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舒婷
4月13日 晴
初見。四月,雨后的黃昏,兩棵樹靜靜的立在老家的院子里。褐色的樹干,灰色的樹枝,古銅色或嫩綠色的葉片中藏著一個個小小的花苞,偶爾帶著一片新紅。“這是什么?”,“石榴”奶奶笑著說。
每到黃昏,爺爺總愛叼著長長的煙桿,搬條竹凳坐在石榴樹下。兒時的我聽爺爺百講不厭的故事:孔融讓梨、孟母三遷、武松打虎、岳母刺字等等。有一次爺爺枯瘦的膝蓋上擺著本發(fā)黃的線裝書?!斑@是什么?”“《三字經(jīng)》,老祖宗留下來的。來,爺爺教你。”
“人之初,性本善”
樹下,一陣陣書聲;樹上,一片片暖紅。
那時候,出了家門不遠就是一個綠得發(fā)黑的潭??倫弁哆呎菊荆的顷囮嚊鲲L,看水中搖曳重疊的倒影。俯身,捧一捧潭水,卻見不到那濃墨似的綠,只留透明,好像你永遠也不會知道這潭里的墨色出自何處。奶奶總愛笑我,“整天待在潭邊,不怕掉下去么!”“只是好玩好奇罷了。”
好奇罷了。這樹、這書、這潭都一樣的,只是好奇罷了。
再見。和同學們一起抱著一大堆書,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隨便一塊地,倚樹坐下,抬頭卻見那泛黃的樹牌是寫著“石榴”兩字。
這倒是棵很大的樹,帶著一簇簇紅花。那段日子,那塊地上,就我們與它,嘆了紅樓,閱完三國。如今想想,它的每片葉子大概都懂得林黛玉如水的自尊,薛寶釵若山的穩(wěn)重,大觀園似畫的美景吧!會知道那桃園三義的情懷,曹操縱橫一生的不甘,孔明周瑜的羽扇綸巾;會看得到那在水一方的伊人。
這石榴給了我的,便是它的繁茂。
又見。在教室外的走廊,忽然聽到聲音,“喲,那有棵石榴樹開花了!”石榴開花了?石榴,是石榴開花了!此時,身旁的教室又忽地響起了《少年中國說》的朗誦聲。冷靜之后,循聲望去,卻只見得一片綠中隱約的一抹紅暈,以及底下一片黑壓壓的人頭。
石榴紅了,國學也紅了。石榴一紅,惹得多少人駐足觀望。國學一紅,引起多少政策出臺。滿紙荒唐言,誰又懂那一把辛酸淚?石榴等了一年才紅一回,而國學又為世人的蘇醒沉寂了多少年,終于換得這一世盛紅。
石榴花開,開得驚艷;國學佇立,立得經(jīng)典。緩緩抬頭的我們,唯一能做的便是珍惜石榴紅,留住國學熱。又見石榴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