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瑾
延邊大學法學院,吉林 延吉 133000
保險合同的法定解除權是在保險合同簽訂生效之后,履行完畢之前,合同雙方當事人因滿足法定條件而擁有的解除合同并使合同效力消失的權利。保險合同解除權分為保險人和投保人兩種法定解除權。保險人的法定解除權是指在合同生效之后,履行完畢之前,保險人因下列事項發(fā)生而取得的單方面解除合同并使對方權利消滅的權利。這些情況具體是指:(1)訂立合同時,投保人未如實相告;(2)保險欺詐行為;(3)導致標的物危險增加的行為;(4)人身保險中未按時繳納保費的行為。根據(jù)以上得知,保險人的法定解除權是一種形成權,是單方法律行為,由保險人權衡自己的利益輕重作出是增加保險費繼續(xù)履行合同還是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單方解除合同的選擇。即體現(xiàn)了法律的公平原則和平等原則,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保險人的利益。
隨著保險市場的快速發(fā)展,各種保險糾紛因為法條解釋不明晰而產生了異議。為了給法官提供裁判指引,避免浪費司法資源,保護保險消費者的合法權益。2018年9月1日實施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若干問題的解釋(四)》(以下簡稱《解釋四》)進一步完善了保險人法定解除權制度,補充了法條中的不足。
自2009年《保險法》第52條對危險增加通知義務修訂后,由原“危險程度的增加”修訂為“危險程度的顯著增加”,此次修改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保險人法定解除權的使用范圍,將細小的危險排除在外。在司法實踐中又進一步對“顯著”這一詞提出了疑問?;诖耍舜巍督忉屗摹吩诘谒臈l列舉了關于人民法院認定保險標的是否構成保險法第四十九條、第五十二條規(guī)定的“危險程度顯著增加時”應當考慮的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完善了保險人法定解除權制度,雖然這條解釋進一步細化了法條的解釋,對投保人或者被保險人行使權利劃定了范圍,但作者認為,《解釋四》中對危險程度增加的因素認定過分限制了被保險人或者投保人的權利的行使。并且對處理司法實踐過程中的矛盾的指導作用不夠全面。
保險標的物危險狀況的改變必須是具有實質性的且是很重要的,危險實質性的增加后,保險人才有權利使用法定解除權進行抗辯。如保險人以極其細微的變化作為拒絕賠付的抗辯理由,當然不構成危險實質性增加。此次《解釋四》第四條列舉“危險程度顯著增加時”應考慮的因素,此關鍵性原則并沒有體現(xiàn)。第四條中第一條因素是保險標的用途的改變,此條參考因素并沒有對標的物用途改變的程度進行細化。例如:當今社會網絡迅速發(fā)展,網上叫車已成為時尚。某款打車軟件是以私家車為發(fā)展方向的。有許多上班族在上下班的路途中按照自己上下班的路線順帶載客,車主既可以方便自己也可以為自己節(jié)省一部分燃油費。注意,即便是車主上下班不搭載乘客也是要將保險標的物“車”行駛在路上的。那么如果在車主上下班路途中載客時作為保險標的的車出現(xiàn)了意外,保險人是否有權利以第四條中第一款的抗辯因素——保險標的用途的改變——對被保險人請求給付保險金的請求權進行抗辯。從危險實質性看,車主順路載客行為并沒有產生重大的導致標的物損壞的疏忽及故意,這時,解釋條款中現(xiàn)實與法條就出現(xiàn)了錯位。筆者認為的實質性原則是如若保險人知道會有這種情況發(fā)生就不會與其訂立保險合同或收取更高的費用。
不可預見性是被保險人與保險人建立合同時,對某些危險情況的發(fā)生沒有預估,因此沒有將這種情況放入承擔保險責任之內。如果在雙方簽訂合同的時候保險人考慮到了此種情況,同時也將其放入到承保范圍之內,這種情況下被保險人與保險人雙方的權利和義務都得到了實現(xiàn),這樣就不能看作危險顯著增加。
《解釋四》第四條中在列舉考慮因素之后又進一步闡述了危險增加的不可預測性,規(guī)定保險標的的危險程度雖然增加,但增加的危險屬于保險合同訂立時保險人預見或者應當預見的保險合同承保范圍的,不構成危險程度顯著增加。
《解釋四》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界定因素的空白,和學術界的觀點大致相符,但在司法實踐中還會存有一些錯位性的問題。例如:甲某為其車輛上保險,投保時被保車輛的性質是家庭自用,甲因出國留學將其設立保險的車出租給同事乙,改變了車子的使用人和管理人,導致危險程度先顯著增加,并且,危險程度增加持續(xù)的時間也較長。對于保險程度顯著增加而發(fā)生的事故保險人不必承擔保險責任。但是,在事故發(fā)生時,車輛的性質仍然是家庭自用,性質并沒有改變。根據(jù)危險實質性增加的原則來看,其危險程度并沒有因為使用人和管理人的改變而增加。那么甲某以被保車輛性質是家庭自用為由進行申訴,是否可以得到法院的支持?而保險人以此兩項因素是否有權拒絕賠付?
因素的列舉為“危險程度顯著增加”提供了價值引導,做到了有據(jù)可依。但是因素列舉的不確定性和缺少危險實質性增加意義上的規(guī)定使得被保險人獲償?shù)倪^程更加繁瑣,同樣的也使審判機關的審判變得復雜難斷。
《解釋四》提出了很多指導性因素,但從未對“危險程度顯著增加”進行分類,而是對不同的情形賦予相同的后果。在學術界,危險增加主要有兩種規(guī)范類型:一是主觀危險增加和客觀危險增加。二是約定危險增加和法定危險增加。
是否存在故意是區(qū)分主客觀危險增加的標準。主觀危險增加的主體是被保險人或者投保人,是被保險人或者保險人積極的或者不作為的過程中產生的,或者在主觀上是故意或者過失產生的過錯。根據(jù)原因不同,可以將其分為主觀危險增加和客觀危險增加。在這里區(qū)分主觀和客觀危險增加的目的就是了解被保險人或者是投保人的主觀心態(tài),即是否存在主觀惡性。這可以給保險人的法定解除權提供準確合理的判斷依據(jù)。不同的主觀心態(tài)會產生不一樣的法律后果,這會體現(xiàn)出最大誠實信用原則。
一般,保險人會把要求被保險人或者投保人在一定情況下需要通知保險人的義務事項寫在保險合同中。所以,根據(jù)可能會產生的危險增加事項是否存在于保險合同中,又可以分為約定的危險增加和法定的危險增加。存在于保險合同內的約定事項視為約定的危險增加,未存在保險合同內的但符合保險法規(guī)范的,視為法定的危險增加。
由于法律龐大復雜,很多投保者或者被保險人不了解在什么情況下應該告知被保險人,對紛雜的事件分不清什么需要盡到告知的義務,什么不需要去進行告知。所以在保險合同中約定危險增加很有必要。但有一個問題依然存留在約定和法定的危險增加之間,即當保險人依靠自身的專業(yè)知識和法律背景,將無須作為告知義務的條件也列入保險合同中,這既增加了被保險人的成本,也讓保險人有了渾水摸魚的機會——給解除合同和拒絕賠付提供了看似合理合法的理由。這樣保險人的法定解除權就過于寬泛,所以,當出現(xiàn)保險人以約定危險增加等不合理的抗辯請求時,審判機關應該向投保方一方傾斜。當出現(xiàn)不合理的約定的危險增加時,就需要對保險人的法定解除權進行限制和約束。
《解釋四》在我國現(xiàn)有保險法的基礎上完善了存在的不足,對部分法條給出了指引性解釋,這也體現(xiàn)了我國司法的進步。但對于現(xiàn)狀的不足之處,作者提出以下建議。
德國學者拉侖茨曾言:“當抽象的一般概念及其邏輯體系不足以掌握某生活現(xiàn)象或意義脈絡的多樣表現(xiàn)形態(tài)時,大家首先會想到的輔助思考形式是‘類型’①。最新的這次司法解釋將“危險程度顯著增加”需要考慮的因素列舉出來,但都是不同的情形產生相同的法律后果。如若只根據(jù)列舉因素來,就忽略了保險人與被保險人的主觀心態(tài)。一方面,根據(jù)主觀危險增加和客觀危險增加可以較為明確地了解保險合同糾紛的過錯責任,提高效率節(jié)省司法資源。危險增加類型化減少了保險人的法定解除制度對被保險人的約束,可以合理考慮危險增加的原因是否達到解除合同的界限,有利保障了被保險人的利益,科學規(guī)范了保險人的法定解除權。另一方面則是近因,近因是指造成保險標的的損害最直接、最有效的原因。在某一保險事故中,保險標的的損失往往是多方面的原因導致的,如果主要的、起決定作用的原因在保險責任范圍內,保險人就應當承擔責任。在所有保險合同中都應該嚴格遵守近因原則,以最為主要的原因判定是否給付理賠金。而不是簡單以大部分客觀條件來進行判定。在判定危險是否顯著增加時,最應該秉承的就是近因原則。近因是發(fā)生事故最主要的原因。投保人大都是為了標的物的安全存在狀態(tài),用大部分的客觀條件來確定保險人是否擁有解除權顯得不合情理,因此應著重體現(xiàn)近因原則在保險人的法定解除權中的地位。
[ 注 釋 ]
①[德]卡爾·拉倫茨.法學方法論[M].陳愛娥,譯.商務印書館,2003:3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