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神力
上期回顧:
許梨走過去,仰頭看著他:“你叫陸嘉行?”
剛才醫(yī)生講的時候,她就記住了。
陸嘉行哼了一聲:“你不知道?”
“我……”許梨低頭,努力地回想。
視線變暗,陸嘉行壓著她的肩膀讓她轉(zhuǎn)了個身。她夾在墻和男人之間,吵鬧的屋里被劃分出安靜的一隅。
他側(cè)頭:“說什么?大點聲?!?/p>
許梨看著他修長有力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說:“陸先生,你別離我這么近?!?/p>
陸先生?
陸嘉行的心里升起逗弄她的心思,或許是剛才那一巴掌讓他很不爽,所以,他把賬算在了她的頭上。
他又湊近了些:“許梨,你以前黏我的時候怎么不叫陸先生?”
許梨腳底躥出酥麻感,臉上浮現(xiàn)緋紅,顯得笨拙不堪。
第一章
趕來的陸振東不由分說就給了他一巴掌,啪的一聲,把昨夜的歡聲笑語都打散了。
他們?nèi)羰菓偃岁P(guān)系,兩家也不是保守、不通情理的人,只是陸嘉行一直不肯認這門親,讓許家很不安。他頂著東尚集團太子爺?shù)纳矸?,若是這事鬧起來,就坐實了他紈绔子弟的名頭,董事會那群人還不知會怎么折騰。加上奶奶也病重,希望能親眼看到他娶許梨,了了這樁心事。
那段時間各方對他施壓,什么操作都用上了,讓他想不通這都是為了什么。
陸嘉行不松口,倒是許梨拿著一紙合約找來,梗著脖子說:“硬碰硬只會兩敗俱傷,我們假裝在一起,然后再找機會分開就好了?!?/p>
許梨說這話時平靜又堅定,陸嘉行也沒憐香惜玉,說道:“我就跟你的鄰居家哥哥一樣。許梨,你記好了,我從前是你哥,現(xiàn)在是,以后也是?!?/p>
許梨的指甲嵌進手心里,說:“好,嘉行哥哥?!?/p>
回憶到這里來了個急剎車,陸嘉行霍然起身,合同放哪了?
“我好了?!痹S梨背著雙肩包出來,手里提著一個透明的箱子,里面裝的全是書。
“你這孩子,還沒好就不要看那么多書,傷腦子?!痹S澤送兩人出門,很自然地說,“爸爸給你講的新能源汽車,你有空了,可以跟嘉行講講?!?/p>
“???”許梨微張著嘴,顯得有些憨厚,想了想,“哦?!?/p>
陸嘉行戴上墨鏡,他不說話的時候,通常沒什么情緒,有種自帶的距離感。
許梨不敢跟他搭腔,抱著箱子氣喘吁吁的。
陸嘉行看到她額頭淌下的汗,單手拎走她的箱子,伸出另一只手的時候,她捂著雙肩帶,說:“謝謝,這個我自己背就行了?!?/p>
吳朗早就下了車,看到他們就跑過來幫忙搬東西,提高聲音喊:“小梨子!”
許梨鼓著嘴點頭:“您好。”
吳朗瞪眼:“還真失憶了?。〔挥浀梦伊藛??”
“您是?”
“得!在下吳朗?!?/p>
“這種感覺好奇妙啊,明明認識,卻要重新來過。哥,你說是不是很奇妙?”吳朗把東西放在副駕駛座上,仰著頭看后面。
陸嘉行拉開車門:“走。”
前面沒了位置,許梨猶豫了一下,也坐到了后面。
“陸先生,剛才老師來電話,要我去院里送份材料,就在旁邊,很近的?!?/p>
她說完,吳朗就笑了一聲,然后馬上忍住。
許梨出事時,學(xué)校期末還剩一門古代漢語沒考,任課的陳老師跟許澤熟,也很看重許梨的能力,一直想把她招到門下做研究生。了解到她暫時失憶的特殊情況,陳老師便向院里申請,要她這門課延期到開學(xué),跟著補考生一起考試。
這是怕許梨因為特殊的情況沒考好,影響到保研成績。
她這次來送的就是醫(yī)院出具的證明。
到了院門口,許梨站了半晌,才泄氣地拿出手機,自言自語:“啊,想不起來陳老師在哪間辦公室了。”
她打完電話,一分鐘沒到,就跑出來一個男生,嗓音清越:“剛不是把筆記都給你送去了,你怎么又跑來了?”明明是責(zé)怪的聲音,但男生是笑著的。
陸嘉行推了推墨鏡,嗯,是香樟樹下那只袋鼠。
吳朗八婆地趴在車窗上看,提高聲音道:“嘿!現(xiàn)在的小姑娘就喜歡這種白白嫩嫩、少年感強的!”
陸嘉行枕在靠背上閉著眼。
外面兩個人又說了幾句,許梨把材料交給對方準(zhǔn)備走,男生舉高手揮動著,小白牙一閃一閃的:“你快回去吧,風(fēng)大,別把你吹跑了!”
陸嘉行降下車窗,把攤開的手伸出窗外。
“天氣,晴,東南風(fēng),微風(fēng)?!眳抢逝e著手機把天氣預(yù)報念完,有些同情陸嘉行,“哥,人家刮的不是你認為的這種風(fēng),而是年輕人心中的春風(fēng)。你年齡大了,不懂小年輕的矯情。”
吳朗意識到自己說多了的時候,衣領(lǐng)已經(jīng)被陸嘉行揪住了。
“哥,我一會兒買萬能膠把自己的嘴黏住,行嗎?”
陸嘉行滿意地點頭,然后勾著手指叫他靠近,一字一頓地說:“你,給我去查一個人?!?/p>
副駕駛座上放著許梨的透明箱子,最上面那本書上寫著三個字——康景明。
吳朗抬抬眼,一副了然的模樣:“母豬上樹,鐵樹開花!哥,你這是終于肯上心了嗎?”
陸嘉行無聲地說:“閉嘴?!?/p>
許梨上車,看得云里霧里的,說:“剛才那個是我同學(xué),我們學(xué)院已經(jīng)放假了,他跟著老師做課題,所以還沒走。這會兒老師不在,他幫我把證明轉(zhuǎn)交上去?!?/p>
說完,發(fā)現(xiàn)陸嘉行沒反應(yīng),許梨轉(zhuǎn)身坐好,吐了吐舌頭。
車子開出學(xué)校,陸嘉行才淡淡地說:“不用跟我解釋?!?/p>
她也沒解釋啊。
車?yán)镉只謴?fù)了安靜,許梨索性拿出一本書看起來。她的睫毛很長,卷翹著。
在此之前,陸嘉行幾乎沒和她同乘過一輛車,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在車?yán)镙p聲地念古文。
吳朗聽得連打了十幾個哈欠,終于在等紅燈的時候接到了一個讓他振奮的電話。
“哥,周總的電話打我這了,說訓(xùn)練場來了輛新車,等你開封!”
許梨咬著唇低下頭。
陸嘉行踢了他的座椅一腳:“不去?!?/p>
吳朗舉著手機上的照片,說:“紅色的,特別耀眼?!?/p>
陸嘉行的手指在腿上敲了敲:“不去?!?/p>
吳朗的余光瞄了眼許梨,又說:“欣欣姐也在,說你不來,她就要開了,鬧得挺兇的。”
陸嘉行沒說話,等綠燈亮起來,才說:“去吧?!?/p>
第二章
訓(xùn)練場在郊區(qū),離他們這兒特別近。到了地方,陸嘉行下車:“你把她送回去?!?/p>
吳朗探出頭:“哥,送去哪,你現(xiàn)在住的公寓?”
陸嘉行看著他,反問:“你說呢?!?/p>
吳朗抿抿唇:“好吧?!?/p>
人走了,吳朗轉(zhuǎn)過頭看到后座上的許梨,笑了笑:“你別難受啊,哥對你還是不一樣的。換作別的女人,他才不會管?!?/p>
靜了靜,許梨皺眉問:“他有別的女人?”
“沒,我不是那個意思。”
吳朗跟著陸嘉行,是見過有很多女人想跟他,可他都沒興趣。
許梨其實也沒想得到什么答案,她腦袋很空,就像面前這個訓(xùn)練場,賽道有終點,但是圈圈繞繞,又像無邊無際。
她安靜地趴在降下的車窗上望著外面,小鼻子翹翹的。剛才陸嘉行進去的時候,有個穿著黑色緊身裙的女人出來迎他。
吳朗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有些于心不忍:“小梨子,你是不是還沒親眼看過嘉行哥開賽車,簡直帥爆了!嘿!要不要我?guī)氵M去看看?”
訓(xùn)練場很大,除了供專業(yè)車隊訓(xùn)練的練車場之外,里面還有供大眾娛樂的場地。吳朗帶著許梨在里面逛,最先遇到的是周安時。
周安時四十多歲了,儒雅成熟全寫在了臉上。
“小吳,你怎么在這兒閑逛呢,快把手機給你哥送過去,剛被他忘在更衣室了。”周時安以為他們是一塊兒來的,話音剛落,就看到后面的許梨。
他多看了兩眼,問:“這位姑娘是?”
吳朗小跑了兩步接過手機:“周總,這是許梨?!彼桃獗荛_其中的關(guān)系,只說,“我?guī)齺砜锤玳_車,很快就走?!?/p>
這個訓(xùn)練場就在周時安名下,他在業(yè)內(nèi)摸爬滾打多年,又和陸嘉行交情頗深,當(dāng)下就品出其中的微妙,伸出手打招呼:“許小姐,您好?!?/p>
許梨跟他握手:“您好?!?/p>
“嘉行在后面的會所,小吳知道,讓他帶你去?!?/p>
周時安也不多言,路過吳朗時,小聲地說:“你哥這還是第一次往我這帶人吧?!?/p>
“不是——”吳朗想反駁,撓了撓頭,終是沒說什么。
人是他帶進來的,可這里是會員制,尤其是最后面那棟外部低調(diào)、內(nèi)部極度奢華的小樓,沒有人介紹,持卡都進不去。
他敢?guī)гS梨來看陸嘉行開車,還是仗著跟這里的人有一些說不清的情分。
三樓最大的包間,陸嘉行整個人都陷在沙發(fā)里。他顏值高,縱是懶散的姿勢,也不顯油膩。
“小吳?還以為你今天沒來呢!”有人先發(fā)現(xiàn)了門口的人,“怎么還帶著一個這么漂亮的姑娘?”
陸嘉行壓下手里的一張牌,回頭看到許梨,瞇了瞇眼。
吳朗瞬間就沒底氣了,干笑兩聲,介紹著:“她是許梨。”
來這里的人都頂著各種背景、頭銜,但許梨就是許梨,似乎再無其他。
在場的都是衣冠禽獸級別的,有人打趣:“哦!那就是我妹妹了!”
許梨微微擰了眉。
她不是扭捏、不識大體的性子,只因這個尷尬的失憶癥狀,實在無法讓她分辨面前的人是否相熟,或者她真是誰的妹妹。
陸嘉行勾了勾手指,吳朗跑過去,故作鎮(zhèn)定地說:“哥,你把手機忘在更衣室了。周總叫我給你拿過來……咦,你沒換賽車服???”
陸嘉行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一會兒才去?!?/p>
吳朗被陸嘉行看得心頭一緊,嗯嗯啊啊地想混過去,哪想坐在陸嘉行旁邊的顧欣又揚聲問了一遍:“這位妹妹是誰呀,我怎么從沒見過呢?”
顧欣是LRCC超跑俱樂部的副會長,家里有錢、背景硬,大胸、細腰、御姐臉,跟陸嘉行在國外就很熟了。
吳朗支支吾吾不敢答,她又問了一遍:“到底是誰呀?”
陸嘉行神色平淡:“她是……”他似是考慮了一會兒,“許梨。”
還是這么個稱呼。
但他這么一說,反倒叫大家暗自揣測起來。
“來,妹妹過來坐這!”有人招呼。
哦,原來都是不認識的人。許梨終于得出答案,就落落大方地走了過去,面對調(diào)侃,也都得體地回應(yīng),話不多,卻說得剛剛好。
顧欣抿抿唇,沒再說什么。玩得好的朋友一直聽說陸嘉行有個未婚妻,只是,他從來都不肯認,大家也就當(dāng)是個笑話。
這群人中不乏情場浪子,顧欣是喜歡陸嘉行的。
她安慰自己,只要陸嘉行沒走心,就無所謂。
她看著他也確實沒走什么心。
這只是段小插曲,大家又繼續(xù)玩牌。
許梨有些尷尬,想走了:“陸先生。”
陸嘉行指了指旁邊的凳子:“坐。”
許梨坐過去,低聲說:“陸先生,我還有作業(yè)要寫,就先回去了?!?/p>
有人聽到了,調(diào)侃:“陸總,禽獸啊,還是上學(xué)的妹妹,你都不放過。妹妹,你是讀高幾呀?”
陸嘉行睨了對方一眼:“她讀大二?!?/p>
許梨認真地說:“是大三,過完暑假就大四了?!?/p>
陸嘉行愣了三秒,嘖了一聲。
旁邊的人立馬笑噴了:“陸總,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許梨長得乖巧,說話時溫聲細語的,沒什么攻擊性,和他們這些混跡于紅塵的人不同,身上散發(fā)著干凈、清爽的氣質(zhì),難免讓人想親近。
沒一會兒,有人提議讓她一塊玩。
許梨擺擺手:“我不會?!?/p>
“很簡單的,教你就行?!崩钪螠愡^去教她。
他們玩的牌叫“拱豬”,最后誰分高誰贏,對初學(xué)者有一定的難度。
顧欣在旁邊笑:“你們玩得大,別一會兒讓妹妹輸?shù)每蘖?。?/p>
許梨一身學(xué)生氣息,穿著打扮都不奢侈,所以,顧欣故意揶揄她。
許梨不懂,抬頭問:“什么大,多大?”
大到幾局下來,一臺普通的車就出去了。
陸嘉行沒抬眼,淡淡地說:“她輸算我的。”
李治樂了:“行啊,陸嘉行在這呢,那我就不認真教了!今天必須讓咱們陸總出點血!”
顧欣沒說話,仰頭把杯子里的冰水喝了。
許梨想了想,很鄭重地說:“不用,我不會輸?shù)?。?/p>
“喲!妹妹挺厲害嘛!”
第三章
一行人知道分寸,加了她就沒賭錢,改玩真心話大冒險。
許梨學(xué)東西很快,聰明又會速記,別人手里剩的什么牌,她都算得清清楚楚。第一局,她不熟練,跟第一名差幾分,拿了第二名。
第一名是牌場老手李治。
“陸總,今天心思不在牌上吧?這都能輸!行吧,叫我想想問什么……你上次摸車是什么時候?”
李治問完,遭到眾人一通編排:“好不容易讓他輸一回,你能想點勁爆的嗎?!這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干脆問陸總上一次摸你是什么時候!”
這伙人跟陸嘉行交情深,說話也很放得開。
陸嘉行笑著罵了兩句。
李治又說:“那我換一個,陸總現(xiàn)在到底多高?”
這次連許梨都跟著笑起來。
“我這個問題很犀利的。妹妹,你別笑,陸總這身高在賽車界是硬傷。塞納一米七五,舒馬赫一米七四,你家陸總一米八四,再高,連賽車都坐不進去了!”
許梨驚訝地張張嘴:“賽車還有身高限制?”
“也不是,不過,車就那么大,你個子高,體重也相對重,肯定比個子矮的更費油。你不知道,以前停訓(xùn)的時候,別人是健身,你家陸總是減肥!”
李治這話是半真半假,眾人都在笑,只有許梨聽完,認真地點點頭:“知道了,不能讓他亂吃東西?!?/p>
她渾然不知這話里的曖昧,陸嘉行玩味了片刻,輕笑一聲。
顧欣冷眼旁觀,換上燦爛的笑容:“你這叫什么問題,換一個!換不好,就玩大冒險!”
李治也煩了:“大冒險又沒人敢玩?!?/p>
“誰不敢了!”
“你敢?輸了,親一下臉,敢不敢?”
李治就是嘴欠,仗著關(guān)系好就沒顧忌,沒想到顧欣潑辣地回應(yīng):“行啊!”
顧欣在起哄聲中慢慢傾身,她一身高定小黑裙,身材凹凸有致,還噴了冷艷濃郁的茉莉香水,是很多男人心儀的對象。
陸嘉行撂了手里的牌,在她快貼上他的時候,頭向后仰,不經(jīng)意地躲開了。
陸嘉行不是女人能輕易接近的性子,但顧欣和普通人不同,加上剛才氣氛到了,他卻躲開,是一點面子沒給她留啊。
顧欣冷著臉坐回去,氣氛頓時很尷尬。李治恨不得往地縫里鉆,怎么就一不留神把這兩位主子都給惹了。
許梨低頭咬著手指,沒抬一下頭。
李治安慰她,也是給自己找臺階下:“妹妹,別介意啊,我們平時就這樣?!?/p>
許梨的肩膀顫了顫,頓時抬起頭,眼神清亮,指著桌子說:“這牌算得不對,最后的K是我出的,應(yīng)該是我的分最高?!?/p>
李治和眾人傻了,陸嘉行更是一愣。
呵,人家小姑娘的心思從來都沒在他的身上。
這時,服務(wù)生過來通知車已經(jīng)檢查準(zhǔn)備好了,正好化解了這份尷尬。
“走著!迫不及待要看我們陸神來一把!”
陸嘉行要去換衣服,叫吳朗帶許梨玩,大家從VIP(貴賓)通道往外走。
李治還在算剛才的牌:“不會吧,第一次玩就能贏。小妹妹,你算錯了吧?”
許梨抬頭。
陸嘉行手插在褲兜里,淡淡地接話,語氣篤定:“她從小學(xué)習(xí)就很好的,不會算錯?!?/p>
許梨抿抿唇,沉默了。
陸嘉行從十幾歲起就知道自己有個未婚妻,他沒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過,偶然相見,她總是抱著本書,眉頭皺著,恨不得鉆到書里。
陸嘉行每年生日,她都會送上一份禮物,或五言絕句,或七言古詩,反正都是她自己寫的。
真新鮮,什么年代了,還有人送這個。
他想到這些,就不自覺地揚起嘴角。說來也是怪,那么多人上趕著給他送極盡奢侈的禮物,到頭來,他卻只記得幾首古詩。
陸嘉行在這里有自己專用的裝備,他換上寬肩窄腰的賽車服,聞著賽場久違的味道,身上的血液都是沸騰的。
“哥!哥!”吳朗從遠處飛奔過來,攔住要上車的他。
“怎么了?”
“出事了!許梨開卡丁車被撞了!”
陸嘉行扔了頭盔,衣服都沒換,到的時候,許梨正安靜地坐在休息室里。他看到人沒事,一顆提著的心落了下去,走過去問:“怎么搞的?”
小丫頭膽子大了,一眼沒看住,就敢去開卡丁車。
許梨有些莫名其妙:“沒怎么呀?!?/p>
陸嘉行被她不以為意的態(tài)度弄得失去了耐心,他胸口起伏:“沒怎么,會開嗎,就上去開?!你失憶,忘了以前的事,忘了自己剛從樓上摔下來嗎?!真要再出事怎么辦?!你有幾個腦袋給人撞?!”
許梨身上沒傷,只有手指被刮破了一處,剛才隊醫(yī)給她上了藥,已經(jīng)止住血了。她向后退了一點,手指輕輕發(fā)顫。
父母跟她講他們的關(guān)系,說他們是青梅竹馬,又順理成章地在一起,感情融洽,因為要上學(xué),才沒住在一起和公開身份,并且要她主動多親近、關(guān)心他。
可許梨總覺得哪里不對。
“別拘束,把這里當(dāng)成自己家?!壁w亭笑了笑,“上午我要睡覺,你別在房子里亂走動,下午、晚上隨意。你今年讀大幾?”
許梨:“大三,過了暑假就大四?!?/p>
趙亭認真地想了想:“大四忙嗎?有空學(xué)做家務(wù)嗎?嘉行可是處處都很挑的?!?/p>
許梨被一口粥噎住,不停地咳嗽。
砰的一聲響,趙亭嚇了一跳。
陸嘉行把勺子撂在碗里:“趙亭女士,還吃飯嗎?”他再渾蛋,教養(yǎng)在那里擺著,不是真的煩,不會在飯桌上輕易讓長輩難堪。
趙亭沒生氣:“你吃你的,我又沒說什么,不就是想教教她怎么照顧你,不是正好你也在嗎。干點活怎么了,你們男人都保護欲泛濫嗎?!瞧你那眼神,這就護上了?!”
陸嘉行冷聲:“我不在這里住,也不需要她照顧?!?意思是,他只負責(zé)把人送回來,別的一概不配合。
許梨沉默地喝粥。
陸嘉行就是奇怪,許梨以前再軟弱,也不至于如此逆來順受,乖得讓他五臟六腑都不舒服。
趙亭憋不住,一會兒又說:“許梨,你暑假有作業(yè)嗎?奶奶總夸你詩詞背得好,我也不懂,你給我背一首,我聽聽?!?/p>
陸嘉行剛要說話,手機響了,他走出去接電話。
趙亭撇撇嘴,也起身。
許梨終于吐出一口氣,低低地念:“食不言,寢不語。背完啦?!?/p>
第五章
陸嘉行接的電話是秦助理打來的,他從杭州出差回來,針對杭州的項目有許多事要匯報。
陸嘉行工作的時候不喜歡人打擾,錢嬸給他端了麥子茶,他頷首示意她放在桌上,然后又投入工作,直到聽完最后一個問題,才放下電話。
一通電話,打了二十三分五十九秒。
陸嘉行回屋的時候,趙亭正端著一杯茶靠在餐廳的矮柜上跟錢嬸說話。許梨背對著大家,身影單薄,正認真地刷著碗。
水流著,暖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的手指有傷,本不嚴(yán)重,可是泡在水和清洗劑中,很快就泛紅了,她只好蹺著那根受傷的無名指。
陸嘉行看到錢嬸懨懨的表情,便要過去。趙亭拉住他,把他推到外面:“你別管?!?/p>
“家里缺洗碗的?”陸嘉行問。
趙亭嗔怪地拍拍他:“不過就是刷個碗,他們家也沒保姆,不都說是自己刷嗎?!?/p>
陸嘉行吃飯很挑剔,每次他回來,錢嬸都做滿一桌菜肴,小碟小碗地盛著,他隨心情胃口挑著吃。
洗那么多碗碟,許梨的傷口不知道會被泡成什么樣。
陸嘉行莫名地?zé)┰辏鏖_身上的手:“人我今天帶走。”
趙亭抓住他:“我這不還是為了你好,你不喜歡她。受點委屈,她自己就走了!”
陸嘉行拉開門,眉眼有一半隱在黑暗里:“媽,她現(xiàn)在是我的人,讓不讓她受委屈,我說了算。”
許梨洗完碗,就見陸嘉行吩咐人搬她的行李,讓她先到外面的車上等著。
他又換了輛新車,車身是磨砂黑,質(zhì)感很好。許梨無聊,降下車窗趴著看窗外。
陸嘉行親自開的車,許梨問:“陸先生,我們?nèi)ツ模俊?/p>
“我的公寓?!?/p>
怎么又換地方了?!
車子在夜空下穿梭,像矯捷的獵豹。許梨縮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陸嘉行。
他微抿的嘴唇,淡淡的情緒,上下滾動的喉結(jié),讓她感到不知所措。
陸嘉行常住的公寓是在寸土寸金的南區(qū),是他回國后,奶奶送他的禮物。小區(qū)配備頂級的恒溫泳池、籃球場、視網(wǎng)膜掃描入戶系統(tǒng)等設(shè)施,房價甚至超過了普通的別墅。
遇到物業(yè)安保人員,他們都會投來真誠的微笑,但許梨還是發(fā)現(xiàn)了,門衛(wèi)在看到她時,微笑的臉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和保姆王姐一模一樣。
王姐負責(zé)公寓的日常打掃照料,工作妥帖仔細,話也不多。她接過許梨的行李,拿捏不準(zhǔn)應(yīng)該放在哪里,想了想,還是往主臥搬。
陸嘉行說得平淡:“麻煩把客房收拾一下?!?/p>
王姐沖許梨笑笑,麻利地收拾。
那天許梨出事,正好陸嘉行也灌了半瓶子安眠藥,王姐目睹了驚心動魄的時刻,對兩人的情況了解一些。她來陸家做事是簽了保密合同的,不能多說什么,只是心里感嘆豪門媳婦不好做,同時對許梨也多了一分好感。
“我有什么能幫忙的嗎?”許梨跟著進了屋。
王姐說:“許小姐不用客氣,我這馬上就好了。你看這床上的浮灰,我得給你再換一床床單。平時除了陸總,沒別人來住過?!彼@后半句話意有所指。
收拾完,王姐又從廚房端了兩碗醪糟小湯圓出來:“陸總,喝一碗吧,這是南方人的做法,喝了好入睡?!?/p>
——也省得吃安眠藥了。
陸嘉行聞到味道就皺了眉:“不喝了,我洗個澡就走。”
才剛領(lǐng)人回來就走?王姐有些同情地看了看許梨。
“這段時間,我都不在這里住?!?/p>
陸嘉行又交代了一些事情,轉(zhuǎn)而對許梨說:“你要做什么,讓王姐陪著?!彼岩粡堛y行卡放在桌上,“密碼是六個八。”
彼時,許梨嘴里正咬著湯圓,鼓著嘴,愣愣地重復(fù):“八——”
“等等。”她快速咽下食物,輕輕捶著胸口問,“陸先生,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陸嘉行慢條斯理地解著袖扣:“說?!?/p>
“你一般是怎么設(shè)計密碼的呀?”
這叫什么問題?!小丫頭的問題怎么都這么奇怪!
許梨用手指指著桌上的一部手機:“我失憶前似乎剛換了手機,新手機沒設(shè)密碼,但是,里面也沒什么信息。舊的手機有設(shè)置密碼,可我忘了?!贬t(yī)生說過,以前用過的東西有助于記憶的恢復(fù),她也很想知道,她曾經(jīng)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陸嘉行抽走她的手機,亮著的屏幕上顯示:“iPhone已停用,請六十分鐘后再試。”
陸嘉行冷著的臉上勾起一抹淺淺的笑,他都能想出這小丫頭絞盡腦汁試密碼的樣子,肯定是又認真又傻氣,得錯多少回,才會被鎖這么久。
“給我吧,我讓人幫你解開。”
許梨說:“謝謝。”她吃完醪糟湯圓,看到桌上的銀行卡,才想起什么。
主臥的門開著一條縫,她敲了敲,沒人應(yīng),鬼使神差地推開了門。
第六章
陸嘉行的臥室的裝修和擺設(shè)都是灰黑的高冷禁欲風(fēng)格,正對門是一面落地玻璃窗,能看到城市美麗的夜景和玻璃上映出的自己。
——陌生又熟悉。
浴室里有水流聲,陸嘉行應(yīng)該是在洗澡,許梨把銀行卡放下,準(zhǔn)備離開。
浴室的門忽然被拉開,許梨想跑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陸嘉行擦著頭發(fā)出來,看到她的時候,愣了一下:“有事嗎?”
許梨怔了怔,磕磕巴巴地說:“我、我來還銀行卡,謝謝您,不過,我有錢,這個用不到?!?/p>
陸嘉行看了一眼,也沒多勸。
“那我就回屋了?!痹S梨快步拉開門,突然又折回來。太多的疑問和迷茫,加上再三出現(xiàn)的暗示,讓她舔了舔嘴上殘留的醪糟味。
醪糟含了酒,雖不至于讓她醉,但給她壯了膽子:“陸先生,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陸嘉行睨了她一眼:“說。”
“你……”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真的是我……”
“大點聲,是什么?”陸嘉行覺得莫名其妙。
許梨的心怦怦直跳,那個詞語,她不好意思說出口。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她突然上前兩步,在陸嘉行攤開的手心里輕輕地寫了“丈夫”兩個字。
許梨柔軟的指腹像是羽毛掃在陸嘉行的掌心,她后退兩步,老實地站好。
陸嘉行足足愣了十幾秒,大晚上的,一個小姑娘跑到他的房間,問他是不是自己的丈夫。
可以啊。
他從小上私立貴族學(xué)校,學(xué)校管理嚴(yán)格,不是有要事和生病,都不給批假。趙亭就教他裝頭疼請假,說腦子的病,去了醫(yī)院也不好檢查出來。
陸嘉行一時興起,想試試這丫頭的腦子是不是真的不記事了。
他挑挑眉,扔了毛巾笑著過去。許梨下意識地拉開門要跑,門卻被大手一推,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的。
許梨貼著門站立,悔不當(dāng)初:“醫(yī)生說,了解以前的事有助于我恢復(fù)記憶,不過,您要是不想說,就算了。”
陸嘉行不說話,看著她,很久才開口:“說多沒意思,我親自帶你回顧一遍怎么樣?”
記憶中的小姑娘,迷他迷得不行,只要他勾勾手指,對方肯定會就范。
他的手撐在門上,湊過去。許梨氣都上不來了,伸手去推。
“現(xiàn)在看到我還難受嗎,嗯?”他扣著她的手腕。
常年健身的陸嘉行,手上暗暗施力,許梨根本逃不掉。
陸嘉行手腕一疼。
許梨一口咬了上去,就像一只唯唯諾諾的小貓,在走投無路時,突然發(fā)怒。漸漸地,她嘴里嘗到了腥咸。
他不松手,她也不松口。
兩人僵持了很久,久到陸嘉行覺得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疼痛的手腕出現(xiàn)了酥酥麻麻的感覺,水珠落在他的肌膚上。
許梨在哭,卻倔強得不肯出聲。陸嘉行心軟了,松了手。
小貓咬了人,跑的時候,連拖鞋都掉了。
許梨縮在房間的角落里抹眼淚,手指上的傷染了淚水,又疼起來,連帶著心臟也疼了。
陸嘉行心里也不好受,一腳踢在床頭柜上,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在廚房的王姐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下期預(yù)告:
電腦是陸嘉行買來沒用過的,那天,王姐給他打電話,他隨口說拿給許梨用。電腦開著,上面有放了一半的電影,影片很老,畫質(zhì)差得沒法挽救。
片名是《楚門的世界》。
“哥,小梨子這都搜索的什么亂七八糟的啊?” 吳朗在電腦上查看網(wǎng)頁。
——在地球上生存需要注意什么?
——跟人類相處的注意事項是什么?
——怎么分辨別人對自己說的話是真還是假?
失憶的許梨過于可愛啦,下期連載詳見《花火》11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