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佳駿

2019年9月14日，美國民主黨總統(tǒng)競選人、聯(lián)邦參議員伊麗莎白·沃倫在馬薩諸塞州民主黨大會上發(fā)表講話。

在9月下旬陸續(xù)公布的幾份早期初選州的權威民調中，美國民主黨總統(tǒng)競選人之一、馬薩諸塞州國會參議員伊麗莎白·沃倫表現(xiàn)搶眼，在新罕布什爾州和艾奧瓦州超越此前呼聲最高的競選人、前副總統(tǒng)喬·拜登而拔得頭籌。這是沃倫自宣布參選以來，第一次表現(xiàn)出領先勢頭。

隨著拜登被卷入特朗普“電話門”事件，以及沒過幾日民調處于第三的佛蒙特州聯(lián)邦參議員伯尼·桑德斯突發(fā)心肌梗塞，沃倫極有可能借著兩位強有力競爭對手的意外狀況而擴大其優(yōu)勢。況且，如果桑德斯最后宣布退選，一部分支持他的選民很可能轉而支持政策主張較為接近的沃倫，這將在很大程度上加重沃倫擊敗拜登獲得民主黨總統(tǒng)候選人提名的砝碼。

在距離2020年2月3日“大選首站”艾奧瓦州黨團會議（即初選）不到四個月的時間點上，有必要將目光聚焦到沃倫的身上，進一步評估她的政策立場和影響。

“學者型官員”與“寶嘉康蒂”

從政前，沃倫曾是一名法學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破產法和中產階級個人金融。通過研究，她開始認為政府應該在打擊無良銀行、信用卡公司及其它掠奪性放貸者方面為百姓提供更多保護。也正因為此，她的政治思想發(fā)生了動搖，1996年從共和黨轉投民主黨。她解釋稱，在研究中碰到的那些破產者徹底改變了她的想法。

這一想法此后一直貫穿于沃倫的政治生涯當中，她也因與華爾街的對立姿態(tài)而聲名鵲起。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她曾建議國會建立一個金融產品的消費者保護機構，得到國會響應。2009年，她又撰文提議建立“金融產品安全委員會”，此提議之后被寫入2010年出臺的《多德-弗蘭克法》，該法要求建立消費者金融保護局（CFPB）。時任總統(tǒng)奧巴馬甚至曾提名沃倫來操刀保護局的設立和運行，但因不受美國金融界待見以及國會參議院共和黨人的阻撓而作罷。

2011年，沃倫決定投身政壇，競選馬薩諸塞州國會參議員并成功當選。進入參議院后，沃倫開始大施拳腳：2013年，作為銀行委員會成員，她在參加的首場委員會聽證會上就要求美聯(lián)儲監(jiān)管者對全美一些最大的金融機構采取更嚴格的監(jiān)管措施。2016年，她又就富國銀行進行交叉銷售當面質詢該行時任董事長兼首席執(zhí)行官約翰·施通普夫而名聲大噪。

她的表現(xiàn)自然受到全美上下的關注，曾被視為2016年總統(tǒng)大選的熱門人選。正是從那時起，她成了特朗普的“眼中釘”。由于沃倫當時放棄參選直接支持希拉里·克林頓，并且不遺余力地對特朗普展開攻擊，特朗普曾在推特上稱她為“寶嘉康蒂”（Pocahontas，迪士尼動畫片《風中奇緣》中的印第安公主），借此諷刺沃倫自稱有“切諾基血統(tǒng)”（Cherokee，印第安人的一個部落）是個謊言，不過是拿來同少數(shù)族裔套近乎的手段。

2018年7月，特朗普在蒙大拿州的一場政治集會上再次質疑沃倫的血統(tǒng)，稱如果沃倫愿意接受DNA測試，他將捐贈100萬美元給沃倫最喜歡的慈善機構。為了自證清白，沃倫于10月公布了自己的DNA測試結果，這一結果只證明她的美洲原住民祖先出現(xiàn)在上溯6至10代之間，而這在美國民眾當中相當普遍。

雖然測試結果給沃倫引來一些負面評論，但在著名民主黨競選戰(zhàn)略師泰德·德文看來，沃倫終于可以把血統(tǒng)論這個“負債”扔掉，朝著總統(tǒng)寶座輕裝前進了。

此輪民調中崛起的原因

沃倫是最早宣布參加2020年總統(tǒng)選舉的民主黨競選人，她的民調數(shù)據(jù)原先一直不溫不火，但隨著時間推移開始不斷上揚。究其原因，離不開她對目標選民精準的資源投放和有針對性的政策主張宣示。

首先，她有明確的目標選民——白人工薪階層，他們正是在2008年支持奧巴馬、2016年支持特朗普的那群人。一方面，沃倫出身草根家庭，曾長期在家相夫教子，其親和的形象和相似的成長背景能使白人工薪階層產生天然的親近感。另一方面，沃倫一直以來就以反資本主義的形象示人，靠主張對銀行業(yè)強加監(jiān)管而揚名立萬，現(xiàn)在她又聲稱要改革資本主義以維護工人階級利益。這種“民粹化”的立場使得許多人拿她與特朗普作對比，把沃倫看做是民主黨的“特朗普”或“女版特朗普”。

其次，圍繞目標選民提出有針對性的政策主張。在外界看來，沃倫似乎是所有民主黨競選人中最有“頭腦”的，因為自參選以來，她已提出40多項相當具體的政策計劃，也因此被譽為“政策女王”，還推出了許多以“沃倫有一個計劃”為主題的周邊商品。在這些政策中，最受媒體關注的有：提供住房和兒童保育服務、免除大學貸款債務、解決阿片類藥物危機、保護公共土地、制造綠色產品、打擊華盛頓的游說活動、重啟反托拉斯法、拆分大型科技和農業(yè)企業(yè)、征收企業(yè)稅和“超百萬富翁稅”，等等。沃倫借此呼吁結束美國第二個“鍍金時代”。這種以富人為矛頭來維護弱勢群體的政策組合，在白人工人階級選民中有很大市場。

再次，對早期初選州投放大量的資源。據(jù)報道，沃倫是所有民主黨競選人中在早期初選州投入最大的。比如早在今年5月，沃倫就在艾奧瓦州雇傭了50多名助選工作人員，是她主要競爭對手的10倍，而且人數(shù)還在增長。這些人主要負責線上籌集小額捐款，或帶領志愿者團隊開展基層宣傳動員。沃倫的競選團隊還花重金購買廣告時間。在線數(shù)據(jù)分析網站ACRONYM的資料顯示，今年初以來沃倫在臉書和谷歌上的累計在線廣告支出高達450萬美元，在所有民主黨競選人中名列前茅。9月底，沃倫的華裔競選經理劉煒（Roger Lau）聲稱，競選團隊還要在四個早期初選州追加1000萬美元的電視和在線廣告投入。這種“燒錢+民粹”的政策模式可能進一步推高沃倫的支持率。

對華政策有隱憂

沃倫的對華態(tài)度有消極面，但總體上尚不如以馬可·盧比奧或查克·舒默為代表的兩黨議員那般強硬。從沃倫過往的對華政策主張記錄看，她關心的議題主要有三方面：

一是經貿。沃倫的民粹主義立場勢必影響到她的對華貿易政策立場。今年7月底，她在“經濟愛國主義”競選綱領下提出了沃倫版的美國貿易政策計劃，列出了他國在與美國進行貿易談判前必須滿足的九個先決條件，其中包括保障勞工權利、取消國內化石燃料補貼、履行《巴黎氣候協(xié)定》承諾、不違反美國國務院的《國別人權報告》和未列入美國財政部的貨幣操縱監(jiān)管名單等標準。

二是人權。由于境外“藏獨”勢力在美國東北部十分活躍，支持“藏獨”的民主黨國會議員多來自馬薩諸塞、緬因、佛蒙特、紐約、新澤西等東北部州，沃倫或多或少也受其影響。她曾在2014年出席“波士頓藏人聯(lián)合會”舉辦的活動，又在2017年聯(lián)署過“西藏旅行對等法案”。在涉疆議題上，沃倫在去年和今年連續(xù)兩年聯(lián)署了所謂“維吾爾人權政策法案”。沃倫還曾表示要把人權與貿易政策掛鉤，其所提出的貿易計劃的一個先決條件是“不違反美國國務院的《國別人權報告》”。

三是電信基礎設施競爭。沃倫因中興和華為事件開始關注該議題，她連續(xù)兩年聯(lián)署了“中興執(zhí)法審查及監(jiān)督法案”，今年還分別聯(lián)署了“電信出口禁令執(zhí)行法案”和“捍衛(wèi)美國5G未來法案”。

最近有觀點認為，如果沃倫成為美國總統(tǒng)，她對華可能會比本屆政府更強硬。確實不能排除這種可能，但也應當看到，沃倫目前的涉華立場還算比較聚焦，并沒有追隨國會兩黨部分強硬派議員無限上綱上線。當然，比較沃倫和特朗普的對華政策并不是當前最緊迫的課題，是去評估美國在“親工人階級”立場上會形成多大程度的“兩黨一致”態(tài)勢，進而會給中美關系造成什么樣的外溢影響。

（作者為上海市美國問題研究所研究員）