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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里的滾石精神

2019-11-26 08:34景鑫
小資CHIC!ELEGANCE 2019年39期
關鍵詞:寫作者文學

景鑫

趙松:真正的主流,永遠是邊緣化的少數

資本力量所推動的“全球化”,導致了資本權力及拜金主義階值觀的無限放大,進而導致了整個人類社會泛文化層面發(fā)生了普遍深層的商業(yè)化、消費化的狀態(tài),音樂、藝術、文學等領域都未能幸免,這是最近二十年里人類社會所呈現的共同癥候。

而當年在西方曾經蓬勃發(fā)展的先鋒藝術和文學,包括極具反抗精神的搖滾樂,他們所針對的主要對象恰恰就是資產階級所主導的主流文化價值觀。讓二十世紀上半葉的那些先鋒文學、前衛(wèi)藝術、具有反抗精神的搖滾樂等現象逐漸主流化的,恰恰就是他們曾經反抗反對的資產階級主流文化價值觀背后的資本力量,于是結果就是所有的反抗者與反叛者,最終幾乎部在被資本力量所掌控的主流文化系統(tǒng)的經典化過程中走向了終結。其后果也正是最近二三十年來全世界的文化領域都被商業(yè)化浪潮、商品化思維和價值觀所彌漫裹脅,很少有人再關注什么創(chuàng)新、什么先鋒、什么反抗,多數人所關注的只是銷量、排行榜、點擊率、粉絲量等等可以直接轉化為金錢的機會的最大限度獲取。

在今天這樣的時代里,不只是文學寫怍者,所有文化領域的人都在面臨著同樣的危險與困境。取悅多數,獲取最大的利益,這就是整個世界當代文化的根本洼的墮落的主要癥狀。所以在這樣的大背景下,當你問一個寫作者有“Like a rolling stone”嗎?其實是在問,你愿意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邊緣化的少數么?那我的回答當然是肯定的,我愿意。這就是我的“Like a rollig stone”。對于文學寫作者而言,真正的主流,永遠都是邊緣化的少數,因為這意味著他仍然在探索著突破界限,而不是在人群的簇擁下獵取財富與盛名。

對世界保持敏銳的感知力

CHIC:語境在發(fā)生變化,比如各種網絡詞匯出現,對于寫作者來說,寫作和外部環(huán)境的關系是什么樣的?

趙松:語言與語境的變化是相伴相生的。而對于文學寫作者而言,其寫作也必然與語言、語境的變化發(fā)生最為密切的關系,是對變化的最敏銳的發(fā)現者和最有力的回應者。這也就意味著,曾經在那些不同時代的優(yōu)秀文學寫作者的寫作中發(fā)生過的語言革新也必須發(fā)生在他的寫作中,否則他的寫作行為很可能就是無意義無價值的。

但有些時候,語言與語境的劇變又并不一定就會導致寫作語言的革新。比如在過去的一百多年里,中國的語言與語境曾發(fā)生過四次重大的變化,第一次是五四新文化運動時期,白話文取代文言文;第二次是建國以后;第三次是1979年后改革開放時期,翻譯文學的繁榮使得五四的白話文成果再次經歷外延拓寬的劇變;第四次發(fā)生在2000年后至今的互聯網時代,主要是近十年來網絡用語的大量出現。

以現在的眼光來看,只有第一次和第三次的語言與語境的劇變導致了新的文學現象及語言方式的變革,并且留下了比較經典的文學作品。第二次幾乎沒有。第三次還沒到出成果的時候,或者說正處在十字路口?;ヂ摼W作為革新型傳播渠道的確推動了人們的交流與生活方式的劇變,但因為用于寫作的世界觀、思維與想象的方式比之過去并沒有發(fā)生本質的變革,使得文學寫作的狀況在很大程度上尚未發(fā)生革命性的變化,從積極的方面說,也可以說是正在醞釀過程中。換句話說,文學寫怍者的寫作方式與語言狀態(tài)能否發(fā)生本質性的創(chuàng)新,取決于他是否找到了新的看待世界的方式和思維想象的方式。陳舊的世界觀和思維方式是無法催生新的語言狀態(tài)和寫作方式的。

對于文學寫作者而言,真正的主流,永遠都是邊緣化的少數,,因為這意味著他仍然在探索著突破界限,而不是在人群的簇擁下獵取財富與盛名。

CHIC:從過去到現在有感觸的變化是?

趙松:現在的人在表達并傳播個人觀念、立場、看法和想象等方面有了更為自由的渠道和開闊的空間,與此相伴的,是閱讀的碎片化、短促化、消費化。持續(xù)閱讀能力普遍下降了,與之相應的就是深入思考能力也普遍下降了?,F在的人多數都很難對相對復雜—些的文學文本發(fā)生興趣,而這一狀態(tài)又反過來會對文學寫作發(fā)生直接的影響,表現出來的主要特征就是很多作者更愿意追求故事化甚至符合消費化現實需要的寫作,而不再會像八、九十年代那樣追求語言和文體意義上的創(chuàng)新了。

CHIC:我們閱讀支學作品,因為文學可以讓人更好地去理解自我和外部世界,寫怍作為一種表達、輸出,可能需要不斷地自我懷疑,和內心較量,這種感受會隨著創(chuàng)作經驗豐富、年齡的增長減弱嗎?

趙松:對于文學寫作者來說,其實最重要的是始終對世界保持足夠敏銳的感知力、發(fā)現力和想象力,然后才可能有真正的創(chuàng)造力。文學寫作跟其他寫作何環(huán)同的是,它不是以表達為目的的,而是以創(chuàng)造為目的,因為文學寫作是為了創(chuàng)造出新的文本世界,而不是僅僅要表達個人的想法,如果真是那樣,就去寫評論好了。

所謂的自我懷疑與較量,來自于身處世界中的人與世界發(fā)生的種種關系,是對這些關系的不斷再認識、再發(fā)現為寫作者提供了創(chuàng)作的動力和新起點。不論“自我懷疑”“內心較量”是什么性質和狀態(tài),它們只有轉化成寫作動力才是有意義的,否則如果導致了寫作的終止甚至人格的崩塌,則毫無意義。平心而論,隨著年齡、閱歷與經驗的增長,寫怍者的持續(xù)開放式的寫作是會走向成熟的,但與這種成熟相伴的最大危險,就是經驗化的固步自封。從這個意義上說,當寫作者不再有或越來越少有針對寫作本身的“自我懷疑”和“內心較量”的時候,也就是他最危險的時候,因為這很可能意味著寫作本身的死亡狀態(tài)已然出現了—一表面上寫作行為仍在繼續(xù),可實質上已經死掉了,不再能提供任何新的可能了。

CHIC:對你來說,文學的樂趣是什么?

趙松:對于我來說,文學自樂趣,首先是作為讀者的樂趣,其次是作為作者的樂趣。從前者的角度來說,在這樣—個殘酷的現實世界里,至少還有那么多的好的文學作品可以閱讀,這是一種幸運。從后者的角度來說,通過寫作,能夠充分釋放我的想象力、創(chuàng)造力,能使我去追尋和體驗各種思維與想象的豐富可能洼,能使我始終保有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心、有各種各樣的興趣,并且通常不斷地去探究、思考和體驗不同的領域,使自己始終能保持鮮活的生命狀態(tài),能把單凋有限的生命時間變成仿佛可以無限的體驗狀態(tài),這就是我的寫怍樂趣所在。

CHIC:想象一下文學的未來。

趙松:從根本上說,文學的未來,也就是人的未來。人類如果有未來,文學就有未來。也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說,我無法預測文學的未來,正如我難以預測人類的未來。但我相信任何時代,只要人類還在,文學就還會在,因為從本質上說,文學就是人對這有限的生命本身村在的深刻認知和交待。如果從科幻角度來回答這個問題,或許可以是這樣的:未來的文學,將是一種編碼式的寫作,而到那時寫作者所創(chuàng)作出的作品,或許可以像上帝創(chuàng)世紀那樣,創(chuàng)造出與真實的世界看起來、體驗起來沒什么差異的世界。

陳以侃:一切現實都是作家分內事

一切現實都是作家的分內事,用鄙夷流行的方式躲避它太容易了。我最喜歡的作家克萊夫·詹姆斯(CliveJames),人生的黃金歲月都用來主持電視脫口秀,他說,那些害怕電視會糟蹋世界的人,恐怕只是害怕世界。網絡語言也是一樣,新說法的出現不是因為網絡本身,而是人類想要用語言捕捉生活狀態(tài)的沖動,我覺得作家不被它打動是可疑的,黃集偉老師的語文專欄想起來可能是我跟得最久的專欄了。

寫作一定是越來越難的,因為你能哄騙自己寫很好的余地越來越小。我只是想象,多寫幾年、經驗能稱得上豐富之后,會更方便地讓自己相信:你能挺過去的,這幫人好像看不出來你不會寫作。很多時候其實就差這句話。

所有的藝術得逞,都是借別人的意識多活了一次

CHIC:站在寫怍者角度,從過去到現在有感觸的變化是?

陳以侃:檢索方便。想到任何東西,前人都有一百個高妙百倍的想法在轉角等著踹你。創(chuàng)作變成這樣一個過程:就是讓最初那個沾沾自喜的粗淺想法經受谷歌的欺凌,最后展現它的淤青。

CHIC:搖滾樂一直隱約有Like a rolling stone的精神,搖滾樂的反叛態(tài)度和現代藝術中的前衛(wèi)精神有很大關系,這種精神首先是自覺的意識,尊重一切自發(fā)的傾向和本真的價值,西方人記得鮑勃·迪倫、約翰·列依……這么來看的話,寫作者有自己的Like a rolling stone嗎?

陳以侃:這一點上,寫評論的人應該占了大便宜。不用面對白紙。對我來說,往往要面對一個比自己大得多的東西,迫使你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處理它。雖然這樣說了,其實我們也讀到過太多被自己的慣性、大體系、大觀念架住的評論者,可能,處理新體驗、新觸動確實很麻煩,不管這個新觸動來自他人或自己,所以好的寫作就是不怕麻煩。

CHIC:對你來說,文學的樂趣是什么?

陳以侃:人類的體驗可以保存在一些排列的文字中,在另外的時間和地點被人提取。生命這個東西太隨機了,毫無意義,所有的藝術得逞,都是讓人在那個瞬間仿佛借別人的意識多活了一次,覺得特別劃算。

CHIC:想象一下文學的未來。

陳以侃:影視化、電子游戲化的媒介會越來越動人和深刻,排列文字這個藝術形態(tài)會丟失一些讀者,獲得一些新的讀者。人類會生疏一些舊體驗、獲得一些新體驗;在描述某些體驗上,文字會輸給其他一些媒介,就像每個時代一樣。也像每個時代一樣,某些人只要閑下來,就會像期待新導演、新畫家一樣期待新的寫作者。

陳楸帆:科幻小說還是要關注人性

Rolling Stone是從鮑勃·迪倫的一句歌詞來的嘛,每年我都會看挺多演出,古典樂、搖滾樂、電子樂都有。特別有意思,今年《樂隊的夏天》比較火,我還看了幾眼,可能年輕一代接觸的少,覺得有這么個東西還挺有勁兒的。但對我來說,搖滾要有生命力,要對當下做出最直接的回應,切入一些當下我們要關注的東西。我現在看不到這種東西,完全變成商業(yè)化的操作了。沒有新東西,就沒有意思了。不光是搖滾樂,中國很多文化領域,影視、寫作圈、藝術圈都一樣。到了某一個階段就不斷重復自己,市場可能也要求它去重復,但自己不思進取,失去了對生活的判斷力和感知力,也是很重要的一點。

我個人來說,寫作上有自己的一個追求,就會不斷去推翻原來自我的一些寫作想法,技法也在變化,想表達的主題可能也不斷變化,另外是媒介、閱讀平臺更加互聯網化、碎片化。原來我們寫科幻非常注重點子、核心科幻概念、科技想象力,現在關注人的內在的一些東西。能留下來的科幻小說還是有它的文學性、人性的一些深刻的點,這也是一直為什么要去跟主流文學交流,這方面他們要比我們強得多。

不要讓自己變得特別圓滑

CHIC:語境在發(fā)生變化,比如各種網絡詞匯出現,對于寫作者來說,寫作和外部環(huán)境的關系是什么樣的?

陳楸帆:科幻原來是一種野生寫作的狀態(tài),大家都有自己的主業(yè),現在科幻受到關注越來越多,慢慢從地下走向了地面。包括很多外部的活動會來邀請,跟主流文學界、科技界一些跨界的交流也會更多,可以大量地去接受信息,對我們寫科幻來說是非常必要的,能給到很多寫作素材;不好的一面是,你會經常受到干擾,需要一個作家有非常強的自我管理能力,包括商業(yè)的沖擊,我認識很多年輕作家,可能沒有寫很多作品,但一旦版權被買之后,很大地改變了他寫作的心態(tài)。

CHIC:我們閱讀文學作品,因為文學可以讓人更好地去理解自我和外部世界,寫作作為一種表達、輸出,可能需要不斷地自我懷疑,和內心較量,這種感受會隨著創(chuàng)作經驗豐富、年齡的增長減弱嗎?

陳楸帆:沒有,現在更強。我的新書《荒潮》最近有了一個新版本,我覺得如果現在我來寫,很多東西不會這么去寫。這其實是一個好事,證明你還沒有被固化,一直處在生長中、不斷的凈化中。很多國外作者到七八十歲還能寫一些新的東西,這可能就是我追求的目標。

CHIC:搖滾樂—直隱約有Like a rolling stone的精神,搖滾樂的反叛態(tài)度和現代藝術中的前衛(wèi)精神有很大關系,這種精神首先是自覺的意識,尊重一切自發(fā)的傾向和本真的價值,西方人記得鮑勃·迪倫、約翰·列儂……這么來看的話,寫作者有自己的Like a rolling stone嗎?

陳楸帆:一直處于一種運動的前進的去挑戰(zhàn)這個環(huán)境的狀態(tài),是寫作者應該有的一種狀態(tài)。你不要讓自己變得特別圓滑、特別適應這個環(huán)境,當你陷入那樣一種狀態(tài),你就停止了滾動,失去了這種力量和生命力。另外一個,它有西西弗斯的隱喻在,你一直在推這個石頭,推到了邊緣,它受地心引力又會滾下來,寫作也是,我會在腦袋里反復地思考,然后寫。你要永遠去追求對你內心最有觸動、最敏感的、最讓你興奮的點,這就是為什么我們經常談?chuàng)u滾,這是人類進步的一個原動力,Like aroiling StOne。

CHIC:對你來說,文學的樂趣是什么?

陳楸帆:最大的樂趣是能扮演一個造物主的角色,去創(chuàng)造一個世界、規(guī)則。在創(chuàng)作里面,能把一種力量找回來,因為你是在創(chuàng)造一些東西,不是單純去消費。

CHIC:想象一下文學的未來。

陳楸帆:不管媒介形態(tài)怎么變化,人類對于故事的追求是不會變的。未來會有更多VR、AR……這些都是文學的—種變體。比如陳星漢的很多游戲,文學性非常強。未來文學是無處不在的,只要你不用傳統(tǒng)的、固化的文學概念去套它,故事是無處不在的。

郭爽:我們被屏幕統(tǒng)治著

在我們熠動、透明的頭盔上,隱形的電流幫我們找到同類。文學是密碼,有了它,我們克服人類越來越困難的面對面交流,因為我們要開口用語詞交談,我們默誦、交換對白。

寫作者跟其他人一樣,每天都處于新詞匯、新語境的日常包圍中。但寫作者是以語言為工具進行創(chuàng)造性工作的人,所以他們會對任何語言的變化、新現象都更敏銳,是喜歡還是反感另說。

我主要寫的是小說,在我的體會里,會采擷新詞匯甚至加以活用的,多半是名詞,但也不多。要生動抽取當今我們生活中微妙的氣氛,更多的需要寫作者對世態(tài)人心的洞察。比如我寫過一個細節(jié),一位老年男性站在自家陽臺上,想給落難好友的女兒發(fā)去一條信息,“手機的電從82%一直戳到30%,袁天成把短信改了又改,刪了又刪,最后沒有給顧恬發(fā)出去。只是走去陽臺上,抽了一根煙?!边@里面有人物的“內”,也有時代作為“外”。小說的妙處在于,它以生動的場景、人物的言行將抽象的時代氛圍付之于細節(jié)。反過來說,寫作者從日常中觀察、提取的,也是大量細節(jié)中最準確的那一個。

在未來,文學是密碼

CHIC:站在寫作者角度,從過去到現在有感觸的變化是?

郭爽:人花在屏幕上的時間越來越多。我們被屏幕統(tǒng)治著。屏幕改變我們的社交方式、娛樂方式,屏幕構造出次元、累積結界、制造鮑德里亞說的“擬象”。屏幕讓觀看變成悖論。人們沉溺于自我觀看、模仿與表演。這個不用我多說,想想朋友圈里最討厭的幾種內容就是了,偏偏圖片還以最粗俗、刺激的方式來進入我們的視野??萍家匀藶楸荆迷谶€可以屏蔽、分組。

閱讀也轉移了很多份額到屏幕上。用手機讀、用閱讀器讀,都是對著屏幕。漫畫中,為了適應手機的豎屏閱讀習慣,產生了“條漫”。文字閱讀自然也進化,公眾號體的分行方式、圖文夾雜排版,不可不說也是適應手機閱讀的產物。

歐美的作家很早就嘗試在社交媒體上寫作,比如寫《云圖》的大衛(wèi)·米切爾,就在Twitter上寫過小說,一個句子一個句子放出來、制造懸念,你每條獲得一點信息,最后合成一個故事。但我覺得,最適合這種方式的不是小說,是類似日本三行詩之類的短詩。在一條推送里完成一次體驗的閉環(huán)。小說與屏幕時代的兼容,我比較欣賞游戲行業(yè)的大膽開拓,比如近年流行的交互式圖文游戲,玩家的體驗就是讀一本小說。這也是迫切的趨勢。

CHIC:我們閱讀文學作品,因為文學可以讓人更好地去理解自我和外部世界,寫作作為一種表達、輸出,可能需要不斷地自我懷疑,和內心較量,這種感受會隨著創(chuàng)作經驗豐富、年齡的增長減弱嗎?

郭爽:問題不在于寫作者是否經驗豐富,而是他如何看待和把握自己。寫作者是敏感而脆弱的人,并不比不寫作的人具備更多的勇氣或道德力量,甚至會遭受更猛烈的打擊和不幸,因為他們體驗到的東西是翻倍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外界所欣賞的一個像斗士或者像祭品的作家,也許他的內心生活是最痛苦的。

CHIC:搖滾樂一直隱約有Like a rolling stone的精神,搖滾樂的反叛態(tài)度和現代藝術中的前衛(wèi)精神有很大關系,這種精神首先是自覺的意識,尊重一切自發(fā)的傾向和本真的價值,西方人記得鮑勃·迪倫、約翰·列儂……這么來看的話,寫作者有自己的Like a rolling stone嗎?

郭爽:我想,一個作家能踏上寫作這條漫長的道路,多少因為他(她)領受過寫作的光芒。這光芒由一個個大師的名字連綴而成,是群星閃耀的銀河。這些名字并不因為被后世紀念而閃耀,甚至,每個作家心中的名單也是不同的,可能他(她)的大師并不享有超凡的世俗聲名。但能讓作家尊崇并視為心之向往的名字,一定是無與倫比的存在。比如,他(她)以寫作為世界增加了人口、刷新了文明的深度等等。增加了人口的意思是,偉大的作家創(chuàng)造了不朽的人物,他們比我們在現實世界認識的人更真實、更生動、更永恒。每一個讀者都能遇見他們,從這些虛構出來的人物身上領悟自己短短人生本無法領會的真理。

CHIC:對你來說,文學的樂趣是什么?

郭爽:文學拓展、延長了我們的生命體驗。

CHIC:想象一下文學的未來。

郭爽:在我們熠動、透明的頭盔上,隱形的電流幫我們找到同類。文學是密碼,有了它,我們克服人類越來越困難的面對面交流,因為我們要開口用語詞交談,我們默誦、交換對白。

袁牧:事物有消亡,但詩歌會留下來

當你寫作前,不管首先涌上心頭是一種味道、一種色彩,還是一枚六便士硬幣,它是否引發(fā)潮汐般向你涌來的記憶。這個問題恰恰相反,不停止寫作,這種能力就存在。

我曾有幾年在柬埔寨七星海的海岸線邊工作,每天早起后從蓮花池走到高爾夫球場,或者在碼頭攔一艘漁船去皇帝島,騎著摩托去沉香林看孔雀,給村里小孩一美金讓他幫我摘椰子。那些日子我什么也沒寫過,反倒是在城市中,一天工作之后才開始寫作,甚至在地鐵里用手機摁出一萬字大綱。在海岸邊和在格子間的生活都只是一種素材,只不過后者讓寫作者的創(chuàng)造力涌現得更加急迫。普羅斯特和艾米莉·狄金森從沒有走出過房間,他們的靈魂能在幾平米的地方旅行到宇宙的各個角落,寸步不移,又無所不在,這就是寫作者和環(huán)境的關系。

我在娛樂業(yè)的工作,使我必須花大量時間泡在社交媒體之中,但不影響我睡前閱讀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摩訶婆羅多》。對于寫作者來說,語言是一種材料,人與語言環(huán)境是一種雙向選擇關系,網絡詞匯從某個圈層出現,在更大范圍的傳播過程中被公眾固定下來,這種語言學規(guī)律并無反常之處,它最大的問題是經常在短時間內被消費過度,導致語境脫離和語義磨損的速度過快。

這幾年明顯可以看到的變化是信息入口逐漸收攏在更少的平臺上,程序可以收集、判斷人的信息,AI不宣而戰(zhàn)。文學會是人類在智力上最后的幾塊陣地之一嗎?我在小說中描寫過這樣一個情節(jié):人類創(chuàng)造的非人、仿生人、機械人和其余人造智慧生物的軍事聯盟打敗了人類,卻陷入了新的困境當中,因為他們無法書寫史詩、創(chuàng)造信仰,建立屬于自己的文明和歷史,就像老虎向貓學習到大部分東西,想反噬貓時,卻發(fā)現貓保留了上樹的技能。在書中我借人類之口說明:“歷史沒有前進,也沒有后退,歷史在循環(huán)。”

寫作者就是一個裹在民眾中走進城市的詩人,神廟會倒塌、巨輪會沉沒、城市會遷移、帝國也有消亡的一天,但詩歌會留下來。

不停止寫作,這種感受能力就存在

CHIC:站在寫作者角度,從過去到現在有感觸的變化是?

袁牧:變化的是物質世界,在本質上,人的情感沒有變化,寫作沒有變化,藝術沒有變化,一切永恒的東西都沒有變化。

CHIC:我們閱讀文學作品,因為文學可以讓人更好地去理解自我和外部世界,寫作作為一種表達、輸出,可能需要不斷地自我懷疑,和內心較量,這種感受會隨著創(chuàng)作經驗豐富、年齡的增長減弱嗎?

袁牧:巴爾扎克預計自己將死于三萬杯咖啡,村上春樹36年每天堅持10公里長跑,蘭波19歲后就停止寫詩,皮埃爾·羅什以74歲的高齡發(fā)表了自己第一部小說。寫作者在創(chuàng)造上都是孤獨的,年齡、體力、疾病,經驗、信仰,一切和寫作相關的物質保障和內心力量,決定產生什么樣的作品,只和他個人相關,無法復制。對我個人而言,寫作者最重要的能力,在于能否感受到風中潮濕的氣息、雨水飄落的姿勢、一次交談中變幻的眼神……當你寫作前,不管首先涌上心頭是一種味道、一種色彩,還是一枚六便士硬幣,它是否引發(fā)潮汐般向你涌來的記憶。這個問題恰恰相反,不停止寫作,這種能力就存在。

CHIC:搖滾樂一直隱約有Like a rolling stone的精神,搖滾樂的反叛態(tài)度和現代藝術中的前衛(wèi)精神有很大關系,這種精神首先是自覺的意識,尊重一切自發(fā)的傾向和本真的價值,西方人記得鮑勃·迪倫、約翰·列儂……這么來看的話,寫作者有自己的Like a rolling stone嗎?

袁牧:我曾到過柬埔寨波哥山一個廢棄的教堂中,它是由法國殖民者建立的,一百年來孤獨地佇立在山巔,殖民者建立基地時的意志和決心,他們的家庭生活、喜怒哀樂,一定存在過,但因為沒有文字記載,我們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另一面,吳哥王朝當年的風情歷史,僅記錄在中國元朝一個官吏所寫的游記之中。想象這樣一個畫面,某天城門開啟時,商販、駝隊、水手、僧侶浩浩蕩蕩地進入吳哥大城,但隊伍不起眼的角落間,有一個帶著紙筆的作者正觀察著一切,因為有了他,我們才能想象到當年的這一幕文明的景象。

寫作者就是一個裹在民眾中走進城市的詩人,神廟會倒塌、巨輪會沉沒、城市會遷移、帝國也有消亡的一天,但詩歌會留下來。

CHIC:對你來說,文學的樂趣是什么?

袁牧:文學像土地一樣充盈,每一個人、雨滴、落葉、滅絕的恐龍和未曾誕生的生物,最終都會歸于土地。文學的樂趣在于世界朝向文字的轉化過程中,寫作者決定土地上生長何種靈魂。

CHIC:想象一下文學的未來。

袁牧:傳統(tǒng)寫作不會改變,我想也會出現和科技結合的部分,像《西部世界》《頭號玩家》里預言的那樣,有一部分通俗小說作者,他們編寫的人生,可以借助媒介讓讀者置身其中。有一部分嚴肅作者也許依靠AI來編寫故事,再由自己來創(chuàng)造語言。但文學的儀式不會改變,就是從一張空白的紙上開始,在最后一個字時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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