壓壓地聚集在當時的足球場或食堂門口，也是蠻壯觀的。結束前的某天下午，教官讓我們坐下休息會兒，自由活動唱唱歌，夕陽西下的足球場草坪上，有個男生唱了首謝軍的《笑臉》，我覺得真好聽，過了好久，我都還會不由自主地哼“常常在想，現(xiàn)在的你，在我身邊露出笑臉”。

中專時候，宿舍里最好的女伴純粹就是個天才，感覺琴棋書畫樣樣皆通，不僅是學霸，而且悟性極高動手能力極強，能看一眼別人身上穿的毛衣，無論多復雜的圖案或是插花，她都能破譯，回來就能教大家依葫蘆畫瓢地織出來，唱歌柔美婉轉，音調模仿極為準確，就連班級里晚會上想唱一首聯(lián)唱《相親相愛一家人》，大家都會公推她唱最難唱的那句，種種才能超凡脫俗，嘆為觀止啊!如果去讀高中，也是不可想象，將來她會在哪里，中專的浪潮把這樣很多優(yōu)秀的苗子全部席卷了。

她還有一種預見性，好像僅憑自己的喜好就能把即將流行的歌曲學會了，像張信哲的、周華健的，那會兒極流行。有一年開學，她對我說，她覺得周華健有一首《風雨無阻》很好聽，歌詞也寫得好，她還哼了幾句。在隨后的日子里《風雨無阻》真是紅得不可阻擋。我們最喜歡的收音機里傳來的“張曼真言”，那可是每個宿舍里夜間大家一起凝神靜聽的保留節(jié)目啊，經(jīng)常在那里面聽到“給你我的全部，你是我今生唯一的賭注，只留下一段歲月，讓我無怨無悔，全心的付出……提著昨日種種千辛萬苦，向明天換一些美滿和幸福，愛你夠不夠多，對你夠不夠好，可以要求，不要不在乎?！?/p>

班上的男生好像也特別熱愛流行歌曲，大家都青春年少，那些情歌百聽不厭，經(jīng)常拿著錄音機在教室里放，文藝委員還會讓某某在臺上教大家唱都想學的某一首新歌。黑豹樂隊的《無地自容》，beyond的《為了你為了我》，張信哲的《過火》都是晚自習期間大家一起在教室里學唱的。這樣的氣氛里，同學們也特別團結友好。我腳扭了一個月，上課都是班上的同學來背我去上的，陪著去打銀針，沒有戀情的成分，純屬同學情，讓人現(xiàn)在想來都覺得美好無比。想想這幾年來新聞里的同宿舍舍友之間互相殘害，真是覺得不可思議，令人心痛！當時一個宿舍的同學里會把我們這些離家遠的邀約到家里去玩，周末也隨時一起東游西逛，男女生之間有談戀愛的，但更多的都是同學朋友情。

記得一個夜晚，上著自習，停電了，有些同學回了宿舍，還有些同學留在教室點著蠟燭吹牛聊天，有個男生在桌子前清唱《一場風花雪月的事》，大家都靜下來聽。據(jù)說當時他的女朋友在外地讀書，他平時話不多，但歌唱得很好，深情動人，完全是把自己的理解和感情融入了進去，我第一次懂了為之動容是什么樣的感覺。不知道，畢業(yè)后，他們有沒有在一起，還是各自分天涯？

座位前排的男生特別迷蘇有朋，常向我們推薦他的歌，在他強大的影響下，我學會了《珍惜》《背包》這兩首。記得有一天自習課上，他回過頭來問我“你曉得今天是哪樣日子不？”我發(fā)愣，“曉不得，好像沒得哪樣特殊的嘛。”他笑瞇瞇地說，“今天是蘇有朋的生日！”

我的中專，煙消云散，現(xiàn)在連校名都改了，學校都搬遷了！隨時有聯(lián)系，但有些話沒法說出口，“常常在想，如今你們是不是都風雨無阻，有沒有懷念那個青澀的校園，有沒有偶爾憶起那些個被我們珍藏在心里的共同美好回憶，愿歲月無恙，愿我們都好……”

中專畢了業(yè)，在分配工作上遭遇了挫折，那段時間連流行什么歌都不知道，悶起腦殼想，到底自己和別人哪點不一樣，怎么沒有工作呢？在無法排解中變得多愁善感，郁郁寡歡。終于上班了，改行教書教小學，重拾兒歌。印象最深的是《數(shù)鴨子》，教班上的學生唱，組織排舞蹈，也是用的這首歌。雖然青春活潑，但沒有舞蹈基礎和鉆研，用是用心排了，排得可真不咋的。只是數(shù)鴨子唱了多少遍都不知道，到現(xiàn)在逗自家孩子都隨口就來。

在晃晃悠悠的教書生涯中，交通不便，一個星期30節(jié)課個人包班包場，煮飯睡覺一間房，停水停電平常事，唯有讀書解煩憂。連電視電影都受條件限制，很少看，所過的生活好聽點是恬靜淡泊，直接點就是清苦閉塞。聽著《東風破》和《一個人背兩個人的債》似乎勉強努力跟上外面流行的趨勢，喜歡聽那英的歌也是從那時開始，“不管與你的路有多苦，擦干眼淚告訴自己不準哭……”沒有那個“你”，但是一樣的堅持，哭也沒用！幸好有城里的好伙伴，時不時在一起玩兒，她一點兒也不輕慢我這個農(nóng)村姑娘，她家人也是親熱和善，上縣城經(jīng)常去她家吃她家睡深夜聊天月夜爬山互訴衷腸，青春里的友誼，困難時的并肩前行，關心體諒陪伴慰藉溫暖感動啟迪，似乎還是找不到貼切的傳達內心所有感受的詞，只希望一直走一直暖一直到皓首，再一起曬著太陽回憶，就像《最浪漫的事》唱的那樣“坐著搖椅慢慢聊”。

結婚生子，繼續(xù)改行加班，變動崗位。這期間，生活本身就是一首歌，當中的旋律需要自己全力以赴去奏響，聽歌真成了偶爾的一種放松和需要。輕音樂用來孕期聽，胎教需要它；情歌用來釋懷聽，那些無以名狀的心情需要它來詮釋和轉移；勵志歌用來打氣，累的時候給自己鼓鼓勁。一路走來，歌聲相伴，雖然是流行音樂，不是音樂殿堂里的陽春白雪，但它們給予我的溫暖與陪伴卻那么真切。

有些歌，說不清是哪里打動你，也許是旋律，也許是歌詞，也許是你聽到它的那個偶然，也許它暗自契合了你當時的心境。當時過境遷，你也許想不起當時你經(jīng)歷了些什么，曾有過怎樣的心情，可當那首歌想起的時候，似乎昨日重現(xiàn)，或是那種微妙的情懷又在心里忽隱忽現(xiàn)。依然是那句歌詞“說不出哪里好，就是誰都代替不了”。這些熟悉的歌詞和旋律，讓我覺得在悄然流逝和無法掌控之間，唯有它們是不變和永恒的了。

寫下它們，讓曾經(jīng)的片刻化為永恒。還是李峙說得好“聽聽老歌，好好生活”。講不出的，詞不達意的都交給《千千闕歌》吧！“徐徐回望，曾屬于彼此的晚上，紅紅仍是你，贈我的心中艷陽；如流傻淚，祈望可體恤兼見諒，明晨離別你，路也許孤單得漫長！一瞬間，太多東西要講，可惜即將在各一方，只好深深把這刻盡凝望，來日縱是千千闕歌，飄于遠方我路上，來日縱是千千晚星，亮過今晚月亮，都比不起這宵美麗，亦絕不可使我更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