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振

【摘要】融媒體新聞生產中，沙畫藝術的應用不僅豐富了新聞的表達元素，創(chuàng)新了新聞敘事手段和敘事空間，而且賦予了新聞藝術審美和輿論引導功能。但局限于沙畫本身的天然特性，其難以實現(xiàn)新聞的全景和深描，線性的敘事結構也影響了受眾的多線程交互參與。因此，在技術驅動與敘事變遷下，充分挖掘沙畫在融合新聞中的潛力，需要從受眾需求和體驗出發(fā)，在構思設計、主題凝練、故事講述、場景運用等方面創(chuàng)新突破，以全新的視覺表達讓受眾沉浸在新穎的視聽享受與心理共鳴之中。

【關鍵詞】沙畫;融媒體;新聞生產;沙畫新聞

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全程媒體、全息媒體、全員媒體、全效媒體的“四全媒體”理論，為破解媒體融合轉型提供了理論支撐和方向指引。如何回答好媒體融合發(fā)展的時代課題，擴大主流價值影響力版圖，全國上下各傳統(tǒng)媒體都在極力探索自己的轉型之路。在堅持技術融合的同時，內容上采取的“新聞+創(chuàng)意”做法也已經成為媒體融合的常態(tài)。VR、AR、H5、動畫新聞、沙畫新聞等越來越多的創(chuàng)新表達和敘事方式，讓新聞也能成為網絡的爆款產品，從而增強了新聞的傳播力、影響力和引導能力。其中蘊含中國傳統(tǒng)油畫的厚重和國畫的渲染的沙畫藝術在融媒體新聞生產中的應用，讓新聞具有了抵達人心的靈韻和觸及受眾情感的強視聽感受。

一、融媒體新聞報道中沙畫應用的價值

沙畫作為一種流動的影像，是多種元素與科技相結合的視覺表征。當它與新聞相結合時，不僅豐富了新聞的表達元素、敘事空間，也拓展了融媒體新聞報道的外在形式。

（一）臨摹再現(xiàn)新聞現(xiàn)場

在一些突發(fā)新聞報道中，新聞現(xiàn)場往往混亂、復雜，且難以獲得。沙畫作為一種敘事手段，其可視化的屬性為再現(xiàn)新聞現(xiàn)場提供了可能。此前，由山東閃電新聞制作的4分鐘沙畫新聞《房子每年被黃河洪水淹一次是什么感受》，再現(xiàn)了山東黃河灘區(qū)飽受黃河侵襲的車卜寨村落，這是一個黃河河床日益升高、危機四伏的村落，安土重遷的鄉(xiāng)親們日子越過越窮，紛紛盼望懸河下能安居。新聞故事中，制作者用一幅幅流動的沙畫畫面再現(xiàn)了黃河水給村民帶來的災難場景。其中，面對狂風大作、暴雨驟降、洶涌的黃河水，村莊、農田、家園瞬間被吞沒，災民們乘坐小船到救災帳篷，這些如同影視劇般的畫面，是新聞記者深入采訪得到的真實發(fā)生的故事。比起村民的口述和記者的文字描寫，動態(tài)的沙畫通過景別、視角等空間語言和快照、蒙太奇、長鏡頭等時間語言臨摹再現(xiàn)了黃河水患情景，對比受眾的視聽體驗和認知效果，要比傳統(tǒng)的圖片新聞和文字紀實報道更讓人印象深刻。

（二）提升新聞的意境美

圖像敘事中心下，融媒體新聞轉型的方式之一就是變革敘事方式，如使用H5、VR、短視頻、動圖等視覺化方式闡釋新聞。技術與敘事方式變革，同樣需要關注到新聞表達的意境美?！靶侣動辛艘饩?，就同詩歌、散文有了意境一樣，能增添內容的色彩，產生強烈的藝術魅力，使觀者得到美的享受?！盵1]沙畫新聞融合了傳統(tǒng)繪畫藝術的素描和新媒體藝術的聲光影，有利于營造獨特的意境之美。

沙畫新聞可以用動態(tài)的畫面語言將新聞事件、人物、行為、環(huán)境、聲音等新聞要素表現(xiàn)出來，經過藝術化手段處理，不僅能夠增強新聞的現(xiàn)場感，而且讓新聞有了藝術的審美魅力。早在2014年3月4日全國“兩會”期間，央視《新聞聯(lián)播》就在結尾播出了一位網友對兩會祝福制作成的沙畫作品。該作品由三幅沙畫構成，構思簡單、平中生奇，以水墨的寫意和沙子厚薄疏密的對比，營造出了形、意、氣、勢相結合的畫面意境。在《新聞聯(lián)播》慣常的嚴肅下，沙畫畫面的出現(xiàn)給人驚喜，不僅讓人感覺接地氣而且產生溫暖與返璞歸真的親切之感。作品一經播出，社會反響強烈，被網友稱為《新聞聯(lián)播》最文藝的結尾。

（三）豐富融合傳播樣態(tài)

伴隨媒體融合深度推進，新聞傳播樣態(tài)的融合是大勢所趨。傳統(tǒng)單一介質傳播樣態(tài)的生存空間，在互聯(lián)網時代被嚴重擠壓。沉浸式閱讀環(huán)境下，新聞傳播的樣態(tài)基于技術驅動、終端變化和受眾需求，走向多種敘事模式，表達手段和多屏互動的融合是適應全媒體發(fā)展的題中應有之義。

沙畫新聞在載體、設計、敘事等方面的創(chuàng)新也可以成為豐富融媒傳播樣態(tài)的一個路徑。沙畫新聞既可以現(xiàn)場直播，也可以通過錄像后期制作成小視頻。無論哪一種，它的個性化、趣味性、故事性、新奇性和審美性等特征，既有利于多屏傳播也有利于網友主動分享到社交媒體傳播。2017年12月，浙江省寧波市鄞州區(qū)廣播電視臺播出了一則題為《以護士妻子工作場景創(chuàng)作的沙畫視頻在朋友圈火了感動無數人》的新聞，在當地觀眾中引發(fā)熱議，繼而刷爆微信朋友圈，很快在全國范圍內引起巨大的反響。究其原因，不僅在于新聞故事感人，而且沙畫新聞作為創(chuàng)新式的表達更容易進入社交傳播。同時，該沙畫新聞作為正能量敘事，以醫(yī)生視角將新聞本身作為與社會溝通交流的工具，以事實的畫面紓解社會戾氣。實際上，目前沙畫新聞所表現(xiàn)的類似“暖新聞”的創(chuàng)新，也是對新聞傳播樣態(tài)的積極調試。

二、融媒體新聞報道中沙畫應用的局限

沙畫以通俗化、視覺化、趣味性的方式，讓新聞走進人們的終端屏幕，它在融媒體新聞生產中的應用，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但也有著一定的局限性。

（一）無法對新聞深度描述

沙畫被稱為流動的速寫藝術，以灑、抹、擦、點、畫、勾等技法塑造不同的畫面，在音樂和光影的輔助下塑造意境讓人沉浸其中，往往能夠帶動受眾參與到沙畫藝術之中，有利于新聞內容意義的輸出傳遞乃至共鳴。但是沙畫的抽象化，導致其難以實現(xiàn)對新聞事實深度的描述，即寫意易而寫實難。所以這也就意味著，沙畫新聞在融媒體新聞報道中的應用是有選擇性的，一般來說它更適用于具有社會動員性的、輿論引導性的、典型宣傳、政策宣講等領域，而深度報道、解釋性報道和時效性強如突發(fā)事件報道、直播報道等則不適合。這是因為，沙畫新聞一方面需要事先設計構思和新聞素材支撐，其創(chuàng)作過程往往不能一蹴而就，需要在相應設備、場地和人員的配合下才能完成;另一方面沙畫新聞的視覺表達是一種對新聞的再加工過程，是對已有新聞素材的篩選加工，它有更藝術簡潔化的去粗取精，往往犧牲了新聞完整的前因后果或社會背景，從而無法像調查報道那樣走進新聞事件內部去解釋新聞的緣由和深描事件實像。

（二）表達敘事結構單一

總體上來說，沙畫新聞創(chuàng)作者依然是講述者的角色，其表達敘事結構依然是單一的線性的。沙畫新聞普遍按照新聞故事發(fā)生的順序或邏輯展開敘事，視聽者也是跟隨沙畫創(chuàng)作者的創(chuàng)作邏輯進行的。雖然沙畫新聞不是那種“教堂式傳播”，但是視聽者和創(chuàng)作者依然是在二維的空間里形成的對話、溝通與共情。

融媒體報道中，新媒體技術本身也是新聞敘事的一部分。沙畫既是媒介和技術，也是新聞敘事的一部分，其技術特點決定了新聞敘事的結構和方式。它可以通過構思講好故事，塑造意境形成沉浸體驗，但卻缺乏交互性。融合新聞報道中，好的交互性敘事要求受眾能夠參與到新聞制作的環(huán)節(jié)之中，敘述者、當事人、受眾之間的角色是流動的，敘事的系統(tǒng)是開放性的。不僅如此，國外優(yōu)秀的融媒體新聞案例顯示，新聞制作者可以將交互性內容、視頻內容、圖片內容、直播、現(xiàn)場采訪等多元敘事同時融合到一篇報道中，在多個敘事模塊中，因受眾的選擇而呈現(xiàn)不同敘事內容和敘事時間。在這一點上，目前的沙畫新聞是有所欠缺的。

（三）復合型人才隊伍匱乏

沙畫引入中國市場，只有短暫的十余年時間。尤其是新媒體沙畫表演作為一門新興的藝術形式，沒有太多的成熟經驗可以借鑒。同時，沙畫表演的市場價值一直有待提高，行業(yè)成長速度較為緩慢。受行業(yè)瓶頸的影響，沙畫人才尤其是擅長技術、策劃、創(chuàng)意、視頻錄制、新聞傳播于一體的復合型人才極度匱乏。和沙畫表演不同，沙畫新聞更注重主題的提煉，畫面、文字、音效等要素需服務新聞主題的表達，不僅追求創(chuàng)意和視覺效果，還兼顧新聞的客觀性與真實性。在此背景下，通曉新聞傳播規(guī)律具有互聯(lián)網思維的沙畫新聞人才更加稀缺。不僅如此，目前國內沙畫的計算機虛擬系統(tǒng)應用遲緩，虛擬沙畫實時繪制與渲染技術與融媒體集成系統(tǒng)的整合也尚未普及。因此，在當前融媒體新聞生產中，復合型沙畫人才的缺失也制約著沙畫新聞的常態(tài)化發(fā)展。在“四全媒體”理論下，單純依靠人工繪制沙畫難以適應快節(jié)奏鏈條全時段新聞生產的需要。

三、融媒體新聞報道中沙畫應用的創(chuàng)新

避開沙畫存在的天然局限，結合融媒體傳播規(guī)律匠心創(chuàng)新，沙畫這一新穎的新聞敘事方式依然有很大的實踐應用空間。

（一）匠心構思，擊中痛點

社交媒體的發(fā)展進一步加劇了內容與意義的分離，亟須融媒體新聞生產中的自我革新，打造新的“再編碼”系統(tǒng)，真正由“我說你聽”轉變?yōu)椤昂线m的時候用合適的方式向合適的人說”。這也就意味著，在傳統(tǒng)的新聞價值五要素下還需要融入創(chuàng)新與創(chuàng)意要素。沙畫與新聞的結合，在遵從沙畫藝術創(chuàng)作原理與新聞規(guī)律的前提下，正是需要在創(chuàng)意和構思上多下功夫。

沙畫新聞傳播效果的好壞，與沙畫的構思息息相關。實現(xiàn)好的創(chuàng)意，需要沙畫制作者獨具匠心。首先需明確主題，以鮮明的主題指引新聞素材的整理加工與設計構思。在沙畫新聞創(chuàng)作之前，制作者需要到現(xiàn)場進行采風或深度了解新聞事件的全貌，當不能抵達第一現(xiàn)場時，需要借助記者采寫圖片和現(xiàn)場新聞來凝練主題。其次是對新聞現(xiàn)場和素材的再加工。很多情況下沙畫制作者本身并不是新聞記者，他需要與記者編輯溝通協(xié)作的同時，結合沙畫的呈現(xiàn)特色仔細觀察和分析素材，盡可能精、準、簡地將新聞主題傳遞出來。這對沙畫新聞創(chuàng)作者來說是一個挑戰(zhàn)，既需要堅持新聞真實，又要有很好的抽象思維、精湛的技法與良好的繪畫語言功底。

當然好的構思并不等于天馬行空，它還需要建立在對受眾洞察的基礎之上。也就是說，好的沙畫新聞能得到受眾認可并形成快速傳播，是因為沙畫新聞中的故事、畫面、場景、人物、情感等與人們生活經驗、場景、情感距離很近或相契合。如何拉近這種心理距離達成契合，需要沙畫新聞設計制作過程中深入觀察受眾，感知受眾的信息習慣、表達訴求，乃至工作生活中的矛盾與困境。好的創(chuàng)意是基于對受眾的研究洞察，以藝術和可視化的方式擊中社會的“痛點”與“難點”，直面社會問題與需求走到群眾中間，才能更好地引起社會反響。

（二）精講故事，情感豐滿

在高度媒介化的今天，我們之所以更愿意接受故事，不僅是因為故事充滿神話、獵奇、幽默、傳奇、鬼怪等要素，更重要的是“講故事”本身就是一個傳播過程，其對世界的觀照和解釋包含著講述者與傾聽者之間的共享、溝通、互動以及對周邊資源的對話。[2]新媒體傳播語境下，“講故事”并沒有退場，而是作為一種表達手段成為吸引受眾注意力緩解流量焦慮的利器。在融媒體新聞生產中，“講故事”以及“講好中國故事”已經成為行業(yè)對記者能力的新要求。

在沙畫創(chuàng)作中，故事貫穿于腳本、場景、聲樂等要素之中。所不同的是，在融合新聞報道中則是將沙畫以往虛構、想象和改編于現(xiàn)實的故事替換成具有新聞性的人物或事件。為了更好地呈現(xiàn)新聞故事本身，不僅需要在沙畫腳本、場景等方面進行精心設計，而且需要對新聞現(xiàn)場或新聞素材進行再次加工凝練，對新聞資源智慧述說。

新聞故事是基礎，優(yōu)秀創(chuàng)意是升華。實現(xiàn)沙畫新聞水紋傳播和多屏共振，尤其是實現(xiàn)更多層面上的受眾自主參與傳播，離不開對人性真善美的挖掘和對人類情感的喚醒。感人心者，莫過于情。后真相時代，真相、客觀、理性讓位于態(tài)度、觀念與情感，那些娛樂的有趣的，內容樣態(tài)輕靈、情感豐滿充沛的、富有詩性的故事，往往符合個性表達和新媒體受眾的信息需求。

由朝陽工作室出品、長江云制作的沙畫《不忘初心 砥柱中流》，被3000多家網站和客戶端轉載，短短3天時間點擊量突破2億，引發(fā)傳媒業(yè)界關注，被稱為“一種對傳播模式的創(chuàng)新和探索”。這款沙畫之所以能夠跨屏傳播與受眾形成同頻共振，其中重要的就是選取了在抗洪中受災群眾的淚水、武警戰(zhàn)士用身體托起生命之舟、抗洪英雄們日夜勞累席地而躺、蹚著泥水吃饅頭等一系列情感真實飽滿的鏡頭。透露著無私奉獻的畫面，沉緩而觸及心靈的音樂，讓人看完不禁動容。這部短短3分鐘的沙畫視頻沒有多少官方套話、沒有宏大敘事甚至沒有畫外講述，依靠一個個抗洪救災的微小鏡頭微小切片，找到了觸動受眾情感的共情點，最終在90后、00后聚集的嗶哩嗶哩網站，引發(fā)年青的網民們密集發(fā)彈幕向最可愛的人致敬。[3]

沙畫雖然在融媒體新聞報道中的應用有著其天然的局限性，但這并不妨礙我們對這一新穎的敘事手段的應用。作為表達方式的重塑，沙畫的創(chuàng)新性應用能夠讓嚴肅新聞有趣、娛樂化，能讓社會新聞溫暖有態(tài)度。伴隨計算機虛擬沙畫技術的日益成熟，未來沙畫或許將以更加豐富的形式融入新聞報道中。

[本文為2017年度河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項目“河南非物質文化遺產動漫化傳承與傳播研究”（2017BYS022）的階段性成果之一]

參考文獻：

[1]王桂林.新聞意境淺探[J].新聞愛好者，1986（7）：32.

[2]江紅，印心悅.“講故事”：一種政治傳播的媒介化實踐[J].現(xiàn)代傳播，2019（1）：37.

[3]曹曦睛，南婷.引領主流輿論的路徑探索：以抗洪沙畫《不忘初心 砥柱中流》為例[J].網絡傳播，2016（8）：90.

（作者單位：周口師范學院）

編校：王 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